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七和老楊鬧得不歡而散。
老楊走后,楊七立馬找來了楊家的家將,把他們都散出去去尋找楊四。
家將們都散出去以后,楊七和老楊開始冷戰,互相都不理睬對方。
雁門關也在父子二人的冷戰中,氣氛變得很壓抑和寂靜。
然而,雁門關外卻炸翻天了。
一千身穿火山軍軍服的黨項人,身背著報捷的大風旗,快馬加鞭的趕往汴京。
按照楊七的命令,他們橫穿過了代州和汾州中間屯兵的場所,并且把雁門關大捷的事情傳向四方。
一路上所過之處,碰到的人,聽到了這個消息,沒有驚喜,只有驚愕。
同時,有關于雁門關的一些謠言,也在一夜之間,傳唱到了西北遍地,逐漸向汴京城蔓延。
汴京城內。
高府。
高懷德躺在榻上小酣,高處恭小跑著進入了臥房,“爹,出事了。”
高懷德睜開眼,眉頭皺了皺,他放下了手里的暖爐。
“慌慌張張的像什么樣子。為父老了,也快死了,以后這個家還得你撐著。你如今也官居二品了,擱在地方,那都是一方封疆,就不能學著穩重一些。”
高處恭苦笑道:“爹,孩兒真的辦法穩重下去。”
高懷德指了指矮幾上的紅泥小火爐,高處恭欲言又止,最后嘆了一口氣,開始給火焰微弱的小火爐內添上了銀碳。
火燒旺了,煮沸了水,烹了一杯香茶,遞給了高懷德。
高懷德端著茶杯,淺唱了一口,滿意的吧嗒了一下嘴,問道:“說說吧,出什么事兒了?”
高處恭苦笑道:“雁門關的消息,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駙馬督尉、侍中蕭咄李,活捉了遼國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哐當”
高懷德手里的茶杯一下掉落到了地上,一臉愕然,“楊業…贏了?”
幾乎十死無生的戰局,楊業居然打贏了,而且還打了一個打勝仗。
高處恭緊張道:“爹,這一次雁門關的事兒,咱們可是暗中給楊業使絆子了。這事兒要是被捅出去了,夠咱們家喝一壺的。”
高懷德收斂了一下心神,瞪了高處恭一眼,喝道:“慌什么,天還沒塌下來。”
高懷德緩緩起身,說道:“幫我換上朝服,我要進宮一趟。”
另一處,一個豪華的府邸內,一位胡須花白的老者,正在愜意的打著拍子,聽鳳來樓的花魁給自己唱曲兒。
那花魁唱完了一曲,又接著一曲兒。
府邸的主人沒喊停,她不敢停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花魁這一次唱的是汴京城里盛傳的嗣仙人的詞。
老者聽到這個曲的時候,也是愣了愣,旋即,淡然笑道:“楊家七小子的詞不錯,可惜生錯了地方了…”
伺候在老者身旁的管家笑呵呵的附和道:“老爺說的對,一旦雁門關丟了,楊家也就完了。保不齊會像潘家一樣,被滿門抄斬。”
老者揮了揮衣袖,一邊品茶,一邊低聲笑道:“楊延嗣是一個文官,即便是被問罪,也不會被問斬。應該會被流放到沙門島。沙門島現在是自家人在駐守,到時候讓他把人給老夫弄出來,就在這府上,就在這院子里,專門給老夫寫詞。”
管家樂呵呵道:“老爺說的對。”
老者咧嘴暢快的大笑。
突然,從門外連滾帶爬的跑進來一個府上的家將。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家將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剛要喝斥幾句,就聽到家將沉聲道:“老爺,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的蕭咄李和李重誨。聽說還射傷了遼國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什么?”
老者猛然站起身,一臉難以置信。
家將不得已,快速的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老者確認了自己沒聽錯以后,立馬喝道:“快,立刻斬斷和潘家那些余孽的一切聯系。再派人去把所有知情的人員全部滅口。一定要快。”
管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馬下去吩咐此事。
管家一走,老者瞅了瞅在院子里吹拉彈唱的鳳來樓的班子,對家將使了一個眼色。
家將會意,立馬帶人處理了風來樓的班子。
老者面色凝重的望著北方。
曹府。
在三衙忙碌了一天的曹彬剛回到府上,他到書房坐下,曹夫人端著一盤子的糕點和香茶,進入到了書房。
曹彬揉了揉眉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琳兒又來了?”
曹夫人苦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婿去做什么了?知道的話,就告訴她。瞧著那孩子日漸消瘦,我這個當娘的,看著難受。”
曹彬從盤子里捻起了一塊糕點,送到了嘴邊,停頓了一下,又放下了。
“那個臭小子去做什么,為夫大致知道一些。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十分兇險。而且,現在什么結果都沒有,為夫實在沒辦法跟琳兒開口說。”
曹夫人坐到了曹彬身邊,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你不愿意告訴琳兒,難道還不愿意告訴我這個妻子嗎?”
曹彬面色凝重道:“那個臭小子陷入了一個十死無生的局面。他或許能活,但是楊家,恐怕要完了。”
“楊家要完了?”
曹夫人一臉愕然。
曹彬搖頭苦笑道:“有些事情現在跟你說不清,且等著消息吧,等著給那個臭小子擦屁股。不然,那臭小子肯定把自己給搭進去。
早知道這個臭小子這么不省心,當初就不應該把琳兒嫁給他。”
“老爺,老爺…”
曹府的管家,一臉驚喜的匆匆沖進了曹彬的書房。
也顧不上禮數,進門之后開口就說道:“老爺,好消息,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六萬遼軍,活捉了蕭咄李和李重誨。”
“噌”
曹彬猛然站起身,一臉驚愕道:“真的?”
作為一個一生戎馬的將軍,并且掌控著大宋百萬大軍的軍方第一首腦,雁門關的局面究竟如何,恐怕現在的汴京城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那種局面下,能守住雁門關就不錯了。
如今,雁門關不僅守住了,居然還打勝仗了。
曹府管家鄭重的點頭,道:“是真的,姑爺親自派人暗中送來的消息。”
曹彬難以置信道:“那個臭小子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破開了這個十死無生的局面。”
感嘆過后,曹彬大喜道:“老夫有如此賢婿,實在是有福了。”
曹夫人聽著曹彬和管家的談話,云里霧里的有點繞。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懟曹彬。
只見她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是誰剛才說,后悔把閨女嫁給那個臭小子了。怎么轉眼間,就變成賢婿了。是不是妾身老了,耳聾了?”
曹彬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道:“去去去,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管家,伺候本老爺更衣,本老爺要入宮。”
曹府管家要上前,卻被曹夫人揮發了。
“還是我來吧。”
曹夫人親自為曹彬更衣,一邊更衣,一邊問具體怎么回事兒。
一套繁瑣的朝服穿上以后,曹夫人已經從曹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此時此刻,雁門關大局已定,已經沒什么不能對人說的了。
曹彬換上了朝服,趾高氣揚的準備入宮去耍威風。
走到門口的時候。
曹府管家遞給了他一封信,“姑爺說,讓您照著做就行。”
曹彬上了轎子,打開了信,一番閱覽以后,臉色頓時黑了。
“混賬東西,老夫堂堂樞密使,你小子有什么資格指揮老夫做事。”
曹彬在轎子里謾罵,抬轎的轎夫們一個個都莫名其妙的。
剛才老爺上轎的時候,還笑臉盈盈的,怎么突然就罵人了。
皇宮。
垂拱殿。
趙光義也拿到了雁門關的消息,消息是直接從皇城司遞到他案頭的。
“正月初七,十萬遼軍南下,圍困雁門關。雁門關守將楊業奮起抵抗,同時派出信使,向汴京求援。一百三十六位信使,出了雁門關以后,不知所蹤。
正月初十,雁門關守將楊業,同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領的十萬遼軍,在雁門關上酣戰三天三夜。雙方均有死傷。然,代州、府州、汾州等和雁門關相鄰的各軍駐地,均無異象。
初十下午,楊業設計,派遣代州團練使楊延輝,率領一千火山軍精銳,翻越禿頭山,偷襲遼軍糧草。
初十傍晚,在禿頭山附近二道灣,有戰斗痕跡。通過遺落在山林間的尸體可以確認,疑似潘仁美舊部,率軍阻擊了楊延輝。
正月十一,由李重誨指揮的遼軍乞答部,向雁門關再次發起攻擊。楊業領火山軍軍卒和城內的民夫,一起抵御之。
期間,遼軍中出現了我朝剛造出了新攻城器械,登城車。
楊業遣楊延德率領百騎出城迎敵,楊延德率百騎,在敵萬人陣中沖殺,中箭三支。
十一晌午,楊業設計,引遼國駙馬督尉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等三千騎入甕城,生擒之。
十一午時三刻,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發起總攻,楊業再次命楊延德沖陣。楊延德身中十八箭,生死不明。后證實,楊延德被扎馬合駐地蕃兵所救,現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十一下午,遼軍攻破雁門關東西城墻,雁門關守軍、民夫,拼死抵抗,余百人。失關的緊要關頭,楊延嗣帶領一支兵馬殺到,擊退遼軍,守住了雁門關。(兵馬身份已經查實,屬黨項流民組建。擊退遼軍后,余一萬五千人步卒固守雁門關,其余兵馬已撤出了雁門關。)
雁門關城墻守住后,楊延嗣策馬出城,在軍陣中盤桓了一個時辰左右,疑似在尋找楊延德尸身。
十一傍晚,楊延嗣率領一千僧兵,沖擊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車架,一路追出去十二里。以長槍飛刺耶律休哥,毀其車架,重傷其。其后,楊延嗣陷入重重圍困被趕來的黨項兵馬所救。(此役,楊延嗣率領一千僧兵,無一人生還,斬敵八千。注:楊延嗣勇猛,遠在其父之上。)”
“嘭!”
“嘭嘭嘭!”
一封奏報,趙光義一字一句的看完,他憤怒的捶打著眼前的龍案。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這是在拿朕的江山開玩笑!”
“這是在拿朕的江山當玩物!”
“拿朕的江山,當成了他們鏟除異己的工具。”
“嘩啦啦”
趙光義一下子把龍案上的東西,全掃在了地上。
他面色陰沉的能滴出血。
“朕要誅滅他們的九族。”
趙光義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句話,殺氣騰騰。
垂拱殿內,所有的宮娥和宦官們全都嚇得跪倒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去!查清楚,這件事背后都有誰主使。朕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一道如同影子一樣站在垂拱殿腳落的人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垂拱殿。
“啟奏陛下,衛國公求見。”
在皇帝暴怒的時候,也只有皇帝的心腹王繼恩敢開口說話。
趙光義冷哼了兩聲,指著被他掃落在地的奏折和筆墨,冷哼道:“把這里收拾干凈,再讓他進來。”
王繼恩擺了擺手,伺候在垂拱殿的宮娥和宦官趕忙打掃干凈了龍案前的地面。
同時,又為趙光義重新準備了一套筆墨,把龍案收拾的整整齊齊的。
一切收拾妥當了,王繼恩對著門口招了招手。
門口的宦官,趕忙去把高懷德傳了進來。
高懷德剛進殿,還沒有施禮,就聽見有一位小宦官匆匆跑進了垂拱殿。
“啟奏陛下,樞密使曹彬求見。”
趙光義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出剛才爆發過雷霆震怒。
“既然來了,就一起見吧。”
話音落地,小宦官趕忙出去傳曹彬。
高懷德微微躬身施禮,道:“臣高懷德,參見陛下。”
趙光義冷冷的盯著他,沒有說一句話。
曹彬姍姍來遲,進入殿內,瞧著躬身站在哪兒的高懷德,嘴角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然后,立馬換上了一張悲憤的臉。
“陛下,臣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