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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科學的一刻

  離開福州半年多,趙嘉仁再次回到福州城,看到的還是一成不變的城市面貌。只是城市沒變化,城里面的人依然有變化。例如趙嘉仁學校里面的人員數量又增加了三千多人。

  “快點搬!”一隊人將提點刑獄的官邸里的家具搬去馬尾的船廠基地。當然,家具都是趙嘉仁的家具,那些原本就在里面的根本沒動。站在院子里的趙嘉仁突然生出一絲留戀,即便三年里面他這個提點刑獄基本沒有在本業上賣力,也就是監督稅收上根本不用心,但是這個職務的確有泉州知州比擬不了的優勢。

  原來所謂一把手的感覺是如此之好,大權在握,各路人等都要服從一把手的意志。觸類旁通,趙嘉仁總算能夠想象大宋之外的制度特點。

  新任福建路提點刑獄還沒到福州,理論上趙嘉仁可以等,也可以不等。他還是選擇等待,在福州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恭賀校長高升。”市區的學校基地,班長們帶頭,其他人都跟著說道。氣氛看起來非常熱鬧。

  趙嘉仁擺擺手,“感謝諸位。不過此時要緊的事情很多,最急迫的就是每個班都推薦一名可靠,不張揚,肯吃苦耐勞的。我有門手藝要找人來學習。”

  一聽這個要求,所有干部們都興奮起來。這些年大家都學了許多知識,特別是學到了許多手藝。有了手藝之后就能靠手藝吃飯,這不光是這一輩子的事情,還能將手藝傳給子孫,讓他們不至于沒有吃飯的營生。

  “校長,你走之前讓我們分出可靠度的等級。我們做了,這次要多可靠的?”一班班長李鴻鈞問。

  趙嘉仁正色說道:“這門手藝三十年內不許外傳,按照這個標準定。”

  第二天,十名學員就送到了趙嘉仁這里。從十幾歲到三十歲的都有,是全家跑來投奔趙嘉仁的可靠份子。合同拿給他們,由學習委員指引著他們把合同內容一條條弄清楚,這十名學員聽說雇傭一輩子,都喜滋滋的簽字畫押。三十年不許外傳,就意味著三十年內要收購產品。在這個四十歲就被認為要進入老年的時代,三十年的保障意味著這輩子就安穩啦。

  又過了半個月,新的福建路提點刑獄還沒到。趙嘉仁的工廠里面,十名人員當中有三人提出干不了。趙嘉仁完全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燒玻璃可是非常恐怖的事情。玻璃爐子里面是上千度的高溫,工作人員還要穿著厚厚的防燙服,用長長的鋼筋不停的攪拌爐子里的玻璃溶液。大汗淋漓之時還要穿著厚衣服,真的是宛若身處地獄。大家基本上堅持半個時辰就必須換班,超過這個時間就真的受不了。

  “再招二十人!”趙嘉仁下令。

  然而攪拌的用處極大,鈣鈉玻璃的化學反應會生成氣泡。若是想制成可以當做鏡子的透明玻璃,就必須不斷攪拌,讓里面的氣泡盡可能從粘稠的镕融物里面釋放出來。高強度的勞動環境不是要刁難誰,趙嘉仁已經充分吸收了后世經驗,對勞動條件進行了大量改進。在歐洲,攪拌玻璃的人要用鐵鏈把自己捆在大玻璃池中間的鐵柱上,那就不是宛如地獄,而是真的身處地獄。

  用尿素制氨氣的學員表示,以后這個可以當做酷刑來對付敵人。若不是趙嘉仁下令,大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做這些。兩年前就做的鋼模具的周興表示,鐵匠部門毫無壓力。

  到了二月十八日,第一批十厘米長,六厘米寬的鍍銀玻璃總算是出貨了。所有拿到玻璃鏡子的人都嘖嘖稱奇,他們從來沒想到可以這樣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臉。和這種玻璃鏡子相比,白銅鏡什么的根本就不夠看。

  二月十九日天氣晴朗,岷江口外的瑯岐島海邊,一眾數學和地理初級科目畢業得學員們架起了六分儀。這個儀器的理論很簡單,但是沒有反射鏡就沒辦法操作。

  六分儀下面擺了水平儀,旁邊是浮在水面上的水平日冕。從建立學校開始,就有人每日進行記錄觀測正午時分的日冕指針位置,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年。旁邊一拉溜架起七八塊黑板,與Cos的數據表也已經準備好。

  不管是單純的隨大流,或者是經過自己的思考而得出結論。能到這里的學員都堅信趙嘉仁講述的太陽系的理論,隨著日冕上的指針一點點靠近畫出來的正午點。所有人的情緒都愈發激動起來。

  不少人已經用過六分儀,六分儀具有扇狀外形﹐分包括一架小望遠鏡,一個半透明半反射的固定平面鏡即地平鏡﹐一個與指標相聯的活動反射鏡即指標鏡。使用時﹐觀測者手持六分儀﹐轉動指標鏡﹐使在視場里同時出現的天體與海平線重合。根據指標鏡的轉角可以讀出天體的高度角。把這個角度代入計算公式,就能算出緯度。

  透鏡用高透明水晶磨制,但是反射鏡就必須用玻璃鏡子,等到現在才能測試因為弄不來純堿,沒辦法制造高透明度的反射。現在所有的條件都具備,終于可以進行測試了。

  在21世紀,趙嘉仁早就用過各種六分儀,此次操作就由學員們來做,他不想爭搶這巨大的歡樂。為了湊齊這幫在1260年全球最高水平的科技人員,趙嘉仁的投入極大。看著這些人如同孩子般的興奮表情,趙嘉仁心中竟然只有唏噓。確定經緯度,就可以制作出高精度地圖,這種地圖地圖就與傳統地圖完全不同。

  “校長,馬上就要到中午了。”班長李鴻鈞跑來問站在海邊遠眺的趙嘉仁。

  “讓大家測試吧。”趙嘉仁平淡的說道。

  李鴻鈞自己對于經緯度缺乏概念,但是他堅信趙嘉仁有大學問,所以堅信趙嘉仁提出的理論。因為這個原因,李鴻鈞也不愿意和那幫擠在六分儀旁邊的人湊在一起。他能感覺出自己和那些人的區別,那幫家伙是真的因為能夠去觀測而高興,他們是真的對那些計算出來的內容而高興。李鴻鈞想要的其實只有觀測后的結果而已。

  既然不想去湊熱鬧,李鴻鈞就留在趙嘉仁這里,他問道:“校長,你為什么用福州子午線的時候用暫定?”

  “因為咱們大宋的首都是汴梁而不是臨安。在汴梁有觀天臺,經過汴梁觀天臺的那根子午線才應當是大宋的本初子午線。其他的都是暫定。”在這么一個純科學的時刻,趙嘉仁語氣平淡。哪里才該是本初子午線,是個政治議題而不是科學問題。

  “那…就得打好多仗,才能確定啊。”李鴻鈞感嘆道。

  趙嘉仁一時無言以對。是的,想重回舊都就要經歷大量戰爭,所以趙嘉仁不想在這個時刻提及這個煞風景的問題。然而李鴻鈞既然提出來了,趙嘉仁問道:“鴻鈞,你覺得現在讓你指揮打仗,你能勝任么?或者咱們的這些兄弟中,誰比較能打。”

  “在海上還有誰是咱們的對手?”李鴻鈞不解的問。

  “不是在海上,是在陸地上打仗。”趙嘉仁認真的問。

  李鴻鈞遲疑了好一陣,終于答道:“這…,我沒打過,真的不知道。”

  “中午了,都別吭聲,讓我專心觀測!”遠處六分儀那里傳來了一聲大喝。那邊隨即安靜下來。

  趙嘉仁心里面有事,也沉默不語。在這一刻,觀測地區除了科學的氣氛之外,再沒別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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