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牛頭擦拭了一下長刀上的血跡,平靜的說道:“殺你們的人?”
牛頭舉刀準備對二人發起進攻,卻被楊七攔下了。
“等等。”
楊七策馬上前,盯著為首的什長,好奇的問道:“剛才你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動手?”
為首的什長緊握著長刀,緊張的盯著楊七,沉聲道:“我們兄弟二人,跟他們不一樣。他們只是臨時從各地征調了一些不入流的蕃兵。我們兄弟二人可是真正的折家軍。
我們絕不會在府州作出見財起意的事情,更不會敗壞我們折家軍的名聲。”
楊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為首的什長,緊緊的盯著楊七,喝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楊七笑瞇瞇說道:“我說我們只是普通的路人,你們信嗎?”
為首的什長,看了看牛頭,咬牙道:“以他的武藝,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你們在西北,也絕不是什么普通人。
你們若是想要和我們折家軍為敵,那就從我們兄弟的尸體上踏過去。
如果不是,那就速速離去。我們不會追究你們擅殺折家軍附屬軍卒的罪名。”
“哈哈哈”
楊七朗聲一笑,一臉欣賞的盯著為首的什長,道:“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軍官,居然擁有如此的智慧。假以時日,你也應當是一個任務。”
頓了頓,楊七又道:“放心吧,我們不殺你。現在,會去告訴你們上官。就說代州權知州,楊延嗣來訪。”
為首的什長,聽到楊七的名字,明顯愣了愣。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您是楊延嗣?”
楊七莞爾一笑,問道:“怎么,西北之地有很多人冒充我?”
為首的什長撓了撓頭,道:“那倒沒有。”
楊七收起了笑臉,瞪眼道:“那你還不快去通稟?”
為首的什長,思索了一下,趴在自己兄弟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然后他兄弟匆匆的趕去通稟了。
他一個人在此地守著楊七和牛頭。
看得出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也是一個很重兄弟情誼的人。
換做了旁人,只怕不會自己留下,讓自己的兄弟去報信。
牛頭驅馬湊近了楊七,焦急的問道:“少爺,為何不把他們全殺了,反而放人去報信?”
楊七冷冷的掃了牛頭一眼,“為何要全殺了?誰又讓你殺人了?”
牛頭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慚愧的低下頭。
剛才他耍了一個小心眼,他故意的拿出了十兩銀子做試探,沒想到敵人真的上當了。
他想著,殺掉了這些人,穿上他們的衣服,然后悄無聲息的潛進臥虎崗里,和自己的人馬回合。
而且并沒用提前知會楊七。
這是他自作主張。
楊七一眼就看穿了。
牛頭自作主張的殺戮,讓楊七心里覺得很惱火。
曾經的牛頭,對他唯命是從。
如今在外面待久了。
有了自己的部下,嘗試了權力的味道。
已經開始脫離他這個原少爺的影響了。
之前楊七去搬救兵的時候,就看出了一點點兒端倪。
只是牛頭掩飾的很好,也從沒用給楊七任何發問的機會。
所以楊七也就沒有刻意的去在意此事。
可是如今牛頭光明正大的在他的面前耍小聰明,他就很不悅了。
“牛頭,你現在也算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將領。你有自己的智謀和想法,本少爺可以理解。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在我身邊的時候,收起你的小聰明。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就有多遠滾多遠。”
牛頭低下頭,慚愧的說道:“對不起,少爺。”
楊七冷聲說道:“你沒用什么對不起我的。從你們踏出我楊家的那一刻起,你們就不再是我楊家的仆從。我也放了你們從良。
我和你們之間,可以說已經毫不相干了。
你們若是念及舊情,可以叫我一聲少爺。
若是不愿意念及舊情,叫我楊延嗣,我也不會生惱。”
楊七的話越來越冷,氣勢也越來越足,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許多,也威嚴了許多。
“但是你給我記住。現在是你們求我,不是我求你們。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聰明。論智謀,論武藝,你哪一樣是我的對手?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耍小聰明?”
幾乎就在一瞬間。
牛頭清晰的感覺到,在他和楊七的中間,生出了一道隔閡。
這個隔閡,將二人以前親密的關系,生生的給割開了。
從今以后,二人中間也不再存在以前的情誼。
反而變成了互相利用的關系。
就像是曾經的兄弟,突然之間沒了兄弟情,卻變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站在一起,只有利益,沒有情誼。
牛頭內心的感覺很復雜。
有一絲遺憾,有一絲酸楚,也有一絲難過。
但是更多的,反而是一種解脫。
似乎套在他身上的某一道枷鎖,從今日之后,將不復存在。
自己在楊七面前,也不用像是仆人一樣,卑躬屈膝的生活。
牛頭低著頭,策馬退到了一邊,一句話也沒說。
他似乎在細細品味這種感覺。
前去通稟的人,很快就趕回來了。
同行的還有一隊百人的人馬。
為首的是一個偏將。
偏將策馬到了楊七身前,抱拳施禮,問道:“您是楊家第七子,代州權知州,楊延嗣?”
楊七抱拳回禮,笑道:“如假包換。”
偏將再次施禮,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我家將軍有情。”
在偏將帶領下,楊七和牛頭二人,策馬一路前行。
行了約莫一里路。
到了臥虎崗下。
臥虎崗下,扎滿了大營。
營地里戒備森嚴,五步一哨,十步一崗。
營地里的軍卒,行進有序,肅穆森森。
由此可見。
折家治軍極嚴。
折家軍威震西北,也不是浪得虛名。
偏將帶著楊七,經過了四道盤查,到了營地中間最大的一處營帳前。
偏將在帳外,躬身施禮,朗聲道:“啟稟將軍,人已帶到。”
“進來吧。”
楊七在偏將帶領下,踏入到了營帳內。
營帳內有兩個人,一個三十歲上下,蓄著短須的中年漢子,身披著銀亮的鎖子甲,束著頭發,大馬金刀的坐在營帳正中。
在他面前的案幾上,擺放著令箭、虎符、金印,還有他的頭盔。
另一個人是一個青年,年齡只比楊七大一兩歲,身穿著一身黑色的魚鱗甲,腰間掛著一柄長劍,一雙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很靈動。
楊七一進入到帳內,兩個人的眼神就投到了他身上。
楊七當即,抱拳施禮道:“代州權知州,楊延嗣,見過折將軍。”
楊七雖然對折家的人,有所了解,但是卻并沒用見過全部的折家的人。
至少眼前的兩位,他沒見過。
所以只能以將軍相稱。
坐在營帳正中的中年漢子,聽到楊七的聲音,面色古怪的問道:“你是打算,以代州權知州的身份拜見我,而不是以楊家第七子的身份?”
楊七愣了愣,皺眉道:“有什么區別嗎?”
中年漢子聞言,面色更加古怪了,他疑惑的問道:“難道你家中的長輩,不曾告訴你一些舊事嗎?”
楊七坦然搖頭,“不曾。”
中年漢子苦笑一聲,“罷了。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著吧。”
中年漢子的語氣,明顯的有些無奈。
這下,搞的楊七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楊七突然想到了懷里的那一塊玉佩。
這里面肯定有故事。
只是佘賽花不愿意說。
楊七也沒用去深究。
中年漢子不了解楊七心中所想,也沒用給楊七解惑的意思。
他先是自我介紹道:“我叫折御卿,職位是領府州事,折御勛是我大哥。”
折御卿一指身旁的的青年,道:“他叫折惟昌,我三侄兒。暫時在軍中擔任上騎都尉職。”
自我介紹過后。
折御卿開門見山的問道:“既然你以代州權知州的身份見我,那就是要談正事。你想談什么,說說看。”
楊七移步上前,抱拳道:“久聞二位大名,如雷貫耳…”
“別!”
折御卿明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阻止了楊七繼續說下去,他沉聲道:“有事兒說事,咱們都是將種門庭出身,不講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楊七沉吟了一下,抱拳又道:“在談正事之前,在下有一個問題想問。”
“講。”
楊七沉聲道:“將軍能不能告訴我,為何折家,此次會出手對付這一群黨項的流民?”
折御卿當即瞪著眼珠子,喊道:“擁有近六萬兵馬,可以襲擊黨項祖地的人,那里還是流民?你在這西北,再給我找這么一群流民出來看看。”
“咳咳咳”
楊七干咳了兩聲,掩飾了一下尷尬。
他沒想到這位折將軍,如此的耿直,說話都不帶拐彎的。
干咳過后,楊七組織了一下語言,重新問道:“將軍,按理來說,他們去進攻黨項祖地,對貴部也算是極其有利的。貴部只需要靜觀其變,等待他們斗的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為何會突然出兵插手干預?”
折御卿大大咧咧的道:“這要是換成了旁人來問,我一定讓人將他亂棍打出去。不過是你小子問,我也可以跟你說道說道。
咱們折家,身為府州主事。鎮守在府州境內。府州的安寧,以及府州和黨項兩地之間的邊防,全靠咱們折家。
你說說,三十多萬人的流民,三四萬的兵馬,突然涌進了府州。
對咱們折家來說,是不是個威脅?
一旦他們有什么歹心,突然攻打府州。到時候府州有所閃失,折家如何向朝廷交代?”
楊七皺眉道:“也許他們只是借道,并沒用進攻府州的意思。”
其實楊七心里,已經認可了這個說法。
畢竟,這要是放在代州,突然涌進了一個近四萬人的武裝。
楊七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他們驅逐出境,或者趕盡殺絕。
但是,楊七心里還是覺得,此事并不僅僅只有這么一條理由。
事情也絕不簡單。
“借道?”
折御卿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楊七,嚷嚷道:“敢去攻打黨項祖地的兵馬,那可就有膽量攻打府州。咱們折家冒不起這個險。”
楊七沉吟道:“沒用其他理由了?”
折御卿突然咧嘴笑道:“你小子,還真是聰明。確實還有一條理由。要不你猜猜?”
楊七低頭沉思了一下,試探的道:“李繼遷答應了給你們好處…”
“哈哈哈…”
折御卿朗聲大笑,“你小子果然聰明。你猜的不錯。李繼遷確實答應了給我們好處。而且還答應,在他有生之年,永遠不對府州動武。”
不等楊七繼續發問,折御卿就說出了李繼遷交托給折家的好處。
“李繼遷,答應從銀州,劃出五個縣,歸入到我們府州。你說,這個好處大不大?”
五個縣?
那可相當于銀州一半的土地。
同時,也相當于,給了折家近二十萬的人口。
有了這五個縣,折家的實力,就能五成。
而且李繼遷還答應了,在他有生之年不犯邊。
這就說明了,在李繼遷活著的這一段世間。
折家可以毫無顧忌的安心發展自己的勢力,囤積力量。
難怪折家如此賣力的剿滅初醒等人。
在自己職權內,在自己義務之內的牟利。
何樂而不為?
初醒等人的困境,來源于折家。
楊七原本打算給出一些利益,說服折家。讓折家退兵的。
如今看來,他能給出的利益,明顯沒用李繼遷給出的利益大。
想要讓折家推兵,明顯很難。
不過,楊七還是打算嘗試一下。
在一瞬間,他腦海里打了好幾個算盤。
“將軍,你們能不能放過他們?”
楊七鄭重的出聲。
折御卿狐疑的盯著楊七,問道:“你和他們有舊?”
楊七坦言道:“不能說全部,只能說是其中幾個人。他們曾經是我的部下。”
折御卿點了點頭,大氣的揮手道:“如果只是幾個人的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做主,放過他們。就當是給你這個新上任的代州權知州新鄰居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