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向玻璃墻外,鮑克疾點了一根香煙,狠狠抽了一口,搖頭說道:“這態度,看來他是有恃無恐,打算死撐到底啊!”
“很有可能,在沒轉行做醫生之前,他的心理素質就遠勝常人,現在又做了這么多年的外科手術,心理素質只會更強。”
唐文撥弄著衣服上的那道口子,想起了之前‘飛龍騎臉’的豪言,又是一陣尷尬,說話聲音都弱了許多:“我覺得傳統訊問的話,可能問不出來什么。”
“肖然,你們那邊接觸的人多,有沒有可以借鑒的案例?”
莫小北轉頭說道,雖說與肖然合作的時間不長,但莫小北已經初步形成了‘肖然總有辦法’的潛意識。
聽聞此言,鮑克疾等人也紛紛看向肖然,畢竟這個案子各個最關鍵節點的重要推動者都是肖然,沒有人能忽視肖然在這個案子里的作用。
肖然想了想,說道:“9月份我們接手的一個謀殺行業女的案子,你們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就那個海歸么,前幾天一審宣判必掛的那個。”
鮑克疾點頭道:“我聽過那個案子,你們當時用的是疲勞戰,在兇手困到精神不能集中的時候,一舉擊垮其心理防線,從而獲得突破。”
“對,以現在馮子浩的狀態,他這十幾年來很可能一直不斷地在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由此在其內心形成了堅固的堡壘,——或許他現在已經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殺過人,所以才會這么理直氣壯、有恃無恐。”
肖然輕輕地搓著自己的指間,緩緩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借鑒一下高文杰案,最后讓席如香出場,馮子浩當年不知道有兩個‘席如香’,在他精神最恍惚的時候,一個被他選擇性遺忘了十幾年的面孔陡然出現,我想應該會有收獲。”
“不是應該,是肯定!”
聽完肖然的分析,唐文再次鼓舞士氣,堅定說道:“到時候我們再營造一下氣氛,我不信他還能自我欺騙下去!”
“不過到時候,席如香的表現最為重要,只要露出一絲破綻,我們這個套路就會全盤崩塌。”
鮑克疾掐滅煙頭,再三思慮道:“肖然,心理方面是你的專業,待會兒你弄個話術,教一下席如香到時候該怎么說、怎么做。”
“好的,保證不出紕漏。”肖然嚴肅道。
“拜托了。”
鮑克疾上前鄭重地拍了拍肖然的肩膀,轉頭道:“唐文、小北,我們該去和這位馮醫生過過招了!”
“明白,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看著鮑克疾三人正氣凜然地走進訊問室,肖然平靜地翻開筆記本,一邊觀察著訊問室內的情況,一邊飛快地轉著手中的水筆,思索著讓席如香怎么說最為合適。
“哎,有把握嗎?”看著眉頭微皺地肖然,一旁的張磊小聲問道。
肖然微微一笑:“處理好所有的細節,至于結果,順其自然吧。——不過我覺得只要做了最大的努力,結果一般不差。”
“你這繞了一圈,不是跟沒說一樣么。”
張磊搖頭笑道:“所以啊,我是沒天賦做你們這一塊,什么都是推測、待定,一個小問題就有亂七八糟好多個結果,全是天馬行空。要我說,啪一個鐵證蓋下去,說不說都無所謂了。”
“那你去找鐵證啊。”肖然調侃道。
張磊無奈地做了滑稽臉,聳了聳肩膀道:“所以啊,這就是你們這塊的責任了。”
肖然揚了揚嘴角,目光轉向訊問室內。
此時已是晚上將近11點半,無數人都已經踏入了甜美的夢想,但對他們而言,緊張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馮子浩,當年在席如香遇害期間,你在哪里?”鮑克疾的厲喝聲從擴音器中傳出。
馮子浩靠著審訊椅上,頭也沒抬,只是把玩著腕上的銀鐲子,“千島湖!”
“你具體是什么時間去的千島湖?和誰一起去的?”鮑克疾接著道。
馮子浩翻著白眼,一副不耐煩地神色:“你們不是問過了,自己看去!什么時間,我不記得了!”
“那你中途有沒有離開過,特別是席如香遇害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一直都在千島湖,沒有離開過。”
“不對,你講的不對!席如香遇害前后幾天,你都沒有在千島湖!”
唐文當即喝道,“你堂哥馮吉已經交代了,你在那幾天離開了,而且回去之后還讓他幫你做了假證明,逃避我們的調查!說,你當時是在哪里!”
馮子浩面上波瀾不驚,只是瞥了唐文一眼,大大咧咧道:“哦…我想起來了,我當時去了我朋友家,時間太久我忘了。”
“你朋友叫什么?現在住在哪里?”鮑克疾道。
馮子浩挑了挑那兩道離得很近的眉頭,不驕不躁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們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有人身自由的權利,你們管不著!”
唐文冷笑道:“呵,我們是管不著,但你當年造假證明,逃避警方調查,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你謀殺了席如香…”
“你別瞎扯了,席如香是我殺的,笑話?我從始至終都是清清白白!”
馮子浩一臉不屑地打斷了唐文:“而且你們濫用權力,沒有絲毫真憑實據就把我帶到這來,你們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權利這么做?”
“我們有什么權利?就憑你今晚持刀拒捕,差點刺傷我們警員,妨害公務,我們就有權利把你帶到這來!”
鮑克疾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奉勸你老實交代,別以為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某年11月2號,新興社區某巷子的出租屋…”
一聽到11月2號、新興社區這幾個字眼,馮子浩的眼簾微微一縮,繼而無所謂道:“什么新興社區,我不知道!你們說我殺了人,我也不想和你們多說什么,你們要是有證據,就直接定我的罪,沒證據就別在這嗶嗶…”
訊問室內你一言我一語,激烈交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接近六點多。
外面的天色已經稍有些泛白了,不過在遮蔽良好的訊問室內,只要關上了燈依舊是一片漆黑。
此時馮子浩已然沒了最開始的囂張,他本就精神高度集中地做了一天的手術,又與鮑克疾等人斗了一夜,一雙眼皮上好似各掛了一個啞鈴,沉重地怎么都抬不起來。
“準備好了嗎?”
同樣熬了一夜的肖然眼睛也是有些酸澀,但他依舊打起精神,看向身邊蓄勢待發的席如香。
此時的席如香,穿著與席如蕓遇害時一模一樣的服飾,稍一化妝之后,十幾年歲月的消磨似乎都已隱去,出現在人前的,就是當年的席如蕓。
席如香冷冷地看了一眼單向玻璃內萎靡不振的馮子浩,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
“鮑組,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