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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風暴來襲(九)

  秋風一起,天氣就不可逆轉的開始變涼。段天德穿著棉布衣服,覺得涼涼快快的很舒服。剛泡上茶,賬房先生就快步進來,行禮之后說道:“家主,要賬的人已經回來了。我已經做好單子。”

  “這次去要賬的都是咱們自家人吧?”段天德問道。

  “是。都是咱們自家人。不用給他們跑腿費。”賬房先生連忙答道。

  聽到無需額外支出,段天德才接過單子看起來。從賬目上看,完全收回放債的家庭達到了八成以上,剩下的一成多人也多數還了很大一部分,這次收賬的行動可謂空前成功。面對如此的成功,段天德皺起眉頭,他問道:“這些人所在的村子,都有人在官府的農場當差么?”

  “回稟家主,現在江寧只要有退役軍人的村子,都有人在官服的農場當差。”

  “嗯。”段天德微微點頭。與往年相比,債務回收度極高。說明段家的錢基本都要了回來。甚至不少錢都是陳年老賬。身為大地主,段天德很清楚能帶給段家最大利益的恰恰是陳年老賬。佃農每年只能還掉一部分利息,沒能還上的本金和利息就會成為下一年的本金。每年都在給段家提供大量金錢。

  那些佃戶也不傻,他們一旦有能力還清債務,自然不會再借。段家的錢回到了段家手里,就沒了以后。要是能強行借錢給這些佃農就好了,段天德忍不住想。那樣的話,段家就可以永遠吃利息。想到這里,段天德問道:“這次就沒人再借錢么?”

  賬房先生搖搖頭,村里的人仿佛商量好一樣,再不提借錢的事情。來見段天德之前,賬房先生已經震驚過了。他覺得現在變化再大,也不至于輕輕松松收回所有幾乎所有債務。

  “你下去吧。”段天德命道。

  等賬房先生一走,段天德就叫來管家。“到現在有多少人佃了明年的地?”

  “種大麥的地佃出去三成。種稻子的地現在只佃出去一成。”

  “…看樣子他們是吃飽了啊!”段天德的語氣中滿是嘲諷。

  “家主,這該怎么辦?”

  “繼續等。”段天德答道,“那些人還是要租我們的地,不過是吃了幾天飽飯,他們就以為天天都是秋收之后么?”

  “家主。官府不會再招人?”

  “不會。官府在未來兩年里面不會再招人。”段天德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好。”管家聽了之后臉上有了光彩。

  段天德也不想再解釋,就讓管家下去。他坐回到桌邊,伸手去摸茶壺。覺得觸手只有一絲余溫,他叫進仆役,重新燒水烹茶。看著仆役的背影,段天德開始考慮是不是真的要給段鳳鳴發一份錢。以前官府里面的官員很少,官府能做的事情更少。想得到消息其實很容易。當下官府的規模大了許多,想得到消息難度也直線上升。

  就如官府的農場要不要新招人的消息,不同的渠道就傳回來‘要’和‘不要’兩種意見。‘不要’還好,只有一個內容。‘要招人’的消息覆蓋面太廣,從招一百人到招一萬人。各種說法都有。

  最后段天德不得不去趙段鳳鳴,才算是得到了非常準確的消息。當下農場一個人平均耕種20畝地,人手已經超額,為了提高效率和利潤,所以暫停招人。讓段天德印象深刻的不是這個消息,而是段鳳鳴提供的內容里面包含著很多信息。包括當下官府農場中的效率。這些對段天德的判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

  念頭在腦海里轉了一陣,段天德還是沒辦法下定決心。很難用語言描述,但是段天德知道自己和段鳳鳴之間有很深的隔閡。也許是段鳳鳴從來沒有依靠過段氏家族,所以他和段氏家族的情分很淡薄。給這么一個人例錢,超出了段天德的底線。

  又過了幾天,新消息傳來,官府的農場開始耕種冬小麥。去年這個時候官府就已經種過,今年夏初還豐收了。段天德連忙派人前去觀看,想瞅瞅官府到底用什么辦法。受命而去的又是段人鳳與段鳳翔這兩兄弟。

  兩人立刻騎上毛驢出發,這次經過河邊,去年地里指頭粗細的桑樹已經長得有點模樣。看上去又矮又渾實,完全不像之前那種不知生死的模樣。越過桑樹林,兩人向前走了沒多久,就到了麥地邊。

  就見到田里面有四頭牛拉著犁,正在田里行走。亮閃閃的犁從地里經過,就如同毫無阻力一樣,土地如同浪花般翻起。兩兄弟目光落在那壯碩的牛身上,它們都有壯碩的軀干,結實的四肢。最讓令人感興趣的是碩大的牛蹄子,牛蹄子本就很大,在田里犁地的牛蹄子看著又比普通的牛蹄格外大了不少。兄弟兩人蹲在田邊,目不轉睛的看著正在走進的耕牛。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牛到了田邊,趕牛的人讓四頭牛轉向的時候,兩人最后終于能夠近距離觀看。

  就見牛蹄子呈現一種黑色,黑色還挺有光澤的感覺,絕非正常的牛蹄。就在此時,趕牛的人讓四頭牛停下來。又從地上撿起個東西。他讓牛收起后腿,抬起的牛蹄就向后方平伸。趕牛人把手里的黑色東西磕掉泥土,套在牛蹄外面。又用釘子釘在牛蹄之上。段家兄弟兩人才明白,這個東西竟然是類似蹄鐵的玩意。

  由于沒上過物理課,兄弟兩人當然不知道壓強定律。同樣的作用力下,接觸面越小,壓強越大。這就是為什么拳頭很難打穿空中自由墜落的紙張,鋼針卻能很容易刺穿牛皮的原因。

  段家兄弟去年就見到官府農場的牛可以很長時間的使用,段家的牛就做不到。工作到一定時間后,再強行使用牛,牛自己會累壞,牛蹄子更有可能受傷。一旦蹄子受傷,牛就得休養好一陣。就如人的腳受傷之后也得休息好一陣。

  此時兩兄弟掏出懷表看了時間,接著坐在田外觀看。若不是兩人還牽著毛驢,看上去就和無業流民沒啥分別。不過兩人兄弟坐下了沒多久,又有別的人牽著毛驢前來旁邊。看衣服應該是附近地主家的人。兄弟兩人也不去多話,只是邊抽煙邊看農場的牛耕地。這邊的四頭牛耕開了土地,又有一頭牛拉著一個帶圓盤的器械從地里經過。這個器械上的圓盤切入松軟的土里,牛拉動器械前進,圓盤在前進中不停旋轉著。

  兄弟兩人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是這種前后兩撥的牛拉著器械經過。看到傍晚,兩人發現再也沒有什么人到已經耕耘過的農田忙活。如果一定要說有,就是騎著馬的騎士在附近巡邏。

  兩人都不想在寒冷的野地里過夜,便騎上毛驢揚長而去。一路上只管顧著驢子前進。等在黑夜中看到點著燈火的城墻,兄弟兩人才下了毛驢,牽著驢向前走。顛簸這么久,兄弟兩人也的確需要走走路,舒緩一下氣血。

  “官府的農場牲口看著比人還多。”段人鳳忍不住嘆道。

  “他們也真敢。這么多牲口,來一次瘟疫可就慘了。”段鳳翔也跟著感嘆。

  對于如此負面的情緒,段人鳳不懷好意的附和道:“嘿嘿,若是來次瘟疫也不錯。”

  笑聲未落,段人鳳就聽段鳳翔問:“你就這么恨官府?”

  段人鳳一聽,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牽著毛驢又走了一陣,這才說道:“恨官府也談不上,我只是覺得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也是。”段鳳翔坦率的表示贊同。

  兄弟兩人又走了幾步,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他們都覺得此事未免滑稽,按道理來講,段家與官府弄到如此地步,兩人應該深恨官府才對。至少段家長老們認為晚輩應該跟他們一樣深恨官府。但是兄弟兩人卻沒有這心思。

  段人鳳嘆道:“我聽聞再過一陣,家主只怕就要我們這些沒多少土地的家退出公田。”

  段鳳翔聽到的也是相同的消息,轉述者所說的理由非常有說服力。段家子弟要為家族效力,譬如段氏兄弟就得各種跑腿。然后兩人家的土地可以得到他們家土地平均畝產的八成五,另外一成五是要給族里,作為本錢使用。

  從佃土地的角度來看,能得到的地租一般都是五成。比五成高的,就是段家兄弟為家族做事換來的。現在段家遇到很大問題,段氏兄弟這樣家里只有五十到一百畝地的家伙就顯得沒什么價值。如果讓他們脫離族田,能省下許多錢。

  “我覺得咱們為段家做了這么多,族里總不至于這么薄情。”段鳳翔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做這么多,就是不愿意被攆出去。

  段人鳳嘆道:“你繼續弄吧。我是真的累了,干不動了。就算是不在族田里又能如何,我們自己種地,還能多拿一成五呢。以前族里有私塾,當下讀書得去學校。便是不靠族里,咱們自己也能供的起家里孩子上學。”

  段鳳翔不知道段人鳳這話到底是氣話還是真話,不管說什么,段家搞族田已經搞了這么久,段鳳翔真的沒那種可以拍屁股就走的意愿。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夠留在族里。

  天色已晚,兄弟二人進城之后就各回各家。第二天一早兩人前往段天德家,先回稟了被交代的事情。段天德認真聽完之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一陣,又問了幾個問題。接著說道:“人鳳先出去,我和鳳翔說點事情。”

  回想著最近的傳言,段鳳翔心中登時就緊張起來。就見段天德讓人拿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將其遞給段鳳翔。段鳳翔打開一看,里頭都是交鈔。他這是又喜又驚,喜的是拿到不少錢,驚的是這些錢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鳳翔,你也知道咱們段家遇到的事情。”段天德說的語重心長,“當下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你就去趟杭州告狀。看看能不能走別的路數。咱們段家在杭州還有幾個朋友,實在是不能不走動一下。此次就靠你前去了。”

  “…我擔心我做不好這么大的事情。”段鳳翔說道。

  “不用怕,這些錢就是你今年的例錢。我們會派你兄弟段鳳先和你一起去杭州。”

  段鳳先乃是段天德的兒子,這下段鳳翔心里面有了些底。原來段天德是要讓他兒子段鳳先領隊。看現在的樣子,段天德還準備他們在京城多待一陣。因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段鳳翔應道:“全聽族長安排。”

  這邊說完,讓段鳳翔先走,段天德就叫來段人鳳,“人鳳,你現在可否還愿意種地?”

  兩個多時辰之后,段鳳翔第二次到段人鳳家,得到的消息還是段人鳳沒有回家。這下可把段鳳翔給急壞了,怎么見了次族長段天德,人就不見了呢。

  而且段人鳳的家人也不知道段人鳳去了哪里,并不是突然接到家族里的差事之后就不見了蹤影。此時已經到了晌午,段人鳳只能吃了飯之后去見段鳳先。本來約好下午見面,到了段鳳先家,人卻不在。一問段鳳先去了哪里,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

  這可把段鳳翔給氣壞了,找誰誰不在,又沒有準確消息,這么搞是不是在耍段鳳翔?氣呼呼的給段鳳先留下一個字條,段鳳翔轉身就回家。不就是互相拖么,這誰不會呢。

  回到家,段鳳翔氣呼呼的躺床上生悶氣。因為有點冷,拖過來被子蓋身上。這一來二去之間,就昏昏然睡著了。

  “相公,相公。”耳邊傳來妻子的聲音,段鳳翔拉了拉被子,想繼續睡。

  “相公,人鳳來找你。”妻子在旁邊繼續呼叫。

  “啊?”段鳳翔終于有些清醒過來。他費力的睜開眼,打著哈欠對妻子說道:“請他進來。”

  等妻子出去,段鳳翔頭往枕頭上一放,立刻就覺得自己繼續昏昏然要陷入夢鄉。這時候就聽段人鳳在旁邊說道:“鳳翔,我家的地要離開族田了。”

  一個激靈,段鳳翔終于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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