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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外傳) 進益

夢想島中文    重返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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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顯璋的“私塾”里還是三個人,他,洪衍武和陳力泉。只是因為有了陳德元的維護,他教起倆孩子來也就更方便、更膽大了。

  常顯璋從本質上來說,其實偏向于舊式文人的心性。由于他能感受到陳德元對他、對知識是真心的看重,所以雖談不上有什么“視為知己者死”的心思,卻也不禁生出些“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的沖動。

  因此,他便決定要教倆孩子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就又給他們增加了數學課,同時也開始教授他們一些古文知識。

  只不過他有些估計不足的是,這倆孩子挑課挑得厲害。別看在數學上還好,可他們偏偏對于古文有著明顯的抵觸心理,學習進展也十分地不理想。

  就比如教簡單的三字經吧,洪衍武明顯會背會讀,可這小子偏偏給你滿嘴跑火車地胡柴。

  本來是“人之初,性本善”,可他非要讀成“人之初,攢成團”。明明是“茍不教,性乃遷”,在他嘴里卻又變成了“狗不叫,我來攆”。哪怕常顯璋瞪著大眼睛把嘴唇都說木了,這小子也照樣給你裝洋蒜,非說他自己記不住,搞不清。

  常顯璋本來就不耐煩瑣碎,不過是念著陳德元的好,才壓著性子教。他明白洪衍武這是故意搗亂,妄圖躲避文言文的學習。因此一時氣惱下,他也跟這小子叫上了勁,還非要把這幾句教會了不可,要不沒完!

  “人之初…人之初…人之初…”常顯璋就這么一個字一個字地盯著洪衍武跟他重復,可說到不知是五十遍還是五十五遍的時候,他反倒說走了嘴。一禿嚕,“人之初,攢成團”出來了。

  “老師!我記住了,就是攢成團!”

  洪衍武可算逮著話柄了,樂得都蹦起來了。

  “我說我沒念錯吧,回去我就告訴我爸我媽。人之初,攢成團,老師說的!人一出來,一瞧,喝,跟個小貓似的,攢成了一團兒。”

  常顯璋不敢高聲的笑,憋得反倒要哭。他真替自己虧心啊,連身上都累得出了汗,倒鬧了這么個結果。假如這小子要回去一學,這算怎么回事兒呀!

  見洪衍武實在是“孺子不可教也”,常顯璋也懶得搭理他了,便沒好氣地讓這小子“滾”到了另一屋去,自己單獨來給陳力泉上課。

  可別看洪衍武雖然是個混打混鬧,沒心沒肺的狗東西,但陳力泉倒是個用功的好孩子。他一直都是認認真真地跟常顯璋在學,平時話語也不多。只不過,他也的確對古文沒天份,那是實實在在地記不住。

  因為當常顯璋好不容易教他學完了三字經,待到教他《木蘭辭》時,就發現他是死活也過不去這一關了。

  那一次陳力泉聲稱昨日歸家跟花木蘭周旋了一宿,可到了該背書時照樣還是一臉茫然。

  這憨小子仰著脖兒觀察了半天天花板,卻只是“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小雞兒一樣叫喚著,老半天也沒有個下文。

  常顯璋氣得把茶缸子啪地往講桌上一蹲,朝他直瞪眼。

  結果陳力泉一急,縮脖壇子似的一抽抽,還真擠出來一句,“唧唧復唧唧,木蘭生小雞…”

  常顯璋的臉色當時就變得十分難看,不禁沒好氣地喊,“門外頭站著去!”

  陳力泉雖然心里委屈,可半句話也沒說,癟著嘴兒就出了屋兒,乖乖地站在了外面的樓道里。而且這孩子老實地出了奇,因為知道老師是氣他沒背出書來。所以,他就接著努力回想《木蘭辭》,嘴里也還一個勁地念叨“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結果沒多會兒,就把整個樓道里在家的鄰居都給“唧唧”出來了。

  因為鄰居們紛紛都來詢問陳力泉在樓道里學小雞叫是要干什么,常顯璋也只有無奈地嘆氣,“泉子,你還是回來吧,千萬別再唧唧了…”

  說實話,常顯璋是真沒想到教點文言文會這么難,他見倆孩子在古文上是真沒天賦,也就徹底滅了這個心氣兒,不在乎什么正經不正經的了。既然古文不行,他就把語文課又改了回來,恢復成了當初評書、小說與小人書并舉的模式。沒想到這下倒好,洪衍武和陳力泉竟再次恢復了突飛猛進的狀態。

  對此,常顯璋也不禁由衷地感嘆,還真是“旁門左道,各有一套”啊。就沖他們倆這個資質,這個勤奮勁兒,要是去拜個說評話的師傅,要不了兩年準能出師登臺。他簡直都有些替京城的曲藝界惋惜,真是白白散落了兩塊璞玉之材,這不是糟蹋材料嘛!

  總之,簡略節說吧。從此之后,《兩漢演義》、《三國演義》、《隋唐演義》、《薛剛反唐》、《楊家將》、《忠義水滸傳》、《大明英烈傳》…這一本本搭配著小人書的演義評話,常顯璋按照歷史順序都一一地講給了倆孩子。其間,也不光是認字,還夾雜著許多地理與歷史的知識。

  而這一年也很快地翻過了這一頁,在經歷了“迎接運動的全面勝利”、“狠批‘養騾子津貼’”、“首都市場永遠‘購銷兩旺’”、“南京長江大橋建成”、“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閑飯”種種社會上的熱門事件之后,到了放寒假之前,洪衍武和陳力泉的語文水平和識字范圍,均已經超過了小學六年級的水平。

  雖然一提到三字經,洪衍武還是“攢成團”。可除了這個,在這段日子里,他從常顯璋的身上,也學到了不少其他的東西。

  比如,他對俄語就比較有天賦。只從常顯璋口中聽了一遍,他就輕易記住了由俄語簡單單詞構成的順口溜。

  “亞”是我,“得”是你,“科倫達士”是鉛筆,身上背著“蘇牧噶”(書包),手里拿著“科尼嘎”(書)…

  只可惜這時候早已和蘇聯斷交,“老大哥”也變成了“蘇修”,所以常顯璋雖然發現了洪衍武的俄語天賦,但因為覺著沒大用,也就偶爾才教給他幾句。

  沒想到沒學幾天,洪衍武就連某些個比較繞口的俄語短語,像什么“自的辣斯特威接”(你好),什么“達死維達尼亞”(再見),或者“拉特哇斯為借騎”(很高興見到你)一類的,也能說的滿漂亮。雖然算不上發音特別標準,可至少打嘟嚕遠比常顯璋要動聽。

  再比如,洪衍武聽過常顯璋唱的蘇聯歌曲后,竟能觸類旁通,自己來篡改歌詞。一首《喀秋莎》,就先被這小子給改成了《燉蘿卜》。

  說也奇怪,這小子靠著他地瓜皮一樣的文學底子,居然還發揮出了幾分歪才。由于歌詞改得生動有趣,又充滿了俄羅斯風情,到最后反倒連常顯璋都會唱了。

  “買四個蘿卜,切吧切吧剁了,放在鍋里,咕嚕咕嚕吧,沒有花椒大料,就滴上幾滴醋吧,酸不拉嘰,就一起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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