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這無蹤海峽內的風暴與海嘯,都漸漸平復。纏繞于鞏天來身外的赤白光雷,也逐漸消散。
此時這附近,所有的神域與偽神,都紛紛退去。只有無相天尊問非天留到了最后。不過在鞏天來收起了周身黑膜時,這位也在與張信深深對視了一眼后,同樣閃身離去。
而張信也把注意力,轉回到了鞏天來的身上。后者先是一聲長嘯,聲震千里云空之余,也將最后一點余劫,也一并所滅。之后就極力收束著那澎拜氣血,而其身上的衣物早已崩碎大半,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
——原本這位的天域劫,是用不到七天時間的。早在三天之前,就可以結束。不過這位卻是一位膽雄之輩,在渡天域劫的時候,也順便將肉身劫也一并渡過了。
也就是說,這位也同樣已肉身成圣,一身力量,比之他張信也不差多少。
等到鞏天來收拾完所有的首尾之后,就換過了一身衣物,閃身到了張信身前,興師問罪:“你這小子,沒有御天環,你居然敢讓我渡劫!”
他的雙眼圓睜,滿臉都是怒意與余悸。
“這不是沒事么?我是不愿讓師叔你擔心太過。”
張信的反應平淡,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需知錯過這次的機會,師叔你渡劫時承擔的風險,得平添三成。”
隨后他又反插一刀:“話說回來,師叔你也沒有跟我說過,你要連肉身劫也一并渡了。這是否對弟子我太有信心?”
鞏天來的神色略顯尷尬,隨后就微一揮手:“喚我師兄吧,你既已是肉身成圣,在門中的輩分,自然與前不同。”
他頗為感慨,心想才過了多久,這家伙就能與他比肩而列了。
張信聞言,也笑著一禮:“恭喜師兄,數百年積累,今日終證天域!”
鞏天來這個天域,可與普通的天域不同,是妥妥的‘神域’一級戰力。如今的日月玄宗,也可以自稱是擁有三‘神域’的大宗派。整體勢力,較之先前的中原第一大宗大羅玄宗,也不差多少。
不過聽說一月之前,大羅玄宗亦有一位天域渡劫,實力同樣大幅增長。
鞏天來自身,也是欣喜之至,滿面紅光:“特意提及這數百年積累,難道是要提醒老夫,這是誰的功勞?放心,飲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若非是你這家伙,只怕我等到老死的一天,都未必有這機會。”
張信則啞然失笑:“師兄言重!今日師兄能安然渡劫,更多是因師兄自身根基渾厚,否則我張信再強,也防不住四面漏風。且同門之間,本就該守望相助,他日我的圣靈劫,不也得依靠師兄護持。”
他說到這里,又語聲一頓,看向了遠處:“真要說謝,師兄也不該獨獨謝我才是。前面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恩德。”
“正是此理!”
鞏天來頓時神色一肅,整整了衣袍之后,就往南面的某處,飛遁而去,張信緊隨其后。
不過當二人到來,那位天下第一散修林天衍,也正從千里之外,收回了劍器。這位隨后又大袖一拂,以法力挽住了正打算躬身道謝的二人。
“無需如此,老夫此番前來,更多是為與太一神宗的恩怨。”
可張信與鞏天來二人,依然執意拜下,后者更是飽含感激道:“雖是如此,可我鞏天來不能不謝!天衍兄的恩德,我日月玄宗絕不敢或忘,天來亦必定銘刻于心!”
他卻沒說請容后報之類的話,只因這位修為冠絕天下的人物,幾乎沒有任何要求到別人的地方,估計他日后報答這恩德的機會,等同于無。
林天衍聞言,則是微一搖頭:“何需這般做派?昔日貴宗宗主,對老夫也有援手之德。”
不過他說到這里,又語聲一頓:“天元戰圣身登天域之后,想必日月玄宗獨大北方之事,再難逆轉。你們如真的感激老夫,日后不妨給北地散修,多留些機會。”
鞏天來微微一楞,隨后就凝聲道:“林師弟,我日月玄宗,絕不會做那無故倚強凌弱之事,更不會焚林竭澤,自毀根基。”
張信聽到這里,頓時唇角微抽,說他們日月玄宗從不倚強凌弱,那是睜眼說瞎話。好在鞏天來加了一個‘無故’二字,這幾萬年來,日月玄宗無論做任何事,都確是師出有名。
至于那焚林竭澤,自毀根基的說法,更是顯出了鞏天來的智慧。如今的日月玄宗,確沒有對散修下手的必要,那是奇蠢無比的做法,只會為自家豎立更多強敵。
事實上如今日月玄宗的供奉客卿之策,正是為吸納散修中的精英為己用,豈不比一昧的壓迫排擠,好的太多?
且一個宗派,若連一點來自外界壓力都沒有,那么他們離滅亡之日,只怕也沒多遠了。
“如此就好!”
林天衍手撫長須,滿意的微一頷首:“天元戰圣這句話,我是信的。此外也希望貴宗,能夠不忘你等祖師的初心。如今這天下七大玄宗,獨你們日月玄宗,門風最正。這也是我林天衍今日,愿意援手之因。總之二位,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這林天衍的身影,已開始消散。一瞬之后,就化成了點點雷光。
等到這位遠去,鞏天來卻一聲苦笑:“這位對我日月玄宗,倒是挺看得起的。可我卻憂日后,我宗會讓他失望。”
張信聞言,居然并未反駁,神色默然。
此時的日月玄宗,雖是在極力的團結北地的靈修勢力,以應對太一神宗的東征,以及地淵魔國的進襲。而宗派的高層,也都對自家的處境,都有著深刻認知。
可隨著宗門勢力日漸壯大,他們日月玄宗的門人,也開始滋生出了傲慢驕橫之氣。
尤其最近幾年,他們的弟子數量,在短短時間內,突破三百二十萬眾。而這急速膨脹帶來的后果,則是宗門內的規矩敗壞,近乎于烏煙瘴氣,許多弟子都對門規戒律,缺乏敬畏,使得違法亂紀之事,較往年激增十倍,與散修及附庸宗派間的沖突,更是屢有發生。且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家理虧。
而如今的戒律與刑法二堂,都已忙到不可開交,可即便如此,也沒法做到面面俱到。
思及此處,張信不禁微一搖頭:“說到此事,我近日正在長老院推動議案,定立了幾條新的門規,用于收束弟子,并酌情增加戒律刑罰二堂的人手與經費。希望鞏師兄,也能鼎力相助。”
他固然不希望,自家宗派的弟子受人欺凌。可也不希望未來他們的后人,一步步走向深淵。所以從現在開始,就得防微杜漸,盡力匡正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