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里掠過楊再興的身世,蕭南暗自盤算著自己的資源,他覺得,以前楊再興在岳家軍中不受重視,其實基本上是自己作出來了。
猛將兄一般情況下并不與同僚交往,除了岳飛之外,那是誰也不服。
這里不得不說,岳元帥本人那無雙魅力簡直是滿值。
不管是朝堂兵馬,還是民間義軍,更或者是大寇巨賊被收編的軍馬,在他手下都是服服貼貼。
原因無他,這些人就敬重岳飛的一腔忠心,全心全意為了光復河山而努力的公心。
岳飛做人做事,讓人無話可說,他可以為了大宋朝的強大,不計個人毀譽,也不計較自身得失。
這種人格魅力是很感人的。
楊再興自然屬于其中一員,當然,或許還有那一次被岳家軍捉住,然后被輕松放過的不殺之恩。
有沒有小慧的原因,楊再興其實已經不想再分辨。
他只知道打打殺殺的,這些年來也不太動腦筋。
在他看來,為岳家軍效力,或者是為朝廷盡忠,更或者是為了漢族復興,其實都沒有區別。
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反正一個字,干就是了。
但現在,在蕭南的心中,這幾個目標之間,其實是有著很大區別的。
朝廷是趙家的朝廷,與百姓和國家是兩個概念。
岳家軍中,朝廷的兵馬和民團義軍,以及岳家本來勢力,這也得分別對待。
自己想要達成目標,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早作綢繆。
吃了午飯,蕭南帶著小繼周兩人走到街上。
來自于現代社會,他的觀念畢竟與古人有些不同。
他覺得,對待小孩子,其實并不需要時時嚴格,讓小孩怕自己。
有些時候,談談心,帶著小孩出來游玩一番,更有助于培養小孩的健全心理。
尤其是讓小孩多多接觸一些東西,能讓他早一點培育出獨立的性情,對開發智力很有幫助。
街道上有人奔走,大多喜氣洋洋。
有人大聲呼喊:“岳元帥大敗金兵,直搗黃龍就是眼前,我們的苦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
“是啊,聽說岳爺爺這兩天就要進駐穎昌,以后再也無需但心金人欺壓,很可能還要把城外田地重新分配,對我們來說是天大好事啊。”
“不知岳家軍還收不收人,鐵蛋,你這身力氣有些浪費了,不如投軍,跟隨岳爺爺殺敵報國,說不定也能謀一個出身。”
“是啊,以后見人說起,就說你參加過驅逐金人,參加了天下一統的大戰,那是多光彩的事情。你那死去的爹娘,若是還在生,肯定也會支持的。”
“是啊,同去同去,就是不知岳元帥還收人不。”
“岳元帥麾下還收不收人我不知道,但是楊再興楊將軍那里,肯定是收人的。前日里他三百騎兵迎戰金兵賊酋,殺得金兀術膽戰心驚,傷亡慘重,跟隨他的那些好男人損傷不小,能跟著他一起殺金狗,也是一件快事。”
這些議論的人,大多都是升斗小民,大多數在談論著岳家軍的這場大勝。
也有小部分人說起楊再興小商河一戰。
“父親,他們在說你。”小繼周昂起小腦袋,把胸膛挺得老高,走路帶風。
“別說話,多聽多看。”
蕭南如今身著一件白色儒士長衫,腰間佩著文士劍,右手牽著楊繼周,就象一個帶著兒子出來逛街的悠閑書生,那是一點也不起眼。
事實上,旁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也沒有一個人認識他。
一路走過,見到的百姓基本上都是興高彩烈,頗有一種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感覺。
大宋承平數百年,雖然武力不強,皇帝也談不上有多英明神武。
但是,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自由和安逸。
有宋一代,文人和底層商人百姓的生活那是極好,按現代的時髦話來說,就是經濟寬松,生活富足。
所以,許多人對于能恢復宋土,還是很期待的。
朝廷大軍一到,立即四方響應。
傾家蕩產資助岳家軍抗金的仁人義士所在多有。
蕭南看著看著,就忍不住長嘆出聲。
在這里,或許只有他知道,過不多久,岳飛在戰爭即將勝利的最后一刻,就被皇帝召喚了回去。
然后宋金議和,岳家軍煙消云散…
這片辛苦打下來的地盤,重新又割讓給了金國,北地豪杰和這些曾經資助過岳家軍的百姓,就會迎來金兵殘酷的鎮壓。
反攻倒算。
這時候跳得越歡,越是高興,到時候就會越是悲慘。
直到,把宋室脊梁徹底打斷為止。
“楊將軍一聲大喊,金狗休走,拍馬舞槍直沖千軍萬馬,沿路金兵金將如同秋后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金兀術大驚失色,高呼救命,立即向后便逃…”
閑云齋茶館里,一圈人圍著叫好,白須蒼皮的說書先生下敲著云板說著故事。
蕭南駐足一聽,就發現對方講述的正是血戰小商河、單騎追兀術的故事,正是自己了。
蕭南聽得有趣,當即叫了一壺碧湖春,再要了一些糕點,讓小繼周吃著玩。
靜靜品味悠閑時光。
他跟楊再興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沒有那么多忠君報國仇啊怨啊的思緒。
既來之,則安之,先過得舒服再說。
自己那些同學還不知在哪個角落里辛苦掙扎,如今也聯系不到。
相比起來,如今的生活,其實挺好的。
“好…”圍觀百姓聽得熱血沸騰,大聲叫好。
說書先生說了一段楊再興的英勇事件之后,就轉而說起岳家背嵬軍大破拐子連環馬,追亡逐北的故事。
這一次的故事顯然更令人信服,叫好聲不絕于耳。
蕭南細細的聽著,發現藝術家的加工實在精妙,他不但從中聽出了岳家軍的英武無敵,也聽出那一戰的艱難曲折。
從另一個方面了解當前戰局,也算是一種補充。
比起自己派出蕭長弓把闖陣殺敵的消息四處放出去,要顯得真實一些。
正在這時,就聽到有人在一旁長嘆:“禍事不遠矣,可惜沒有一人能察覺,只是鼓吹著歌舞升平,奈何奈何?”
那是一個身著灰布長衫的中年,一口清茶下肚,悲從中來,仰天長嘆。
“林書生,局勢明明一片大好,你又怎敢亂唱反調。”
有人在旁不服。
“哎,說了你也不懂,如今雖然岳家軍占了上風,或許接下來更能打上幾個勝仗。
但是,這情形必將好景不長,很快就會面臨慘不忍睹的狀況。等到金兵卷土重來的時候,希望你們能做好準備才好。”
中年書生也不介意別人的相不相信,隨意說了兩句,就拈起一塊糕點,郁氣沉沉的說道:“朝英,多吃點,等會咱們就出城,前往江南地面,這里不能再呆了。”
“嗯,爹爹也吃。”一人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抿嘴一笑,眼睛放光的接過糕點,俏生生的說道。
蕭南回頭望去,腦海里泛起漣漪。姓林,名朝英,這是遇到熟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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