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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3章 清欲駕到

  華麗的車架消失到了遠山后面,楊七依然沒收回遠眺的目光。

  “郎君…”

  曹琳一直陪著楊七,她緩緩上前,緊握住了楊七的手。

  瞧見楊七眉頭緊鎖,曹琳安慰道:“郎君不必為赤金妹妹擔心,以郎君今時今日的地位,誰若敢對赤金妹妹不利,那就是在虎口里拔牙,也必當承擔惹惱我燕國的怒火。”

  頓了頓,曹琳莞爾一笑,道:“說起來,赤金妹妹也算是衣錦還鄉。當年赤金妹妹為了你,大雪漫天的時候,拋下了父母,悄無聲息的出了汴京城。

  雖說有郎君這個心愛的人陪著,但是對女兒家而言,難免少了幾分光榮。

  如今,赤金妹妹以一國王妃的身份回到大宋,自然會收到大宋最崇高的禮遇,也算是為當初掙回了面子。”

  楊七皺著眉頭搖搖頭,低聲嘆氣道:“我不是在憂心這個,赤金走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心緒不寧,我怕她這一次回去,有事發生。”

  曹琳一愣,也跟著皺起了眉頭,“誰還能對赤金妹妹不利?他不怕得罪我們燕國?”

  楊七盯著大宋的方向,幽幽道:“趙德芳…”

  曹琳驚愕的瞪著鳳眼。

  “他瘋了?”

  楊七微微瞇起眼,冷冷的道:“他有些膨脹了,忘了是誰給他的帝位。希望他識趣一點,別在赤金身上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我一定會讓他后悔的。”

  曹琳下意識皺起眉頭,勸解道:“你如今也算是一國之君,且不可意氣用事。”

  “呵”

  楊七嘲諷的一笑,“如果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我當什么一國之君?”

  自嘲過后,楊七感慨道:“呼延伯母病重,我不能伺候到膝前,赤金要回去,我沒辦法攔住。我又脫不開身,陪她一起回去,就只能期望趙德芳能聰明點了。”

  曹琳神色復雜的看著楊七。

  她發現,她有點看不懂自己這位郎君。

  常人得了江山,恨不得費盡心思守住它。

  可是楊七卻一點兒也不在乎的樣子,似乎隨時會沖冠一怒為紅顏。

  江山?美人?

  孰輕孰重,恐怕任何一個有道明君,都會輕易的做出選擇。

  只有那些個亡國之君,才會把美人看的比江山重。

  曹琳并不覺得楊七會把美人看多重,她能夠感受到,楊七更在乎的似乎唯有情意。

  為了情意,楊七在所不惜。

  出于女人的怪心思作祟,曹琳鬼使神差的問道:“若是妾身那天蒙難了呢?”

  楊七淡淡的道:“沒有那一天…如果有,那我可能看不到了。”

  曹琳愕然道:“為什么?”

  楊七瞥了曹琳一眼,淡然道:“我都沒死,誰有資格欺負我妻子?”

  簡單的話,卻充滿了無限的霸氣。

  雖然在曹琳眼里,這個時候的楊七很昏庸,但是她聽到這話,心里暖暖的。

  身體下意識傾斜,輕輕的靠在了楊七懷里,臉上的笑意難以掩飾。

  “嗯?”

  楊七一聲疑惑的哼聲響起。

  曹琳挑眉愕然道:“怎么了?”

  “麻煩來了。”

  曹琳抬頭遠望,就看到了在呼延赤金華麗車架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支更加華麗的車架。

  鳳凰于飛的華頂,隔著很遠,也能看到鳳凰身上閃耀的金輝。

  ‘趙’字大旗迎風招展,分外顯眼。

  如此顯眼的招牌,曹琳自然能夠猜到是誰。

  曹琳下意識看向楊七,問道:“見不見?”

  楊七微微搖頭,“來的真是時候…回去吧,讓寇準以外臣的禮儀招待她。”

  曹琳緩緩點頭,陪著楊七回了燕京城。

  卻說那一支華麗的車架緩緩的行駛到了燕京城前,停了下來。

  手持儀仗的侍衛們一個個靜悄悄的站在車架旁。

  車架上的簾子被人掀開了一角,露出了一張帶著幕籬的面孔。

  眉宇間化不開的哀愁壓的杏目變成了彎月形。

  她看到了破敗不堪,卻栩栩如生,煥發著勃勃生機的燕京城。

  她看到了衣著破爛,卻洋溢著熱情笑容的商人、百姓。

  她看到了冰冷如霜,卻好心的幫百姓們手提肩扛的軍卒。

  她看到了很多。

  卻沒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眼神微微有些迷離。

  內心如刀扎一般刺痛。

  “派人去通傳一聲…”

  她的聲音似乎也感受到了心中的凄苦,多了幾分沙啞。

  “諾!殿下!”

  守在車架旁的侍衛,聽到了她的吩咐,答應了一聲,然后匆匆走到了隊伍的最前列,對著那幾個此前出使大宋的使臣冷冷的道:“你們燕國的人還真是不知禮數,公主殿下駕到,為何不見有人迎接?”

  如今已經到了自家的國土上,燕國使臣也多了幾分底氣,他不需要再忍受這個侍衛頭領的臭脾氣,不屑的瞥了侍衛頭領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那是你少見多怪而已。我燕國又豈是你宋國能比的。想當年,你們宋國陛下入我們燕國的大同府,前去迎接的也只有彭頭領一人而已。

  遼國的蕭太后,在去歲也曾親身拜會我家陛下,我家陛下也未曾迎接。

  難道你覺得公主殿下的身份,比他們二位還高?”

  侍衛頭領聞言,一臉愕然,被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還是那個在路上被自己怎么罵,都不還嘴,只知道笑呵呵的對他的那個燕國使臣嗎?

  不等侍衛頭領發飆。

  燕國使臣擼了擼嘴,說道:“迎接的人來了…看來我們陛下,對公主殿下,還真是高看了一眼,居然派了寇相公前來迎接。”

  寇準領著十幾個文臣,穿戴著官服,匆匆趕到了車架前。

  “燕國國相寇準,參見宋國清欲公主殿下。”

  寇準帶著一群文臣,齊齊躬身施禮。

  車架上的簾子被掀開,一道瘦弱的身影,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的下了車架。

  她身穿一件錦繡鳳袍,卻因為消瘦,撐不起那寬大的袍子,看起來有些怪異,但卻沒有人笑她。

  她蓮步微移,走到了寇準面前,聲音沙啞的問道:“楊延嗣呢?他為什么不出來見我?他為什么不出來接我?”

  “他怕見我?”

  她又逼近了一步,盯著寇準的眼睛,厲聲質。

  從她的聲音里,寇準聽出了期盼,也聽出了怨恨。

  對于眼前的這位清欲公主和楊七的風流韻事,他早在汴京城的時候就聽說過。

  楊七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這讓他很頭疼。

  寇準在心里咒罵楊七的同時,不卑不亢的對清欲公主道:“國主近日重病纏身,不宜外出,還望公主殿下海涵。”

  “呵呵”

  清欲公主嘲諷的笑道:“真是一個拙劣的借口。他不肯見我,那就是真的有愧于我。夠男人!”

  一眾燕國文臣,尷尬的抽了抽嘴角。

  這要是換作其他人,敢這么在大庭廣眾之下,指名道姓的謾罵楊七,恐怕早就被張詠請去刑部問話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身份特殊,他們無能為力,只能躬身站著。

  清欲公主就像是一頭高傲清冷的鳳凰,冷冷的掃視了一眼燕國文臣。

  然后厲聲質問,“本宮在你們中間,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提到楊七,清欲公主以我自稱,提到這些文臣,她又變成了那個高貴的公主殿下,自稱本宮。

  “曾幾何時,你們在朝堂之上慷慨激昂,揚言忠君愛國,愿意為大宋,為本宮的父皇赴死…”

  “呵呵…你們就是如此忠君愛國的?就是如此為本宮的父皇赴死的?”

  “父皇當初瞎了眼了,怎么就重用了你們這一幫亂臣賊子。”

  “一個個兩面三刀,本宮若是你們,早就羞愧致死,還有何顏面出現在這里?”

  清欲公主厲聲如刀,刀刀見血。

  一眾跟宋國有瓜葛的官員,被罵的體無完膚。

  當然了,也有剛硬的。

  比如向敏中。

  在聽到了清欲公主充滿了侮辱性語言的時候,向敏中微微直起身,收回了手,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贖在下先告辭了。”

  “呵…做賊心虛了…”

  這一句話卻不是清欲公主說的,而是隨行的宋臣插話的。

  向敏中正欲走,聽到這話,腳下一頓。

  他回過身,冷冷的看著清欲公主一眾人,不屑的道:“向某從未做賊,何來心虛一說?向某在宋國任職的時候,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從沒做過半點對不起宋國的事情。

  可是向某得到的是什么?

  像是一個玩膩了被丟棄的野狗一樣,被賣到了燕國。

  也是那個時候,向某才意識到了,自己在宋國,活的還不如趙普家的狗。

  所以,向某沒有什么對不起宋國的,反倒是宋國對不起向某。

  既然如此,向某又如何心虛?

  至于爾等…”

  “呵呵”

  向敏中嘲諷的笑了一聲,“宋國太宗皇帝,在陣前死的不明不白。爾等身為宋臣,一點兒也沒有追查下去的意思。反而投到了新帝膝下,做起了忠犬,幫著他一起鏟除異己。

  若論做賊心虛,恐怕諸位才是真正做賊的那個人吧。”

  “大膽!”

  “彼其娘之!”

  向敏中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然后瀟灑的甩了甩衣袖,離開了此地。

  一眾燕臣見狀,紛紛跟著向敏中離去。

  沒有人愿意留在這里找罵。

  到最后,就剩下了寇準一個人站在那兒。

  寇準突然有點想罵人,破口大罵的那種,翻出別人家族譜細細數下來挨個罵的那種。

  向敏中你個狗日的,挑起了火就跑,丟下我一個人在這里受罪。

  彼其娘之!

  清欲公主身邊隨行的宋臣們,一個個像是憤怒的公雞,看向了僅剩下的寇準。

  有人趁機教唆清欲公主,“公主殿下,這些燕臣不知禮數,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仗責,以示懲戒。”

  說到底,楊七這個燕國國主,還是趙德芳封的。

  雖然雙方并沒有什么實際性的關聯,但是從名義上講,燕國還是宋國的屬國。

  宗主國皇女,仗責屬國官員,在名義上是說得通的。

  所以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寇準下意識的就想效仿向敏中,準備逃跑。

  只要清欲公主敢下令打人,他絕對敢跑。

  至于把清欲公主一行人,那就讓楊七自己去對付吧。

  反正是楊七自己的糊涂賬,他可不愿意當替死鬼。

  就在寇準準備跑的時候,清欲公主一句話,讓寇準愣在了原地。

  只聽清欲公主冷冷的對跟隨她的官員們道:“向敏中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有一半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頓了頓,清欲公主不屑的道:“你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丟下了這句話,清欲公主對寇準擺了擺手,冷聲道:“帶本宮入城。”

  寇準趕忙點頭,再次施禮過后,在前面帶路,引領著一行人進入到了燕京城。

  然后到了正在建設中的王宮的一角的臨時搭建的驛站內,停了下來。

  自從得知清欲公主和海靖公主要來,驛站就在快馬加鞭的建設。

  如今已經大體的建成,并且做了布置,還安排了人伺候。

  送清欲公主入了驛站的清幽院以后,寇準陪著笑臉,躬身道:“公主殿下旅途勞頓,還請用過了膳食,早些歇息。寇準今日就不叨擾公主殿下了,明日再來拜訪。”

  寇準丟下這句話就要走,卻被清欲公主給叫住。

  清欲公主聲音清冷的道:“回去告訴楊延嗣,他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一日不見我,我就一日不走。”

  寇準尷尬的拱手道:“諾…”

  安置好了清欲公主以后,寇準出了驛站,直奔楊七的行營。

  通稟過后,進入到楊七書房的時候,就看到楊七正靜靜的坐在書房內等他。

  “臣寇準參見陛下。”

  “坐。”

  等寇準坐定以后,楊七命人備上了茶水,這才開口問道:“聽說清欲那個丫頭,在燕京城門口,當眾為難你們了?”

  寇準悶了一口茶,苦笑道:“那是為難嗎?那簡直是打臉。特別是向敏中那個壞老頭帶頭走了以后。臣一個人站在那兒,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還好清欲公主沒有為難我,反倒是把隨行的宋臣罵了一番。”

  “哎…連自己人都罵,怨氣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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