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歸尷尬,昨夜發生了什么,楊七還真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他看向了彭湃,問道:“給我講一講昨夜都發生了些什么…”
楊七堅定不移的聲音,讓彭湃意識到,昨夜的事情恐怕瞞不住了。
彭湃暗嘆了一口氣,徐徐將昨夜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楊七。
“昨夜,陛下您擋下了其余官員們,獨獨邀請了寇準寇大人入了府,在后院花廳內飲酒…你二人攜手發誓,要共建一個繁榮昌盛的燕國…后來你們二人喝多了,寇準寇大人光著膀子在后院里亂竄,縱聲高歌;陛下您則用拳頭,生生把后院捶了一遍…”
說到此處,彭湃明顯一頓,然后一臉尷尬之色的道:“喝到最后,陛下和寇大人二人皆醉,然后…然后…”
猶豫再三,彭湃在楊七威逼的眼神中,緩緩吐出了實情,“然后陛下就拽著寇大人的衣襟,讓寇大人喊你兄長…寇大人執意不肯,陛下就用花廳的柱子,扎了一個十字架,把寇大人綁在柱子上抽打…”
聽到此處,楊七嘴角不由自主的急速抽搐,腦海里下意識的就回想起了把寇準綁在柱子上抽的場面。
畫面太美,楊七不敢再想下去,他渾身打了一個機靈,憋著嘴低聲道:“不必說了…”
彭湃趕忙閉上嘴。
楊七問道:“寇準可有什么好歹?”
彭湃一愣,低聲道:“寇大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現在廂房里靜養。”
楊七嘴角再次抽搐,吩咐道:“那就讓他養著…”
原本今日寇準要主持分糧大會,如今看來,怕是很難再出面。
楊七自己造的孽,唯有自己收拾殘局。
根據燕國和佛門訂立下的交付糧食的辦法,佛門會在籌措好了糧食以后,運往宋燕兩國邊陲之地,從燕國極北一直到燕國極南。
這個辦法是燕國提出來的。
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盡快把糧食送到百姓們手上。
若是把糧食先送到楊七手里,再由楊七統一分配,那么往返來回,會平白多出很多損耗。
雖然佛門給的糧食足夠燕國的百姓們吃兩年之久,但是燕國還沒富裕到可以浪費糧食的地步上。
此刻,聚集在港城的官員們,就是等著分糧的。
依照丁口的數量多寡,分配的糧食也會有多又少。
楊七拔步前往廳堂的時候,走了沒幾步,回過頭黑著臉吩咐彭湃,“昨夜發生在后院的事情,給我下封口令,誰敢出去亂說,殺無赦!”
遮羞是人類的天性,楊七也不例外。
彭湃很識趣的點頭道:“陛下放心,此事屬下已經安排妥當。”
楊七點點頭,前往了廳堂。
到了廳堂以后。
一眾官員們早已到齊。
楊七在眾人矚目下,緩步走到了那最正中的位置上,緩緩坐下。
官員們齊齊躬身施禮,“臣等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爾等且落座吧。”
楊七淡淡的說道。
官員們迅速的在廳堂內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需要楊七去刻意安排,他們很主動的依照官職的高低,排出了座位,官職相同的,則依照年齡排序。
當然了,小小的廳堂是坐不下這么多官員的。
所以有資格坐下的僅有一小部分人,更多的官員還是站著的。
待到眾人坐定,楊七一臉威嚴的道:“諸位,今歲燕國糧荒,鬧的人心惶惶。所幸我們上山下海的政令還頗有收獲,百姓們因此并沒有餓死。
然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昨日,我率領眾將士獵殺的鯤鵬骨骸,以三千萬擔糧食的價格,撲賣了出去。
如今這些糧食正在運來的路上。
一旦這三千萬擔糧食入了我燕國,我燕國百姓就正式脫離了饑餓。
但這并不代表萬事大吉。
解決百姓們基本溫飽只是第一步,我們還要齊心協力,鼓勵百姓們農耕,讓百姓們的生活盡快步入正軌。”
說著說著,楊七下意識站起身,冷聲道:“三千萬擔糧食,可以養燕國百姓兩年,但是我并不打算養他們兩年。我不希望自己養出一群懶漢,更不希望出現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
所以,三千萬擔糧食,我會扣下一半兒,留在燕京城,做應急之用。
剩下的一千五百萬擔,會依照丁口,發放到諸府。
你們拿到了糧食,別一口氣發放給百姓,就完事了。
我要求你們,對各地百姓的糧食,實行兩旬一發。
在發放糧食的關口,你們除了要發放糧食外,還要重新統計各地人口,編撰成冊,送往燕京城。
并且給予相應的戶籍牌。
一張戶籍牌,領一丁口的糧食。
無戶籍牌者,不予發放糧食。
除此之外,在農閑的時候,你們還要把這些百姓組織起來,修橋鋪路,修建城防水利。
遇山開道,遇水搭橋。
務必在明歲的時候,疏通各府的道路。”
楊七掃視著一眾官員們,鄭重道:“今歲糧荒,諸事不提,我們君臣攜手,讓燕國恢復過來。但是到了明歲,我要看到諸位的政績。
我要求你們不僅要為官清廉,更要做出征集。
能者上,庸者下。
諸位,聽清楚了嗎?”
一眾官員們紛紛起身,躬身施禮道:“諾…”
楊七訓話過后,就開始依照各府大致統計出的人口,開始分配糧食。
由于并沒有進行徹底的戶籍統計和排查,所以各府能給出的人口數目,都只有一個大概的數字。
這也是為何楊七要求官員們在發放糧食的時候,順便編撰、統計人口,并發放戶籍的原因。
統計人口,是歷朝歷代建國以后,所需要做的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楊七原本打算等到燕國安定以后,再做詳細的人口統計。
如今既然裝上了,那就摟草打兔子,一起完成。
對于每一個府縣發放的糧食,楊七都會在他們報上來的數字上溢升一成。
他不怕多給各府縣糧草,他只怕有百姓在糧食充足的情況下餓死。
糧食的分配工作持續了三日。
在這三日內,楊七幾乎把有關于糧食分配的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慮在內。
三日后。
糧食分配工作完成。
各地官員們也踏上了返鄉的路程。
依照楊七的要求,他們回鄉以后,便要組織起人手,趕往宋燕邊陲運糧。
忙碌完了這一件大事,楊七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才有機會去行營后院的廂房內看望寇準。
楊七見到寇準的時候,寇準正躺在床榻上,舒服的直哼哼。
在他面前,擺放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擺放著糕點,酒水。
寇準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喝著酒水,不時的還哼唱兩句小曲。
“你過的很愜意?”
楊七的聲音在寇準背后響起。
床榻上的寇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慌忙的躲進了被窩。
楊七頓時一臉黑線。
“出來,我不打你。”
寇準躲在被窩里,嚷嚷道:“我信你有鬼…讓我叫你兄長也不是不可以,等我娶了楊延琪,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到時候再叫你兄長也不遲…”
提到這個茬,楊七臉色更黑。
楊七恨不得沖上前掐死寇準這貨,明知道這貨躲在被窩里是在演戲,偏偏卻把他氣的不輕。
“半個時辰后,我要是見不到你出現在碼頭上,加入到安置宋遼兩地過來的百姓人群中,我就繼續把你吊起來打。”
丟下了這句話。
楊七義憤填膺的離開了廂房。
原本還想跟寇準說兩句軟話的。
可是就那貨那德行,讓楊七打消了這個心思。
如今燕國有了糧,雖然這些糧食還在路上,但是準備工作必須要提前做起來。
整個燕國東境,經里了兩次大戰,早已處在了地廣人稀的局面上。
人口本來就少,全部堆在港城也不是個事。
所以就需要重新去規劃和安置這些百姓。
除了其中極少一部分待在港城實在不愿意走的人之外,絕大多數從宋遼兩地過來的百姓,還是更傾向于男耕女織的生活。
然而,把這兩百多萬百姓,安置在燕國東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難之后的百姓們心思很敏感。
安置的地方不對,或者是分配的方式不對,都容易引出掐架的問題。
在大宋,各村之間為了爭水、爭地頭等等事,互相掐架的比比皆是。
楊七不希望自己治下也出現這種慘劇。
寇準很識趣。
從楊七放下狠話,到寇準出現在安置百姓的最前沿,前后過了不到兩刻鐘。
寇準很有安置百姓的經驗,由他出馬,一定能夠安置好聚集在港城內的百姓。
時間一晃,又是六日過去。
算上此前的三日,已經過去了九日。
佛門運送的第一批的糧食,如約送到了燕國的地頭上。
一共四百萬擔。
剛到燕國地頭,就被瞬間瓜分一空。
然后就是接二連三收到糧食的奏疏,猶如雪花一樣飄到了楊七面前。
楊七在欣慰的同時,也感慨佛門神通廣大。
以古代的運輸條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能把這么多糧食如約送過來的,非一般人力物力可為。
就算楊七想要辦成這件事,也得調動至少四十萬人。
然而佛門卻不動聲色的做到了。
慧明禪師借著這股東風,死皮爛臉,軟磨硬泡的擠進了楊七的行營。
行營后院。
經過了修整的行營后院,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景象。
當日那種破敗不堪的場面,一掃而空。
隱隱比遭到破壞之前,還典雅了三分。
后院內的花廳被拆了,卻多了一座涼亭。
楊七和慧明禪師就坐在涼亭內飲酒作樂。
慧明禪師嗜酒,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稍微找人一打聽,就能打聽出來。
楊七以楊家的獨門烈酒招待慧明禪師,這讓慧明禪師喝了個痛快。
一口氣足足喝了兩壇子的烈酒,慧明禪師才紅著臉開始跟楊七說話。
“阿彌陀佛,國主力能屠鵬,實在是天下英雄豪杰的楷模…”
慧明禪師樂呵呵的在夸人,可楊七總覺得他出現在行營內,非要見自己,肯定是別有深意。
所以聽到慧明禪師的夸贊,楊七淡淡的笑道:“禪師謬贊了,我也只是恰逢其會,在海上捕撈大魚的時候,撞上了這頭鯤,它生性兇殘,撞毀了我手下兩條大船,更讓我麾下將士死傷無數。
眼看著它還要將我吞入腹中,迫于無奈,才放手一搏。
原本也沒想著屠鯤鵬,只是想嚇走他。
誰曾想,將士們肯拼死相搏,最終竟然殺死了它。
斬了它,不僅解決了我們的生死危機,還解決了我燕國糧荒的問題。
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說到這里,楊七頓了頓,又道:“說起來,我還沒感謝禪師慷慨解囊,助我燕國脫離糧荒之苦,讓眾多百姓有了糧食吃,不至于餓死。
禪師真是功德無量啊…”
提到糧食,慧明禪師就有些心痛,不過他臉上依舊一臉笑意,道:“國主言重了,我等居于佛門,當懷一顆慈悲心腸,救人的事,我等自然義不容辭。”
楊七贊嘆道:“禪師高義。”
慧明禪師笑道:“比不上國主…”
二人互相吹捧了兩句。
慧明禪師才說出此行非要見楊七的來意。
“國主,老和尚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問。”
“禪師但說無妨。”
“國主在獵此鯤鵬的時候,可有見到其他的鯤鵬?”
楊七聞言,下意識的挑起了眉毛。
慧明禪師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他要是還不明白慧明禪師話里的意思,那就是真笨了。
楊七搖頭笑道:“不曾…”
慧明禪師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那國主以后可還會出海獵鯤?”
楊七依舊搖頭,“不會…”
慧明禪師臉上的笑容更加滿意。
他笑瞇瞇的道:“那老和尚就在這里先謝過國主。”
楊七也笑了起來,“為何要謝我?”
慧明禪師道:“國主心里明白,又何必要說的那么通透。今日國主為我佛門大開方便之門,老和尚自然要謝過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