本市有這樣一個規矩,新畢業的大學生都要下基層。分配的事情是組織人事上說的算,能給你安排個工作就行,不管你專業對口不對口,也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于是要到一個好的單位,還得靠關系,靠跑。只是去的地方,就未必都如人意,而能找到好單位的實在沒幾個人,這樣一來,大家怨氣更甚,跑到稱心單位的笑而不語,不如意的則破口大罵,說自己怎么總是生不逢時,怎么倒霉的總是自己,這他媽招誰惹誰了,考大學就是想離開山窩窩離開那個鬼地方,難道這繞了一圈又回去?
難聽的話說歸說,不去又能去哪?那只能想去哪就去哪。
劉紅艷在本市也算是文化界名人,她平時只會唱戲,對唱戲之外的人情世故和社會規則完全不懂,但此次好歹利用自己的名望為兒子跑動一回,活動來活動去的,有關人士說那讓你兒子去咱們市最大的國企保衛部門吧,你兒子不是學法律的,這就和法律有關,專業不就對口了?先穩定了,今后再協調。
劉紅艷回來召開家庭會議,平安很淡然,說你也別操心了,咱發揚風格吧,響應號召,知識青年要到農村接受再教育,咱當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劉紅艷聽了著急,問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這國企好歹在市里,方便,你都被教育了多少年還要再教育?你準備接受教育到什么時候?
平安笑笑不說話,平秋明卻明白了,這個大廠有多少人?太多。往年連學校負責分配的老師都是鼓搗著學生去國企的,如今多少國企進行著改革,前途未知,那能有多好?況且離家太近,米蘭要是鬧事撒起潑,兒子的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要是有這樣的兒媳婦,自己老了恐怕也跟著不能享福安度晚年。
平安果然發揚非常的風格,搗鼓著悄聲無息的到了本市最遠的一個縣第二中學當了一名負責教授法律與思想品德的教員。
平安小的時候平秋明和劉紅艷就沒怎么管過他,他如今這樣取舍,兩口子也沒了話說,不過教書好歹也是一份正經的職業,再說現如今好多歲數比平安大的多的文憑也高得多人還在家里待業,先穩定下來以后再想法子挪窩。反過再想,兒子很有道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米蘭這樣不厭其煩滿城風雨大張旗鼓的鬧,她要找不到平安人,起碼自己兩口子不會太煩了,眼不見心不亂。
留縣位于本市最東邊的縣區,第二中學在縣城的邊郊,學校坐落在宋朝時期的一處遺跡旁邊,據說這里曾今是一個演武場,宋代宗澤大將曾在此誓師出擊,而后大破金兵。
這個學校校園非常大,最為惹眼的地方就是學校院子的西北角竟然還有一座古廟,只是里面已經沒有了僧人。古廟邊上有好些樹木,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樹,很有些年頭了,一棵棵奇形怪狀外貌威猛的樹桿粗大彎曲都做抗爭狀態,很是有生命力的模樣,非常耐看,平安覺著要是想法子搞到省城,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二中的歷史比較悠久,學校很有可能原來就是在廟院里設的,不然為什么將古廟包括在里面,興許建校伊始,學生們可能還在廟里上過課。
從寺廟往后面直走,就是一排排的青磚瓦房,還有一幢三層外表灰白的樓房,房子的年齡估計比平安還大,這里就是教師的宿舍,門前也有許多的樹,而且也都樹齡悠久,這些樹好像天生就應該在長在這個地方,與古老的房子渾然一體。
從這里放眼望去,一大片的空地都被老師家屬種上了各種青菜,這和一墻之隔的原野接壤,讓人恍然的覺得是教師將農民的莊稼給強行擄奪了成了一個莊園。
二中前些年可以,這幾年招生名額比較少,原因是如今的人都喜歡去大城市,而縣城也是城市,是本縣的經濟文化中心,什么新鮮流行的東西都是從城市流傳出來的,所以很多人認為城市里的什么都好,因此上學的學生也要去縣里面的一中實驗中學外國語中學等等新銳學校就讀,二中就被冷落了。
學校外面有一條河,河面不寬,水流量也不大,可是水卻是出人意料的清澈,這讓平安非常的喜歡,傍晚的時候坐在河邊,河風陣陣吹來,眼望碧綠無垠的曠野,夕陽西下,心情真是無比的舒暢。
和城市里的環境比較,這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學校本來是讓平安住在青瓦房里的,可是有一夜下雨,屋頂竟然漏雨了,眼看著就是修繕好了再住人也會發生危險,就重新分給了平安一間二十來平房的房子,房子在二樓的東北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墻體薄,平安總覺得這邊放個屁隔壁屋里的李萍萍會喊臭。
整體來說,條件不好,但是因人而異,平安覺得不錯,心靜自然涼,關鍵是看個人怎么想的。這里的老師、比如像彭佩然和平安熟悉了后問他大學畢業為何來到這個窮鄉僻壤,平安說服從組織分配,彭佩然就說你不能想法子搞搞,平安說沒法搞,搞不了,彭佩然就明白了,這也是個沒根基的老實娃。
平安表現的很本分,也很快的進入了角色,每天按部就班的去給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學生們上課,可他不久就發現,這些大多數是農村來的瓜娃子們沒有出過門,也沒有見過世面,把一個中學看成了大學一樣,肚子里沒學到多少東西,卻先學會了賣弄,將社會上一些雜七雜八的內容帶到學校活學活用,有其形而無其實,最明顯的就是眉來眼去的處對象談戀愛,一個個成雙成對的跑到校園外面的小河邊樹林里去,扭扭捏捏的樣子,簡直讓他笑掉大牙。
平安似乎看到了往昔的自己——他們能知道什么是愛情呢?興許也知道吧,不過總會知道的,等他們千帆過盡,歷盡滄桑,沒有了青澀洗盡鉛華,就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可貴,又是多么的傻bi。
平安長了一張惹人喜愛的臉,年輕又負有朝氣,從大城市里來的為人又熱情,很快的就獲得了大多數人的喜歡,學校的教導處李主任很鄭重的和平安談過一次話,說平老師你課教的不錯,好好干,有機會我推薦你到省師范學院進修。
平安一聽想笑,自己省大出來的去師范學院進修?修什么?我肯定是要修的,不過我修也得回省大去修。
或許李主任對每個新來的教師都會這樣講話,平安也沒當回事,這個李主任一看就是老實人,他在這個學校的時間太長了,李主任最為自豪的,就是在學校里干了很多年若干年,他能很清楚的說出這個學校的哪一棵樹是他種的,哪一排房子是他主持蓋起來的,總之這個學校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寸土地都留下過他辛勤又灑滿了汗水的足跡。
平安想李主任那會不知道在那個廟里或者這個大院哪里發現過什么古物沒有?要是有,拿出去賣了,有了錢在這個地方潛伏著,然后繼續的找,或許能找到宗澤遺留下來的夜壺什么的,再出手賣,這就是以教書先生的名頭打掩護,實質上做盜墓的行當,到不失為一件很愜意的事情,這叫洗白白,洗黑錢——如今不就流行在大城市賺錢,回鄉下老家養老生活嗎?
要是這樣想,這個學校的老人手,可都不能小覷之。
深山出俊鳥。平安已經發現了教職工里有幾個長的不錯有姿色的女性了,比如說比平安早一年分配來的教師李萍萍,長的苗條清秀,只不過性格有些內向,像是很害羞,說話輕聲細語的,不仔細聽她說話有些聽不清楚,讓人總覺得像是被驚嚇之后的貓,哪里小里小氣的。
還有一個叫彭佩然,全身該圓的地方圓,該扁的地方扁,該細的地方細,該尖的地方尖,個性爽朗,一說就笑,聲音跟銀鈴似的,非常惹火,擱在城里就叫性感,剛剛結婚不到一年,算是個剛剛由女子晉級為女人的少婦,平安覺得其實她可以叫做“澎湃”,要不再加上兩個字“洶涌”,她老公人很普通,在縣里一個單位上班,而她的老公公,也就是公爹則是本縣一個鄉的鄉議院議長。
其實平安對這兩個出眾一點的女性頂多是存著欣賞的眼光的,但其余的人卻不這樣想,很多年輕的老師都面臨著找女朋友的問題,就像跟平安同時到二中的劉自力和王炳正,他們都是師范學院畢業的,學業和資歷都是一樣的,所以兩人從第一天踏進學校起就仿佛開始了比賽。
劉自力是在辦公室工作的,所以相對比較輕松,這樣王炳正就去找校長,問為什么把自己分到教研室教基礎課?校長做了很語重心長又模棱兩可官方通用的解釋后王炳正覺得不滿意,但是也無可奈何。
劉自力追教師之花單身的李萍萍,王炳正當然不甘落后。劉自力家里條件好一點,因此經常的悄悄給李萍萍買一些女孩喜歡吃的零食,王炳正的家就在附近,也時常的從家里帶一些土雞蛋和各種農村特有的熟食在月黑風高的夜里給李萍萍。
行路難·陸游:平生結交無十人,與君契合懷抱真,春游有時馬忘秣,夜話不覺雞報晨。
極知貧賤別離苦,明日有懷就誰語!人無根柢似浮萍,未死相逢在何許?
道邊日斜泣相持,旗亭取醉不須辭。君貴堂廚萬錢食,我勸一杯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