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白無生大急,就要趕上幫忙。
剛剛蕭南騎馬前沖,不知為何,就沖到前面去了。
這時想救都救不到,只能高聲提醒。
池同方身為外景二重,是朔方城本陣排名第三的武將,一手虎嘯刀法,不知斬下了多少蠻兵蠻將的頭顱。
他的刀法精湛老辣倒在其次,這人最是擅長利用軍氣兵陣之術,攻擊起來,力量永遠窮盡。連環出擊,讓人應接不暇。
最重要的是,對方一生戎馬,在刀上戰斗已經習慣了。
騎著馬來打更會增添一些戰力,打起來大沾便宜。
而蕭南呢,聽說從小到大一直就在四季山莊之中,前面一些年月還在欺男霸女,整天沉醉在溫柔鄉里,可沒有聽說過他還會擅長騎馬戰斗。
此消彼戰之下,就算實力接近,此時也會被拉出一道巨大鴻溝來。
很可能一個照面就會吃個大虧。
“不就是馬戰嗎?這個我擅長的。”
蕭南咧嘴一笑。
在南宋秘境之中,他附身楊再興,可是馬上皇帝…
從北伐金國開始,敗岳飛、斬兀術,滅金都,橫掃蒙古。
哪一戰不是在馬上打出來的?
這時孤身騎馬沖陣,真正是如魚得水。
好象并不是一人對兩千,而是兩千對付一人。
銀槍一擺,面對前方斬到的長刀,不避不閃,只是一槍刺出。
與此同時,胯下馬匹也是陡然加速,如同瞬移一般的前五尺有余。
“噗哧…”
槍芒透三尺八寸,快得象是一道幻影,穿過綿密有若城墻的刀幕元氣。
再破開對方殷紅軍氣護體,劃出道道殘影,一槍就捅中池同方的咽喉所在。
血光耀目,兩馬交錯。
池同方兩眼圓瞪,一聲虎吼余音未絕立即嘎然而止。
他感覺自己騰云駕霧一般的飛了起來,手中一輕。
長刀上面猛虎法相,被一股莫名意志一沖,立即消散。
“將軍…”
“將軍!”
身后緊緊跟隨著狂喝獰笑的兩千金鱗騎,全都啞然。
醒過神來,不敢置信的高呼。
在眾人眼里,自家將軍已在一個照面之中,就被對方那白衣銀槍的年輕人一槍挑死。
并且,摔飛到半空之中去了。
真正的血灑升空。
眾人驚怒之下,卻也沒誰止住前沖馬速,各自揮舞長刀,如輪揮斬下來。
一層層的刀光依次斬落,次第升落,如同日月輪轉。
配合著他們身上那層魚鱗銅甲反射的光芒,更是耀眼欲盲,看不清楚。
“很不錯的刀陣。”
蕭南笑著贊嘆。
手下卻是絲毫不留情。
黑馬此時被全力激發氣血,就象是吃了春藥一般的疾沖,化為一道黑色閃電,猛得不行。
而他手中銀槍,就化一道雪亮光絲,跳躍著飛騰著,穿針引線,織出一個個的孔洞,卻是那些騎兵的咽喉所在。
“哧哧哧哧…”
銳嘯連綿,夾雜著密密麻麻的悶響,不聞一聲慘叫。
隨著黑馬沖過,身后下餃子一般的數十上百騎,倒下一地。
原因也很簡單。
蕭南出手之時,凡是槍刃刺中,就有一道無形震蕩之意,直破腦顱,震碎中樞。
對方甚至連垂死掙扎的揮斬一刀,也做不到。
這時情況緊急,他趕時間,沒有任何拖延的想法。
只想趁著城門尚未關閉,直接殺到城中,接任上官明月。
當然,憑借他此時的實力,想要破局,還顯得有些不夠。
唯一的轉機,還是在上官明月那里。
來之前,白無生就已經說過,當日上官明月鎮守小冰河立下營寨之時,就曾經日夜鉆研那本夏字劍圖。
并且試圖把夏字劍法融入到東海觀潮刀中去。
她還弄出了一點名堂來。
一手雷刀九重斬,威力莫測。
按白無生的說法,單單憑借著這套刀法,她就有可能問鼎人榜前十。
如今她排在人榜第三十七名,那是遠遠低估了她。
前十不前十的,蕭南其實并不關注,也不在意上官明月到底自我領悟到如何厲害的刀法,是不是能與大派絕學比肩…他關心的其實只有一個消息。
那就是上官明月曾經日夜鉆研夏字劍圖。
這么說來,夏字圖應該就是在她的手里了。
自己只要跟她匯合,得到劍圖。
立即融會貫通,劍意又能更進一步。
如今他的劍意已是十成,能夠虛空留痕,斬破虛妄。
再進一步,就有可能達到劍意不朽不滅的境界。
修為上或許并不會增加太過明顯,但那種不朽的意志,說能越級對戰,都算是小瞧。
“人馬合一,天地縱橫,不見槍影…”
白無生本來心里急得不行,此時眼睛瞪得滾圓,不敢眨動一下。
在他眼里,沖在前方的蕭南一人一騎一槍,充塞了整個視野。
除他之外,再無其余。
不遠處氣勢洶洶的兩千余金鱗騎,以及他們的統領左武尉池同方,被這股氣勢一壓。就變得仿佛隱形起來,再也看不真切。
槍影迷蒙…
白無生只見著一道閃亮光絲,織出一片腥紅爛錦。
耳中聽得撲通撲通人馬跌落的聲音,眼前就仿佛變成了靜止的畫面,時光在這一刻無限拉長。
震驚之中,他眼睛酸麻眨了一眨,就見到四面悲聲不絕,剩下的千余鐵騎已然崩潰。
更有許多騎兵不要命的打馬狂逃,有些直奔城池,有些跑向野外不再回頭。
這是心神被奪,失去了斗志了。
“好強的槍法,比起他的劍法來,真是各有風采,同樣厲害。”
白無生眼中升起奇異神彩,心里悄悄的升起了一絲希望。
眼見得那匹黑馬越跑越快,直直沖到城門口,槍影翻飛,踏出了一條寬闊血路來。
他一時心血激蕩,也是打馬急沖,再顧不得多想危險不危險,甚至,連心中的死志也消退了不少。
城門吱吱吖吖的緩緩關閉,吊橋晃動著也要拉將起來,可是,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在槍影血光之中,一人一騎已然沖過城門。
這也怪不得旁人,更怪不得先前帶兵出城的池同方。
任誰也想象不到,一個外景二重大將,會敗亡得如此迅速。
而他手下那兩千金鱗騎,又會是如此不堪一擊。
對手甚至都沒怎么正經的浴血殺伐,只是輕輕松松帶馬一沖,并且,隨手刺擊。
短短十數個呼吸時間,從交戰之地到達城門口千米距離,已是被他槍刃刺死四五百人。
十成兵力去了兩三成,還死了領兵大將,這還怎么打?
這樣的殺氣威風,完全出乎眾人意料,連城門都沒來得及關閉。
遠處高樓之上,一個青年富貴公子,輕輕把玩著手中潔白玉扳指。
靜靜看著城中府院的對峙與廝殺,目光中全是從容淡定。
他的身旁站著一個長袍飄飄的中年文士…
這人面白無須,目光如鷹,緊盯著戰局。
半空之中氣勁波涌著,一道波紋掃過,又掃倒了幾處民房宅院。
眼見得紫光虛弱,白光大亮,長袍中年終于笑了起來:“恭喜殿下,上官元浩大勢已去,眼見得就要不敵…殿下此行收得北地三關,未來大事可期。”
“他畢竟已經老了,身體還有著內傷。否則的話,魏無涯想要取勝也不太可能。”
這兩人就是北周皇室高家來人。
青年公子高陽仍然是一臉的平淡,似乎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動容一般。
對他來說,自己已經來到,已經落子,那么,這個棋盤自然早早的勝負已定,沒什么懸念。
面對早就注定的結局,即算是成功,又有什么值得開心的呢。
“倒是上官明月,著實可惜了,好好的太孫妃不去做,偏偏要拼死抵抗,真是愚蠢至極,可惜如此美人…”
中年人高白鶴搖頭,聲音有些尖銳:“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如今上官林已然歸心,城中將領也多半降伏,有沒有她已經不重要了。”
高陽輕捶胸口,還是十分心痛:“你不懂的…吩咐下去,能留她一命,就留一命吧。我那宮中鶯鶯燕燕雖然不少,恰恰就少了這種英風傲骨的女子。把玩起來,想必會有趣得很。”
他的話音一落,廊柱之后,就有一個隱在暗中的黑影現出身形,應了一聲飄然而去。
仔細看去,這棟雕樓里里外外,畫壁廊柱、亭臺假山處,其實全都布滿了甲士。
只不過,那些人有如木石,不發一言。
不仔細瞧看,還有些看不出來。
身為皇家嫡孫,自然不可沒有勢力隨行,否則的話,又談何說服。
“咦…池同方竟然如此廢物,帶著兩千騎兵,還被人沖殺進城了。”
高陽主仆二人運籌帷幄,自感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突然耳邊就響起一片嘈雜聲。
轉頭望去,就見到一匹黑馬閃電般的沖殺進城,城門吱吖著,竟然關不上來。
而池同方,早就不見人影,很顯然已經被殺。
城門口如蟻般涌上的士卒,在那一人一槍之下,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般,齊唰唰的倒成一片。
蹄聲如雷,劈波斬浪,一人一騎直往城主府殺了過去。
只是看了兩眼,高陽眼眸微縮,突然笑道:“這只小老鼠還跑到朔方城搗亂來了,白鶴兄長,你去把他踩死吧。雖然我是不在意這種垃圾,看著卻也心煩。”
“殿下請安心等待一會,喝上一盞香茶,我去去就回,帶他頭顱來見。”
高白鶴捋須微笑,他很滿意高陽殿下對自己的尊敬。
他的身份其實是高家收養的孤兒,或者說是自愿賣身為奴的太監。
因為武道天賦不凡,平日里立下了赫赫功勞,故此被賜做高姓,有了出身。
這個世界武力為尊,身為外景六重法相凝實的大高手,并且有望有朝一日達到外景巔峰的武者,他自問也對得起這份尊敬。
在別人看來,蕭南的人馬如一,槍法出手如狂風驟雨,確是如妖如魔,十分難敵。
在高白鶴的眼里,卻并不算怎么高明。
無論劍招、刀招、槍招,這些技巧再怎么厲害,面對天地大力打擊,其實都如鏡花水月,夢幻一場。
武道修行到了高深境界,講究的其實就是一力降十會。
力不如人,只懂用巧是戰勝不了對手的。
怕不是一掌壓下,單憑精神氣機就能把他壓扁了吧。
同為外景境界,在高白鶴看來,也有著巨大不同。
就如魏無涯和上官元浩兩人,舉手投足之間,就能牽動天地大勢,元氣如海,天地變色,一人之力幾乎就可以抵擋一軍。
這是外景后期的神威。
而他自己呢,身為外景六重,法相凝實到極致的高手,自然是看不上普通外景前三重的虛相。
“唳…”
高白鶴身影沖天而起,雙手一展,迎風疾沖,身周兩側就生出寬若十余丈的潔白翅影來。
光影變換間,城門處狂風大作,高呼酣戰的兵卒東倒西歪,甚至站不穩足跟。
白無生緊跟在蕭南馬后,感覺氣氛有異,猛然抬頭。
就見到一只巨大白鶴仰首長鳴著,轟隆隆一爪壓了下來,爪尖玄光耀目…
雖然目標是蕭南,白無生卻感覺到大禍臨頭。
他緊咬舌尖,疼痛刺腦清醒過來,張嘴大呼:“那是高家高白鶴,不要停留。”
這是提醒蕭南了,此人不能力敵,只有闖進城主府中,與上官明月匯合,結軍陣才能自保。
“高白鶴嗎?”蕭南被這股氣息壓得呼吸也有些不暢,眼前全是森白身影,那具凝實白鶴身形。
雙翅展開有若垂天之云,把左右前后的光芒都已經遮蓋住了。
他知道這是對方首先發動的精神攻擊,元氣未到,靈魂氣勢先行壓迫。
看元氣法相凝結厚實的情況,果然不愧是外景六重的厲害高手,一出手就是必殺。
白無生說得沒錯,這時與高白鶴硬拼的確不怎么明智,最好的辦法,還是依原計劃直沖城主府,得到夏字圖才是正經。
而蕭南別的或許沒有把握,依他對空間和風的一絲規則領悟,想脫開攻擊,卻也不難。
論及速度,高白鶴雖然很快,卻也不見得能快得過他。
而外景六重的龐大精神壓制,對蕭南來說,簡直就如清風撲面。
但是,當他抬頭望去,就見到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透著熟悉,腦海里就有一種深沉的痛楚襲上心頭來。
“原來是你。”
蕭南明白了,也恍然明白了許多事情。
有一種恩怨,由來已久。
說是狹路相逢,其實是命中注定。
這雙幽深漆黑的眸子在原身的記憶中十分深刻,晚上做惡夢時也會想起來。
讓他從一個天賦驚人的武道天才,從此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這是源自內心深處的一種不安全感,他時時刻刻在害怕。
蕭南入駐此身之后,有些印記可以清除,有些因果卻不得不了。
“應該就是高家的心寂物外篇了吧,高家也是舍得,把不世絕學教給一個太監。”
蕭南冷聲說了聲,也不想走了。
心里默念著,在電光火石之間,青銅鏡空間之中這些日子積累下來的金色本源氣運,如焰如沸,轟然掠過全身。
本來想要留著這批氣運突破靈魂精神境界的,但既然遇到了此人,也就顧不得后續長遠,只能先行提升這具身體的修為境界了。
“蓬…“
他的身上突然燃起金色火焰,全身骨骼啪啪震響著,身形陡然拔高三寸。
四周元氣滾沸,同樣由虛化實,凝出一柄金光閃閃的長槍來。
蕭南迎著撲下來的白鶴身形,身形微微后仰,拉臂如弓,長槍嗖的一聲斜斜沖天射了出去。
半空中撕扯出一條長長金光印痕,久久不散。
無數光羽散落,高白鶴怒吼一聲,落在地上一個踉蹌…
他身上的凝實白鶴法相,已然被這一槍勁射破開,肩上長袍裂開,出現血口。
而蕭南卻是身形一挫,雙足落地,踩得白石街道,石碎如粉。
胯下馬匹,于剛剛交鋒之時,早已骨碎筋折,差一點就變成了攤肉泥。
四周圍上來不怕死的普通士卒,被這股氣勁漣漪一沖…離得近的全都骨肉破碎,象是風箏一般的四散飛跌,滿地狼藉。
“連破兩重,凝虛化實,怎么可能?”
高白鶴眼中閃過一絲忌憚,隨即又立刻漫不在乎:“只不過剛剛突破外景四重而已,還嫩得很,今日難逃此劫。”
“是嗎?”蕭南抽劍在手斜指前方,劍鋒嗡鳴著,身上氣息越來越盛。
白光浪濤席卷八方,嘩啦啦越來越響。
他的劍鋒之上一點銀白光芒生成,眼神就變得蒼遠淡漠:“正想要找幾個夠檔次的對手,來完善我這式劍招。正好,今日把你們高家來人一網打盡,了卻恩怨。”
越過高白鶴削瘦的身影,蕭南已然看見。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貴氣青年,身后跟著數百帶甲精銳急奔而來。
那青年手中提著長槍,胯下騎著一匹銀鬃獅頭大馬,看過來的目光就象看著獅虎爪牙下的綿羊一般,透著殘虐快意。
一見此人,蕭南識海之內青銅鏡就轟然震動幾下,顯得十分興奮。
寶物有靈,看來,這次要大有收獲了。
蕭南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