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楊七接手了戰事以后,就密切的派遣手下的探子,持續關注著遼軍糧草的動向。
遼國經濟內情如何,楊七恐怕比遼國朝堂上的官員們還了解。
此前楊七暗中的兩輪的經濟制裁,早已把遼國的經濟弄的四分五裂。
遼國能聚攏起的錢財糧草少之又少。
此前又和大宋的禁軍鏖戰了大半年。
他們所籌備糧草,早就消耗殆盡。
若不是從大宋手里繳獲了一批糧草,恐怕遼軍早就糧草告拮了。
楊七率軍到了幽州城外以后,圍而不攻,除了要等楊二、楊三、楊六三人率軍組成合圍之勢外,就是為了等遼國糧草告拮。
一旦遼國糧草告拮,幽州城內的遼軍就剩下了兩條路走。
一條路是退兵,另一條路就是垂死掙扎。
以楊七對耶律休哥的了解,耶律休哥絕不會灰溜溜的退兵的,不垂死掙扎一番,不到最后的絕望關頭,耶律休哥絕不認輸。
此前在中軍大帳內議事的時候,楊七就曾經告訴過楊五和彭湃,遼國的糧草問題。
甚至還猜測,一旦遼國糧草告拮,耶律休哥很有可能會使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舉動。
比如明里派出使節,暗地里偷襲別處。
如今遼國使臣到了轅門外,正好驗證了楊七所言。
這也是為何楊五在聽到了幽州城有使臣到了轅門以后,低著頭很郁悶的原因所在。
“遼國使臣既然到了,那就請他進來見一見,看看耶律休哥要出什么幺蛾子…”
楊七揮了揮手,讓稻草人下去帶遼國使臣進來。
楊五、彭湃等人,趁著這會兒工夫,風卷殘云的掃蕩了桌上的牛羊肉,然后讓人收起了火鍋。
等到他們驅散了大帳內的火鍋味以后,稻草人帶領著遼國使臣進入到了中軍大帳。
來人到了中軍大帳門口的時候,腳步很遲疑。
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踏進了大帳。
楊五看到來人,整個人都炸了,他猛然拍桌,怒喝道:“又是你這個叛徒,遼人三番五次的派你過來和談,是存心在惡心我們兄弟嗎?”
‘兄弟’二字,楊五咬的格外重。
楊七看到了來人,眉頭也下意識的皺了起來,再無剛才的風輕云淡。
“我說過,再見你,就是敵人,定斬不饒。你是欺我不敢殺人嗎?”
楊七的聲音格外的冷清,臉色冰冷,語氣中充滿了凌冽的殺意。
楊延輝渾身一顫,硬著頭皮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楊五猛然站起身,咬牙切齒的道:“無恥…”
楊七盯著楊延輝,冷笑道:“之前在銅臺關,我饒你一命。之后在落鳳坡,你僥幸在我三哥手里又逃脫了一命。如今,你又自己送上門?你是覺得,我們兄弟會念及兄弟之義,屢屢放過你,所以你有恃無恐?”
楊五一聽這話,更惱了,他四處找刀,怒吼道:“我宰了你。”
楊七攔下了楊五,抽出了彭湃腰間的短劍,割掉了袖袍,扔到了楊延輝面前。
“這是最后一次,滾!”
楊五滿臉怒火,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噗呲”
楊延輝苦笑了一聲,悲涼的從地上撿起了楊七割斷的袖袍,低聲呢喃道:“這算是與我割袍斷義?自此之后,再無兄弟情誼?”
不等楊七開口,楊五搶先道:“你我之間,早就沒了兄弟之義。今日割袍斷義,只不過是做了之前該做卻沒做的事情。”
楊延輝捏著斷袍,慘笑道:“也罷,有了這東西,我回去也有個交代。”
話音落地,楊延輝神情復雜的看向了楊七,“遲早有一天,你們會明白我為什么會這么做的…”
楊七冷冷的盯著楊延輝,不咸不淡道:“不論你有什么苦衷,都改變不了你已經是個漢賊的事實。縱然你有滔天的謀劃,跟我楊家也沒有半點關系。
我楊家,容不下漢賊。”
楊五傲立在楊七身邊,不屑的看著楊延輝,力挺道:“不錯!”
楊延輝悵然若失,失魂落魄的捏著斷袍,踉踉蹌蹌的出了中軍大帳。
楊七冷聲吩咐左右,“以后此人若是來我營地,當場斬殺,不必報知給我。”
中軍大帳內所有人聞言,鄭重的點頭。
“諾!”
楊延輝離去不久,遼國重新派出了使臣到了楊七軍營外的轅門。
楊七讓人把使臣帶進了大帳,仔細瞧過以后,派人把人轟出了營地。
并且丟出了一句話讓使臣帶給耶律休哥。
“我楊延嗣好歹是一方霸主,派一些小魚小蝦的跟我和談,看不起我?”
經過了楊七兩番折騰。
耶律休哥迫于無奈,不得不派遣出韓德讓出馬。
韓德讓出使,可比前兩位使臣強多了,身邊配備的護衛,配備了車架,甚至還有象征著使臣的節鉞。
韓德讓手持著節鉞,威風凜凜的在親兵的護衛下,駕著車,到了楊七營地前的轅門。
“我乃大遼楚國公韓德讓,奉命出使。”
韓德讓在轅門前,高聲呼喊。
正式又正規,標準的出使禮節。
和前涼撥人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然而。
一陣清風吹過,愣是沒人搭理他。
轅門口崗哨上的將士們,目不斜視,就像是看不見他們。
轅門內,三五個楊七麾下的將士們,端著飯碗,湊在一起,蹲在地上,一邊吃飯,一邊對著韓德讓一行指指點點的。
韓德讓感覺到了自己被羞辱,但是他卻不敢發作,只能強忍著心頭的怒氣,再次高喊,“我乃大遼楚國公韓德讓,奉命出使。”
“我乃大遼楚國公韓德讓,奉命出使…”
韓德讓在轅門外高喊了數聲,才有人從轅門內出來,把他們引了進去。
一行人到了中軍大帳外。
彭湃冷冰冰的帶人攔下了韓德讓的護衛。
“唰”
“你們干什么?”
護著韓德讓的護衛,見彭湃帶人圍了上來,當即抽出了彎刀,警惕的盯著他們。
彭湃冷笑了一聲,說道:“依照我西北四府的軍規,中軍大帳前,擅動刀兵者,立斬決!”
韓德讓嚇了一跳,又驚又怒道:“你敢!”
“哼!”
彭湃冷哼了一聲,用實際行動告訴了韓德讓他敢不敢。
“噗呲”
“噗呲”
扎馬合勇士們出刀速度很快,加上人數眾多。
幾個呼吸間,韓德讓帶來了護衛們,就被斬殺到了中軍大帳門口。
只剩下了韓德讓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中軍大帳門口,驚恐的指著彭湃,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
彭湃猛然湊在韓德讓身邊,嚇了韓德讓一跳,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彭湃卻沒有什么其他的動作,只是似笑非笑的道:“韓大人,請…”
“你…你…你…”
韓德讓顫聲指著彭湃。
彭湃卻推著韓德讓進入到了中軍大帳內。
中軍大帳內,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一個個長得兇神惡煞的,看著很嚇人。
韓德讓被彭湃推進了中軍大帳,抬眼看到了中軍大帳內的人,也是嚇了一跳。
楊七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看著韓德讓,道:“韓大人,許久不見,可曾想我?”
韓德讓頓時就有種罵娘的沖動。
前后就見過你兩次,第一次被你捅了,第二次讓你把我的親衛都殺了。
一次比一次霸道。
鬼才會想你。
韓德讓那是穩坐遼國朝堂上多少年的大佬,什么場面他沒見過。
彭湃在中軍大帳外殺伐果斷,只是讓他短暫的失神。
進入到了中軍大帳,見到了正主,韓德讓也恢復了心神。
當即,韓德讓瞧了瞧節鉞,單手錘胸,“外臣韓德讓,見過虎侯。”
楊七見狀眉頭一挑。
韓德讓可不是這么輕易服軟的人。
先前在彭湃在外面殺伐果斷,只是給韓德讓一個下馬威而已。
楊七相信,那小小的下馬威,并不足以嚇到韓德讓。
果然,在施禮過后,韓德讓義正言辭的質問楊七,“虎侯,常言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剛才在帳外,你帳下護衛無故斬殺我的護衛,用意何在?還請虎侯給我一個解釋。”
楊七當即皺眉問道:“有這事?”
彭湃躬身道:“回少爺的話,確有此事。”
楊七不悅的道:“為何緣由?”
彭湃正色道:“依照我西北四府的軍規,膽敢不經少爺允許,就在中軍大帳外動刀兵者,立斬決!”
楊七臉上的不悅轉瞬即逝,他看向韓德讓,遺憾道:“韓大人,你也聽到了。你的護衛之所以被無故斬殺,全是因為他們在中軍大帳前動刀兵。
韓大人也是帶兵之人,應該知道出征在外,軍令如山。”
韓德讓臉色一黑,惱怒道:“我等入營之前,可不曾得到提醒…”
楊七看向了彭湃。
彭湃不咸不淡的解釋道:“你們也沒問啊…”
韓德讓差點被氣的吐出一口悶血。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人家已經不要臉了,韓德讓也拿人家沒辦法。
這個悶虧他不得不吃下了。
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韓德讓讓自己忘掉了此事,他身負使命,不可能在這種不痛不癢的問題上計較下去。
韓德讓看著楊七,正色道:“虎侯,此番老夫出使貴軍營地,乃是為和談一事而來。”
楊七笑瞇瞇的道:“那就坐下慢慢聊。”
“彭湃,給韓大人取個凳子。”
也不知道彭湃是有心的還是無疑的,總是彭湃給韓德讓搬來了凳子,就擺在了中軍大帳最中間的位置,也是最顯眼的位置。
韓德讓坐上去以后,瞬間就覺得了什么叫做如坐針氈。
周遭的一雙雙兇神惡煞的虎目落在他身上,他感覺像是被一群猛虎盯上了一樣。
就像是一群食肉的老虎,圍著一只待宰的羔羊。
縱然韓德讓見過很多大世面,面對這個情景,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楊七卻像是沒發現韓德讓不自在一樣,他笑問韓德讓道:“遼國要和談,不知道準備怎么個談法?”
韓德讓正經危坐,道:“虎侯與我大遼征戰月余,雙方死傷無數,更是耗費了無數的錢糧。以虎侯治下四府之地,支持數十萬大軍遠征月余,只怕也是捉襟見肘了。
虎侯再戰下去,只怕西北四府內要生靈涂炭了。
我大遼皇太后,信奉佛家,心有慈悲,不忍看到生靈涂炭,愿熄刀兵。”
楊七扯了扯嘴角。
韓德讓還真是會信口雌黃,蕭倬那個賊婆娘若是真有慈悲心的話,又怎么可能坐上遼國皇太后的位置。
心里埋怨歸心里埋怨,但是楊七嘴上的場面話說的也不逞多讓。
只聽楊七樂呵呵笑道:“那真是巧了,我楊家一門,世代信奉佛家。心中也有慈悲,不忍看到生靈涂炭。遼國愿意和談,我求之不得。”
韓德讓鄙夷的撇撇嘴,臉上笑呵呵的說道:“虎侯既然有心議和,剛好跟我大遼皇太后的心思不謀而合。虎侯若是愿意退兵回復興關,我大遼必不追究虎侯入侵我大遼的罪責。
不僅如此,我大遼皇太后,還可以下旨冊封虎侯為西北王。”
“不不不…”
楊七搖頭道:“我此番出兵,為的是收復我西北四府的舊地,何來入侵一說?這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我西北四府的疆土,被你們遼人無故占去了多年,如今也是時候歸還了。
只要你們遼國,肯歸還我西北四府治下的燕云十六州。
我可以考慮一下,不追究你們遼國侵占我燕云十六州的罪責。
若是你們遼國的小皇帝,愿意叫我一聲叔父,我也可以考慮,不向你們遼國討要你們占據燕云十六州這些年的利息。”
“這不可能!”
韓德讓猛然起身,怒喝。
“哼!”
中軍大帳內的兇神惡煞的漢子們,當即站起身,齊齊冷哼了一聲。
聲若洪鐘。
嚇的韓德讓咯噔一下癱坐在凳子上。
楊七以勢壓人,韓德讓氣的七竅生煙。
二人就燕云十六州的歸屬問題,開始扯皮。
這一扯就是大半天。
此后,韓德讓就往返在幽州城和楊七的軍營之間,陪著楊七扯皮。
一晃,就是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