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青寒女帝嘆了口氣。
“要不是那次聽你說的去了趟炎龍大陸,我也不會認識白兒他那混賬父親。”
“好了妹妹。”青寒女帝捉著女子白澤卻冰冷的素手。
“咱們姐妹倆,便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女子,點了點頭。
但那雙素手中,那顆散發著微熱溫暖的無暇珠子,卻緊緊攥著。
“妹妹來,這次我破例,這些賀禮我隨你選。”青寒女帝笑道。
“當然了,白兒送的那份不能要,那家伙,好不容易送我份禮物。”
青寒女帝笑意盎然,雖口中道著‘混賬’,實則眼中滿是甜蜜。
那份禮物,她當然知道與其說是蕭白送的,不如說是蕭遠送的。
青寒女帝極力想讓女子恢復笑容。
只是,那歡聲笑語中,女子始終落寞著。
不知過了多久。
女子,微微起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青寒姐姐,今年,我便不多留了。”
“叔父那,代我問聲好,道聲辭吧。”
青寒女帝皺眉,“怎么?”
“以往妹妹來,起碼待個數天。”
“這次…”
女子搖了搖頭,“我實在沒有心情。”
青寒女帝嘆了口氣,“好吧。”
“妹妹放寬心些,寒境苦地那,夠苦的了。”
“嗯。”女子點了點頭,轉身而離。
青寒女帝看著女子落寞的背影,臉色也唯余復雜。
她當然知道,這位妹妹,比她想象中的要苦。
這位妹妹,生于本家,且是那位唯一的掌上明珠。
本該高高在上,一生無憂,活得比這無盡虛空所有生靈都要好。
但而今…
卻甚至不如她這個分支的姐姐。
或許,這些所謂地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那分別之苦,才是最讓她尤為凄苦的緣由。
虛空黑暗中。
一艘巨大的戰船,以近乎駭人的速度飛行著。
如此巨大的戰船,船上,卻只有一人。
正是那女子,寒境女帝。
戰船的飛行速度,快得遠超尋常帝主。
這已然不亞于一個虛空帝主的飛行速度了。
青寒宮,距離寒境苦地,很遠,比想象中的遠得多。
但不消一天時間,這艘戰船,自會帶她回到那最最凄苦之地。
看真切些,戰船上,一個個莫名的巨大禁制運轉著。
禁制中,消耗的卻非是靈脈,而似乎是…屬于這片虛空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戰船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不知是這裂縫本身存在,抑或是戰船的可怕速度下所沖擊產生。
只見,巨大的戰船,進入了裂縫之內,而后隱沒在這片虛空黑暗中。
戰船,還未停止飛行。
穿梭…是穿梭…
戰船,竟在穿梭著虛空黑暗。
仿佛這遙遠無盡的虛空距離,被折疊了一般。
從戰船外頭看去,周遭空間,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倒退著。
又是不知過去了多久。
戰船,終于停下了飛行。
可周遭環境,已然大變。
這里,不再是無盡虛空之內。
這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風雪世界。
戰船,停在了一小筑之前。
女子的身影,從戰船上走下,而后就此走入。
這白茫茫的巨大天地里,似乎就只有這個小筑。
是的,連哪怕像樣一些的宮殿都沒有。
只有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小筑,簡樸異常。
小筑前,有那么一個一眼就能看罷的小院。
女子緩緩走出,手中那顆白哲無暇的珠子,仍舊緊攥著。
那珠子內,蘊著一團天地至強火,散發著微暖。
只是這抹微暖,在這無盡冰冷中,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女子,眼眸落寞,卻覺這絲微不足道的微暖,是這天底下最溫暖不過的微熱。
眼中,一滴清淚,緩緩滴落。
淚水,滴落雪地之上,瞬間消失。
女子緩緩蹲下身,冰涼的素手,輕撥開幾分細雪。
手中珠子,緩緩埋入其中。
這是這些年,她唯一收到的禮物。
即便這分微暖,其實什么都改變不了。
但她還是秉著送禮之人的心意,將這顆珠子埋在了這院子中,讓這顆珠子,守著那根本不可能守住的冰冷。
女子,輕柔地掩上了細雪,而后緩緩起身,終是再度走入小筑之內。
這偌大個天地,為何這般奇怪。
這片風雪世界,恐怕比之一個正常的星辰,要龐大百倍。
這里,入目所視,只有那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間,唯有那小筑,也唯有那女子。
這里,說是風雪世界,其實,根本沒有風。
是的,這是個平靜的世界,連風都沒有,只有鋪滿大地的白雪。
這里,連半分聲音都沒有,靜謐得讓人心如死灰。
若非剛才那女子有著走動的話,這里的一切一切,仿佛亙古不變,仿佛靜止一般。
是的,這里根本就似個靜止無聲的白茫茫世界。
這里,又很冷。
不單單是身體感受到的冰冷,更是仿佛連心神、道心都被侵襲的冰冷。
這里的冰冷,居然連天地至強火的溫度,也顯得微不足道。
這白茫茫中,更是連半分生機都沒有,休說植物。
這根本就是個靜謐無比的白色世界。
尋不出別的任何色彩。
直至…一抹黑色身影,忽而出現在雪地之上。
出現在小筑之外。
這里,無比靜謐,哪怕是一絲風聲都足以異常明顯,更別說腳步聲了。
可身影的出現,卻未響起半分聲音。
身影的腳步,挪動著,卻根本未有在雪地上留下哪怕半分痕跡。
這黑色的身影,和這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卻,是這白色世界里唯一除卻白色以外的顏色。
這身影,明明該很是顯眼。
但為何,卻仿佛又根本不存在。
身影,圍著小筑走了一圈,卻無人能發現。
漸而,身影漸行漸遠。
看真切些,那身影,一身黑色勁裝。
漸漸的,身影,似消失在遠方。
“這里,就是寒境苦地嗎?”蕭逸暗暗想著。
沒人知道,他一直在那艘巨大的戰船上。
蕭逸微微蹲下身,拾起了地面的白雪,捻了捻。
白雪,潔白無瑕,卻又異常冰冷。
蕭逸站起身,凝望著整片天地,“是片獨立空間嗎?又似乎不是。”
“如此龐大,差不多比得上一個諸天了吧。”
蕭逸掃視著這片天地,心頭,卻不知為何,極其難受。
這不是他本身的感覺。
“好可怕的侵襲。”蕭逸瞇著眼,“我的道心,不堪一擊。”
“只是…”蕭逸暗暗眉頭緊皺,“怎么可能,偌大片天地,輪回不止?”
這片天地,根本不是靜止。
而是里頭的一切一切,都在輪回不止中,從而亙古不變,宛若靜止。
這里的冰冷,這里的寂靜,這里蘊含著的…無盡凄苦。
“世間一切的冰冷,一切的凄苦,盡在此間輪回不止。”蕭逸咬了咬牙。
這,就是寒境苦地。
繞是他,也很難想象,一道生靈在此如何度過漫長的數十年。
哪怕只一天,在這無盡的寂靜中,無休止的凄苦輪回中,就足夠讓人奔潰了。
“白家,我記下了。”蕭逸眼眸頃刻冰冷。
這片世界,無夜,仿佛永遠只有白晝,只有白色。
這里,似是連時間的流逝都不察。
那道黑色身影,再度繞著那小筑走著。
不知道他在做著什么。
只知,他每一步,都很堅定,很沉穩。
但又,似乎每一步,都耗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蕭逸咬著牙,凝望著這冰冷的天地,“掌這輪回的,是我,不是你。”
一步,又一步。
小院中,那埋在白雪中的珠子,忽而溫熱異常。
屬于天地至強火的溫熱,在這片天地的冰冷中,不堪一擊。
蕭逸咬著牙。
體內可見,控火獸,正呲牙咧嘴,“哇。”
珠子內的溫熱,愈發明顯。
整顆珠子,從本身的白哲無暇,在這悄無聲息中,漸而通體火紅,宛若一個縮小了的地心。
這片天地法則下規定的寒冷,終歸不敵控火獸操控下的火焰控制。
地面上的白雪,不知何時起,化作溫和的泥土。
以珠子為中心,漸漸生出了大地,生出了生機。
蕭逸,一步步走著,雖艱難,卻一步又一步。
身影所過,一株小草,緩緩吐芽生出。
一步落,一株小花,緩緩而綻。
一步,一步。
步步生花!
這片天地的輪回,阻著他的腳步。
他手中的輪回,卻也一步步抵消著。
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只知道,他終于停下了。
那最后一步,他仿佛已用盡了最后的力氣。
額間,汗水密布。
渾身,虛乏無比。
蕭逸轉過身,看著那院子,看著那小筑,“而今,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
他雖掌著輪回法則,但實力終歸太弱了。
他改變的,這小筑周遭的一切,和這整個偌大白色天地相比,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黑色身影,終歸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翌日。
或許,對于久居這片世界的女子來說,是知曉時間歲月的流逝的。
吱呀一聲。
小筑的門,輕推而開。
女子,堪堪走出,卻猛地愣住。
門外,那本只有白雪的小院,此刻山花爛漫。
那本被她親手掩埋的珠子,此刻靜靜躺在地面上,渾身通紅,讓得小院有了明顯的溫暖,冰冷盡消。
雖和這偌大天地相比,這算不得什么。
但起碼,她入目所視,便是繽紛斑斕,天地,終于有了色彩。
“逸兒。”女子終歸只能心頭暗道一聲,卻是雙眸通紅,難掩平靜。
這一刻,她知道,她確信,她沒有認錯。
那一直落寞的臉色,一直唯有愁色和復雜的面龐,終于展露了笑容,比以往數十年來任何時候都要真切、濃郁。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