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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狼之戰(十八)

  回家的路上,趙嘉仁腦子里盤旋著好些名字。都是丞相候補,文天祥大概是最不適合做一個工業國丞相的人,所以現在他才是丞相。名單里其他人都是各個領域中的優秀人物,算是半個理工男。

  如果是趙嘉仁認同的理工男,那就是21世紀工業黨。這些人主張很多,分類也有點五花八門。共性在于,所謂的工業黨不是原生自發的一群人,而是因為反帝國主義、反封建主義、反官僚資本主義而集結起來的一群主張或者不得不接受唯物主義的一群人。

  現在的大宋缺乏那種有明確反對目標的理工男,或者說趙嘉仁沒有達到那個人的高度,所以支持者們并沒有能夠學到一整套理論。趙嘉仁在《國家契約論》這套還沒全部完成的書里面塞了無數東西,卻還是沒勇氣喊出‘英特納雄耐爾一定要實現’的話。如果他敢喊,只怕下頭的官員就敢造反。

  各種名字和想法攪和在一起,農業部長在趙嘉仁的考慮中逐漸占了優勢。畢竟現在的大宋連半工業國都不是,至少以21世紀的標準,還不是個半工業國。面對這樣的局面,農業必須優先。沒有吃的,什么工業都是空中樓閣。

  文天祥作為左丞相,農業部長左右右丞相。再將丞相的人事任免權收一大部分到組織部,差不多就和新中國的制度比較接近。丞相們再不是制定所有政策的人,丞相是完成各個部會提出的各計劃整體考量,通盤計劃,最后去監督完成的人。有了丞相,趙嘉仁就可以把精力用在建設學社,提出各種理念。

  想著想著,車就到了家門口。進了家門,老婆就先把他拽走了。

  “大娘剛來,讓我和她說說話。”趙嘉仁笑道。

  “你不揍她就不錯了。”

  “因為拿土地的事情,就是揍她,好歹也先說完話。”趙嘉仁對女兒一直很寬容。對于落后份子,肉體消滅是最沒效率的。這時候趙嘉仁是不會武器的批判,而是批判的武器。

  “我決定了,大娘的孩子統統送到你的新學校里面!”秦玉貞果斷說道。

  “學校還沒建成呢。”

  “那你就快點干!想想大郎,我覺得大娘和二郎上的學校不行。沒把他們教好。”秦玉貞氣鼓鼓的說道。她也是想來想去才想到這個辦法,卻沒想到素來雷厲風行的丈夫這次倒是頗為拖沓。至少沒她想的那么快捷。

  從老婆這里脫身,趙嘉仁心情不錯。上層的腐朽是最可怕的,至少到現在為止,他看到的上層中還有那么一票人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生命力。雖然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的子女。但是有生命力,知道還得不斷進步,就能繼續前進。

  看著趙若水有點蔫,趙嘉仁笑道:“我喜歡先說壞消息。你拿土地的事情,不行!好了,你可以過來撒嬌啦。”

  “什么撒嬌啊!”趙若水開始撒嬌了。她坐到老爹身邊,拽著老爹手臂,“爹,求求你,幫我一次。”

  “幫你一次,就是在證明土地國有制度是錯的。你覺得我會答應?”趙嘉仁笑呵呵的應道。

  趙若水其實原本也沒有真的認為自己能說服老爹,聽到這話,她心里面也已經絕望。這就是老爹和大哥讓她覺得傻的地方。他們為了做正確的事情,總是把自己給放到同樣的條件下。給老爹趙嘉仁當秘書的那段時間,趙若水最初以為官員在老爹面前俯首帖耳是因為官員們沒能耐。接觸一段之后,她發現官員們個個聰明能干,都非一般人。她就以為官員們這么盡忠是因為他們就應該忠于皇帝。

  再后來,趙若水發現聰明能干的官員們各個私心很重,手段高明的很。他們之所以這么忠誠,是在不斷和老爹各種斗爭中敗下陣來。不管是對前景的規劃預測,或者是對大宋現在基層局面的了解,這幫人根本斗不過趙嘉仁。繼續堅持己見,會因為現實沒按照他們所說的發展而丟官。負隅頑抗,等責任明確,他們只怕要丟命。

  老爹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想到自己期待的恒產化為泡影,趙若水委屈的哭了。

  拍拍女兒的腦袋瓜,趙嘉仁笑道:“哭吧哭吧,哭完了告訴我一聲。”說完,他從沙發旁邊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開始看。

  趙若水抱住老爹的手臂,她自己都這么不高興了,老爹更不能開開心心的讀書。至少也得扯著他一起不高興。趙嘉仁倒是沒有不高興,秦玉貞體罰孩子不分男女,不會縱容趙若水。至于趙若水也只是小聰明多,不肯吃虧。她可不會傻到跟著人造反,那么這件事就這樣吧。若是真有官員敢私下弄出事情,正好可以把內部的反對者弄出來干掉。

  只要趙若水別自己作死,趙嘉仁一點都不在乎別人說官家偏心公主。

  膩在老爹身邊一陣,趙若水也覺得膩了。她揉了揉早就干涸的眼淚留下的痕跡。說了一句,“我帶孩子進來給你問好。”

  “好。”趙嘉仁拍拍女兒,趙若水這點就很好,知道不行,她就會暫時偃旗息鼓。

  轉眼就過去三天,趙若水的大哥趙謙也趕了回來。趙若水本以為可以和大哥好好聊聊,沒想到大哥歡喜的過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撂下‘我有事,有空再聊’。就這么跑了。這還真是大哥的作派。

  接下來兩天,趙若水發現老爹也不回家,大哥也不來。她就和駙馬帶著娃們一起去了鞏縣的北宋皇陵參拜。說是參拜,其實是去旅行。到了地方,讀著陵園門口外墻上的文字介紹,趙若水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不受限制。只是不允許在陵園做商業經營和娛樂活動。

  北宋皇陵先后遭到金國與蒙古兩次破壞。以金國那次最為慘烈,因為皇家與人民相隔太遠,導致金國入侵的時候北宋無力抵抗。最后皇陵被金兵挖開,北宋皇帝以及在皇陵附近安葬的大臣的陪葬物被盜墓的金兵挖走,棺槨內的尸骨曝露在外。這是國恥,也是沉痛的教訓。

  國家的統治者個人力量非常有限,如果不能和人民站在一起,注定會遭遇到悲慘的結果。之所以向人民開放,就是要表達皇家與人民并無分野,同為大宋的人民,就要有命運共同體的覺悟。

  歷代皇陵遭破壞的記錄如下…

  趙若水自己最初也沒有那么虔誠的參拜之心,讀著那些悲慘的描述,漸漸紅了眼眶。再也看不下去。她命道:“走,進去參拜。”自己就率先邁步前行。

  皇陵綠化的很好,碎石硬化路面兩旁都是行道樹。每隔一段就有一個公共廁所,修建的看著還挺雅致。趙若水忍不住苦笑,這做派不用講,定然是老爹的意思。不然大家設置一個兩個就罷了,哪里敢如大城市的公園那般多點設置。

  剛想到這里,娃們和丈夫都直奔廁所而去。趙若水也覺得自己不一起去有點傻。出來之后洗了手,只覺得很是輕松。再看看這么大的陵園里面還有不少人,若是大家都隨地大小便,那成何體統。趙若水反倒覺得這設置才算是真的尊重逝者。

  繼續向前,很快就看到趙若水的直系先祖趙匡的封土。趙若水最大感受就是陌生,北宋距離她太遠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趙若水沒見到老爹年輕時候是如何的篳路藍縷,如何的艱苦行進。她見到的是老爹從大權獨攬到登上皇位的過程。所以趙若水自己心里面對自己‘趙嘉仁女兒’身份的認同遠高過大宋公主。

  正在想,就見駙馬已經在指定位置上擺好香燭,獻上貢品。還從口袋里掏出早就寫好的祭文念了起來,“臣陳無忌,今日于太祖墓前,祭拜太祖在天之靈…”

  趙若水嘆口氣,搖搖頭。回想當年,爺爺就不說了,那種文官實在是頗為膽小,緊張害怕還有種莫名的抵觸。老娘在那個過程中雖然看著鎮定,其實是非常擔心的。趙若水甚至見過老娘偷偷學著放槍。也可憐了老娘這樣嬌滴滴的人,居然要學著擺弄殺人利器。只有奶奶一點都不受影響,該吃吃該喝喝。還呵斥家人不要垂頭喪氣。等老爹趙嘉仁接過小皇帝禪讓的詔書的消息傳到家里,奶奶大笑道:“果然是我兒子,能當得起大事!”

  在趙匡墓前,趙若水也不知道該怎么向這位直系祖先的在天之靈說什么。若是太祖趙匡知道自己的某個子孫搞出大宋歷史上第一次禪讓,是會覺得老爹趙嘉仁和太祖趙匡陳橋兵變奪取柴家江山一樣的英武決斷,還是會覺得老爹趙嘉仁不受規矩。

  但是趙若水卻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么可以不好意思,大宋那時候其實已經被摧毀了。早在理宗時代,史彌遠勾結楊太后矯詔害死太子,那行徑比起老爹這么光明正大接受禪讓可是天差地別。便是這樣上臺的所謂皇室,在臨安總投降之后還剩下什么法統可言?

  想到這里,趙若水只覺得自信心提升,與趙匡在天之靈的感覺也拉近許多。駙馬念完祭文,趙若水拉著孩子到了祭拜位置前上香。接著對著沉默的陵墓大聲說道:“太祖,我叫趙若水,是當今大宋官家的女兒。我見過你的畫像,我爹長得還有點像你。不過比你俊些。想來我爹前來祭拜的時候,你也見過。這三個是我的孩子。我覺得金兵來的時候你受苦了,至少是擔驚害怕。我們以后會記住之前的恥辱,絕不讓悲劇再上演。你放心長眠,不會有外敵再來侵擾你的陵墓。”

  駙馬被這話給嚇住了,趙若水對祖宗的話是沒錯,不過也未免太直白。至于娃們體會不到世事變化,差不多沒聽明白老娘這是啥意思。

  趙若水此時倒是完全想開,若是真有在天之靈這種玩意,趙匡在金兵入侵的時候即便沒有起身帶領那些子孫和大臣們手持武器殺死敵人,至少也得有點啥表現。既然他們只是老老實實躺在墓里隨人處置,趙若水自己現在的敬意也已經足夠。

  祭拜完太祖,又到了所有陵園的先帝墓前上香。又一次性給那些大宋值得敬仰的名臣們上了香,燒了紙。趙若水就決定開封。幾天后趕回開封,就見街上報攤前擠滿了人,大家都急切的買報紙來看,排不上的干脆就幾個人一起看一張報。

  趙若水回到家,就見到客廳的沙發上放著報紙,拿起一看,頭條是《官家宣布最新丞相制度,任命左右丞相》。這是個真正的大消息,趙若水沒想到老爹現在竟然會放棄相權。她連忙坐下仔細閱讀。

  此時的大宋朝廷完全開了鍋,二十多年來,趙官家始終將相權牢牢握在手中,文天祥出任代理丞相雖然是個信號,很多人依舊以為那是個臨時措施。等遷都引發的震動平定,就會重新收回相權。此時重新左右丞相,說明在全面解除軍管之后,大宋制度也恢復到以前的模樣。至少是表面上回到以前,這個震動令朝臣都無比激動。

  右丞相李平乃是農業部長,或者說是前農業部長。此時他都不敢回家,也不敢在農業部辦公室。他干脆躲到吏部去了。這位理工男不是沒幻想過自己當丞相,卻從來沒想過竟然會真的發生。此時他與左丞相文天祥面對面的坐著,坐在首位上的乃是加銜開封府尹的現任退役軍人輔導會監察趙謙。

  趙謙也不再有什么忌諱,他嘆道:“兩位丞相,看官家的新制度,你們可是真的辛苦。”

  左丞相文天祥笑道:“我就知道官家不會讓以后的丞相們再那么大權力,現在看,我最多還能當一任。這么多實務,我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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