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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三打(二)

  “下雪了。”趙謙帶著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歡喜對老娘說道。

  秦玉貞站起身,靠在暖氣邊,看著飄揚窗外飄灑的雪花。過了一會兒,她嘆道:“你爹今天只怕會回來的很晚。你在這里吃了晚飯再走吧。”

  “若是爹不回來。我就先走了。”趙謙應道。

  “哼!不可愛。”面對窗戶,秦玉貞淡然說道。說一出口,她覺得自己的語氣貌似很像陳太后。體會到婆婆的心情并沒有讓秦玉貞并不高興,她只是感覺到遺憾,和陳太后當年一樣的遺憾。

  覺得老娘不高興,趙謙連忙說道:“娘,我留下吃飯好了。”

  “不,你回去吧。你家里人還等著你吃飯呢。”秦玉貞說完,轉身就離開了會客廳。上到二樓的臥室,她也不點燈,靠著窗邊的暖氣旁,看著自己的兒子出到院里,上了馬,在雪中遠去。

  突然間,秦玉貞鼻子發酸,悲從中來。

  陳太后三個兒子里面,長子趙嘉信不太愛說話,穩重卻略顯木訥。這么一個兒子在飯桌上會讓老娘放心,卻沒辦法開心。

  幼子趙嘉仁天縱之才,他所創造出的功業遠超一位母親能夠想象到的功業的極限。如果趙嘉仁出生前有人向陳太后預言,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將有如此能耐。這個算命的絕不會得到獎賞,陳太后不讓人立刻攆走算命先生就算她非常有雅量。沒有一位母親會期待她的兒子在未來幾十年中,冒著零下十幾度的嚴寒,頂著四十度的高溫,帶領軍隊饑一頓飽一頓的穿行在高山、叢林、原野、沼澤,跨過長江、改道黃河、行舟海上,與兇惡的敵人浴血廝殺。

  趙家三兄弟里面,真正能夠抱著‘我來和娘一起吃頓飯’的平凡心情前來吃飯的只有老二趙嘉禮。所以繼承了父母全部財產的就是趙嘉禮。秦玉貞那時候年紀輕,心里面其實很不以為然。只是趙嘉禮太窮,她覺得以自己的尊貴和富裕,計較那點錢丟了身份。

  抹掉眼淚,秦玉貞總算明白了陳太后當年的心境。趙嘉仁自己說,天地生養萬物,比天地還大的乃是人心。包容世間萬物太煩太累,母親才不要。母親心中在意的是孩子,可辛辛苦苦生養個兒子,兒子每日里打著大義的名號,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幾十年間,心里面連和老娘吃頓飯的心情都容不下。

  作為母親,大多數時候覺得自己的孩子辛苦了。但是在這個寂靜的下雪天,丈夫以天下事為理由晚歸,兒子也為了公事吃飯都不肯留下。除了一句‘不可愛’,秦玉貞實在想不出能夠表達她此時心境的言辭。

  兒子不可愛,老子也一樣。秦玉貞比趙嘉仁大了幾個月,夫妻在一起的時候,她好多次要趙嘉仁叫她姐姐。然而趙嘉仁從來不答應,總是叫秦玉貞‘小姑娘’。叫聲姐姐會掉塊肉么?親親熱熱的叫聲姐姐,比絞盡腦汁說些試圖討秦玉貞開心的惡心笑話強太多。

  上次趙嘉仁說過的那個獅身人面妖怪問問問題的笑話,趙嘉仁罕見的說了前半截,卻絕不肯說出后半截。這反倒引發了秦玉貞的好奇心,她去查了書。看了好多東西之后才知道原來獅身人面的斯芬克斯問的問題很正經,真正故事里的俄狄浦斯回答也很正經,是關于人類從幼兒到老人的變化。

  但是趙嘉仁結合了俄狄浦斯的個人悲劇,編造了一個荒誕的‘老婆和老娘一起掉進水里,先去救誰’的問題,讓兩個震撼人心的思辨與悲劇的故事,瞬間變成了一場荒唐鬧劇。

  然而這就是趙嘉仁,別的人說‘我要讓天下如我所愿’,都是一時熱血上頭說出來的豪言壯語。豪言壯語這玩意是最不可信的,如趙嘉仁所說,那是將某一刻的感受擴展到無限的無腦瞎嗶嗶。

  但趙嘉仁卻不是瞎嗶嗶,他真的試圖在引領天下,重新定義一切。憑借他的天縱之才,他竟然短暫的做到了。試圖擁有一切,自己就得超越常人。不僅超越光明,也得超越黑暗。趙嘉仁的確做到了,就如他的那個笑話,如此沒人性、沒底線的惡意竟然還能讓趙嘉仁發笑。

  大概因為陳太后是趙嘉仁的母親,她才能用‘不可愛’來形容。因為想明白趙嘉仁的笑話在說什么,還得先讀好多書才行。

  如果真的想讓對方發笑,并不需要這樣的深沉幽暗,其實只要真正去看著對方,真正去感受對方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簡單。而自己的兒子竟然和他老爹一樣,竟然只想憑借自己的大腦去構建一個世界,然后讓世界去符合他們自己想象出的世界。

  不可愛。真的不可愛!

  秦玉貞覺得站的太久,雙腿不太能支撐。她坐回窗邊的搖椅上,決定等趙嘉仁回來,就好好和他算算賬。絕不能讓趙嘉仁這么下去,連帶著讓孩子也走上這條路。

  此時趙嘉仁并不知道一場家庭風暴的雷云正在集結,他告訴秘書,“你給家里報個信,我這兩天不回去了。”

  秘書領命而去。趙嘉仁閉上眼睛做了個簡單的眼保健操。心中考量著必須處理的事情。趙謙這孩子的報告和行動體現了他的理性和情緒兩種態度。單看報告,趙嘉仁認為趙謙的立場非常明確,他認同文官們的看法。但是他抓回來一個靠隱田隱戶賺到錢,在官場上靠吃喝玩樂左右逢源的家伙和他的秘書,卻在揭發文官們的丑態。

  自己的兒子明顯沒有理解人性的善惡與政治善惡之間的分際。如果他想清洗所有‘惡人’,大概可以把所有官員都給干掉。誰人沒有做過點放縱的事情,趙嘉仁自己這一生看著清心寡欲,那是因為他曾經縱情享樂過大宋根本沒有的各種享樂。大宋這個水平實在無法達到那樣的高度。而且在大宋上一世的悲慘結局讓趙嘉仁始終沒辦法從把自己的目光從敵人身上移開。

  政治上的善惡卻不同。那無關個人愛好,而是對于政策的理解,對于社會發展的判斷。在王全樂明確表達文官們認為不能對‘蠻夷’有絲毫寬容,他們將毫不留情的清除蠻夷的時候,這些人在政治上已經合格。至于文官們試圖解除暴力機構對他們的壓制,那是另外一碼事。當年大宋軍方被文官歧視,武將們也有同樣的想法。

  然而趙謙明顯不明白這些,或者說他沒見過。趙嘉仁閉著眼,考慮是不是讓趙謙有機會來親眼看看他所做的這些到底引發了朝廷里面文官武將們何種無聊的口水戰。

  趙嘉仁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此時還不到讓趙謙卷入此事的時候,朝廷里面的這幫高官們也有特么一票人,是真心相信好人壞人。他們堅信自己是好人,別人是壞人。也在努力去說服別人相信這些。特別是希望趙嘉仁能夠相信他們。

  問題是讓現在的趙嘉仁相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大概得讓趙嘉仁的腦袋被驢踢了,還得踢很多次。

  正在休息,秘書進來說道:“官家,準備開會吧。”

  “嗯。”趙嘉仁懶洋洋的睜開眼站起身,做了和這幫文臣武將們長期戰的準備。吏治的確得搞搞,卻不是胡搞。

  在會議室里面坐下,兩邊的文武們也都一臉疲憊。想方設法的攻擊對方,也需要很大的心力。而且他們的攻擊也會遭到各種還擊,這種還擊也讓他們受到很大的心靈傷害。

  最初的幾分鐘里面,沒人說話。最后肅奸委員會主席劉寵開口說道:“官家,我們肅奸委員會只聽官家調遣。若是官家要把肅清蠻夷的差事交給我們,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作為武將代表的李云看著劉寵的表現,心里面非常羨慕。他自己其實根本不想卷入到這樣的紛爭中來,作為趙官家手下一代臣下的兒子,李云明白老爹李鴻鈞那么一個普通人能夠有如此地位,靠的不是他有如何卓絕的才干,而是李鴻鈞對趙官家絕對忠誠。

  忠誠可不是接著忠誠的口號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是摒棄自己的所有的想法,甚至要壓制自己的不滿,去完成趙官家的使命和意愿。李云也是幾年前年紀到了之后,突然明白這點的。然后李云才明白當年自己那‘充滿銳氣的沖勁’,其實在要求趙官家為那時候的李云搭建一個能夠讓李云盡情發揮的空間。

  也就是趙官家能力強,心胸大,容下了李云。其實大家都是希望別人來甘當綠葉,襯托出鮮花的榮耀。如果沒有官家的支持和寬容,李云算個毛。能力不在李云之下的軍人,在大宋軍中并非只有一個兩個。

  所以劉寵的表態實在是漂亮,肅奸委員會能夠一直作為趙官家的心腹,自然有其不凡之處。在激烈的爭吵之后,肅奸委員會率先表示自己不再摻乎這趟渾水。

  果然如李云所料,趙嘉仁應道:“等到有結果,我會通知你。”

  劉寵馬上說道:“那我現在就先回去了。”

  看著劉寵施施然而去的背影,李云忍不住扭回頭看向旁邊的柳漢柳中將。這家伙作為軍隊里面強硬派的代表,李云已經考慮是不是干脆把他撤職算了。想到這里,李云心中開始后悔,其實自己要是早點這么干就好了。軍隊撤職雖然很麻煩,至少李云可以明確告訴趙官家,他李云自己并沒有要統領軍隊力壓文官的打算。

  可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李云作為軍方地位排前三位的人物,他自己的意愿已經非常無所謂。關鍵的是,軍方這個地位的人,就必須為軍方的利益代言。別說讓出司法權,就是讓出一張廁紙,也不行。

  “官家,不如就先談到這里吧。”民政部長開口了。

  “哦?”趙嘉仁有點訝異的看著文官派的代表人物,等著他說出下面的話。

  “先把蠻夷處置了再說。讓他們多活一天,就多浪費糧食。”民政部長講出了他的看法。

  柳漢柳中將嘿嘿一笑,“部長何必說的這么客氣,這么多天的飯都給蠻夷吃了,多吃幾天吃不垮大宋。我覺得部長不就是在等文丞相進京么。大家都知道官家新任文丞相,若是文丞相說了什么,你們覺得大概更能說服官家。”

  啪!李云一拍桌子,他終于找到了柳中將的一點機會,當即低聲呵斥道:“官家又不是昏君,哪里有聽別人鼓動的道理。”

  柳中將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那么多,文天祥對官家的影響大,這是朝廷上下都清楚的事情。他不過是講述事實。至于官家,他也從來沒有對此說過任何一句話。

  沒等李云在說話,民政部長倒是接過話頭。“文丞相做官清正,官家自然會器重文丞相。”

  “你們這些人收受好處,官家當然看不上你們了。”柳中將立刻反唇相譏。

  這混帳話氣的李云又是一拍桌子,難道軍方的人就不去尋開心么?柳中將一妻二妾,有三個女人。這廝也就是沒有把女人帶上戰場而已,想抓他小辮子,有的是說法。

  沒等李云護住局面,民政部長冷笑一聲,“若是如此,卻不知道柳中將可否支持一夫一妻制。我們民政部覺得官家提出的這要求很好。”

  呵呵!趙嘉仁忍不住笑了。他雖然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雖然比較不合情理,但是他倒是真的希望通過這次的爭吵,通過一夫一妻,嚴禁重婚的婚姻法。這是趙嘉仁早就想搞的法律,只是他沒機會整出來。

  見趙嘉仁有了反應,文臣武將暫時沉默下來,都看向趙嘉仁。推行一夫一妻制的說話到了嘴邊,趙嘉仁還是沒說出來。真的說出來,只怕太多文臣武將馬上就要團結起來站在趙嘉仁的對立面上。也許連這些人的妻妾都要反對趙嘉仁。

  所以趙嘉仁笑道:“你們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說這個有什么意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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