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冬日的晨光里過去,冷清的街道兩側是光禿禿的樹杈,紅色的兩廂小車駛過城市中某條街道,在一處稍顯破舊的小樓前停下。
車門打開,夏亦從副駕駛出來,看著手中紙條上的地址,又望去面前的舊樓,將手里的煙頭隨意的擲進附近的垃圾桶內。
“就是這里吧。”
“挺舊的一棟樓,不過暫時歇腳還是說得過,等打聽又好房源了,姐再給你找。”鄭晚霞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哈了哈冰涼的手。
“走,先進去看看怎么樣。”
夏亦點點頭,朝四周看了看后,便跟著婦人走進舊樓旁邊的巷子里,這種老式的居民樓并不高,只有五六層左右,大門開在巷子里。
倆人過去時,房東已經在門房那里等了一段時間,是個四十多歲禿頂的男人。
“是這個小年輕租房吧?跟我來,先看房,再說價。”
租住的那套房在四樓,門正對樓梯,防盜門泛有銹跡,怕也是有許久沒人住了,進了客廳,里面家具都還在,家電也有不少,大多都蓋著白布防塵,整個房間布局兩室一廳,七十平方左右。
夏亦趁鄭晚霞與那房東在陽臺討價還價的空當,在兩間房里轉了一圈,這里其實怎么樣,他都沒什么問題,畢竟不會常住。
片刻后,那邊也差不多談話了價格,不過有個意外的是,房東需要夏亦身份證,但那段時間到處東躲西藏,衣物都換了好幾套,身份證早就找不到了。
“身份證遺失了,等過段時間補上再給你。”
“那可不行,快過年了,查的言,萬一你是通緝犯怎么辦?”
夏亦看著他眼睛,陡然抬起手來,把旁邊的婦人嚇了一跳,她知道夏亦殺過人,還不止一個,剛想說話阻止,就見對方抬起的手臂深入胸口的衣服里。
拿出幾張紅色鈔票,
取出一張塞到房東手里:“你有辦法的,對吧?”
“這可不行,如果你真是通緝犯…”房東拿著鈔票舉起來,那手指彈了兩下:“….我良心會不安的。”
又取出兩張,夏亦拍在他胸口上:“那就把良心遮起來。”
“上道。”
房東笑著,將三張票子揣進口袋,“這是鑰匙,下午過來找我簽租房合同,記得準備好錢啊。”
出了小區,走在巷子里的時候,鄭晚霞才緩過神來,這種三教九流的把式,她還是第一次碰上,若是換一個情商低的人,包括她,說不定還租不到這套房。
“鄭姐,今天就麻煩你了,下午你還要上班就早點回去。”夏亦雙手揣在兜里,看著坐在車門內的婦人輕聲說道。
“那好…..這是我手機號,回頭你買了電話記得存上,有事就給我打。”鄭晚霞坐在車里,翻出筆和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串號碼后,又從錢包里拿出早先準備好的一些錢。
“夏亦,你剛回來,身上估計也沒多少錢,姐先借給你,等你什么時候手里寬裕了,再還給我。”
不容夏亦拒絕,婦人將錢連帶紙條塞進他兜里,上了車后,就離開了。
夏亦看著手里的錢,有些哭笑不得,其實他回來的路上,用惠子給的日元在銀行兌換了一萬多塊,一兩個月的用度已經足夠了。
此時,時間已是上午十點過,夏亦返回出租房里打掃了一遍,又去了附近的街道溜達一圈,買了部老年手機,和一床嶄新的被褥放到房里,然后再次出門搭乘公車去往南郊。
還沒靠近那片樹林,‘九爺’在天空嘎的叫喚一聲,飛了下來,落到他肩膀上。
拍著羽翅大叫:“老板,朕要賞賜!”
事先買好的一根火腿腸,夏亦撥了包裝后,遞給它,然后走到埋藏布都御魂的草叢,將兵器尋了出來,重新負在背后。
“九爺,回去了。”
他喚了一聲,叼著火腿腸的烏鴉落到了肩頭,重新走上道路,乘坐公車回到市區,途中一人一鴉頗為引人矚目,轉過街道,夏亦并沒有注意到的是,一輛紅色轎車就從他走過的街道拐角過去。
江瑜和胡安莉開著車子去往城北的舊街區。
副駕駛上的女子偏著頭,美眸里倒映的是向后飛馳的街景,駕車的胡安莉偶爾側過臉去,看她:“小瑜,又去那胖子那里做什么?”
江瑜眨了眨睫毛,聽到問話,她才回過神來,轉回頭,看著前方笑道:“亦哥如果回來,應該會去先找胖虎哥的…”
“那也不一定,交河市還是有點大的,你那男朋友就算回來,哪里去找胖子?”
“…應該會有辦法的吧。”
聲音小了下來,安靜的片刻之后,行駛的紅色轎車遠去了繁華的市區,越往前的街道顯得破舊起來,歪斜的路牌寫著寧安街三個字。
坑洼的路邊擺著攤位的小販、玩耍的孩童看著這輛紅色嶄新的轎車停在對面,下來的兩名靚麗女子走去旁邊一棟破舊的宅院。
堆積如山的廢紙板,生銹的鐵板、鐵絲到處都是,胡安莉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抬起高跟鞋,尋找空處下腳。
那邊屋檐下,一個小女孩拿著畫筆安靜的畫畫,聽到腳步聲,她轉過臉看去,然后笑出一對酒窩。
“小瑜阿姨。”
“茜茜,你胖子叔叔呢?”江瑜攙扶了一下差點跌倒的閨蜜,走過去看女孩畫的畫,伸手揉揉她腦袋:“茜茜畫的真好。”
“不要太表揚我,不然會驕傲的。”
茜茜放下畫筆,也向那邊像是踩了什么臟東西的胡安莉甜甜的打了一聲招呼:“阿姨你好!”
在檐邊刮著鞋底的胡安莉故作兇狠的她說一句“叫姐姐!”時。
那邊小女孩才沒有在意,而是繼續說道:“胖叔叔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他說要夏叔叔快回來了,他要抓緊時間攢錢,要跑去很遠的地方收廢品,所以就不帶我去。”
“這胖子還真夠勤快啊…”
胡安莉放下腳走過來,說話的同時,茜茜哼了聲仰起小臉:“那是當然的啦,胖叔叔還要養一個出國的女朋友,不勤快的話,說不定跟人跑了。”
向來比較牙尖嘴酸的女人,愣了愣:“呃…..看來還很癡情。”
小瑜看她神色,笑著說起了胖子和夏亦的往事,自然也將小花與趙德柱的過往一起夾在里面,也算是邊聊邊等。
過了許久,胡安莉雙手抱在胸前:“不過也是癡情的舔狗,早晚會被蹬的。”
“安莉,你怎么這樣說?!”
“好啦,我無心的。”胡安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胖子又沒帶手機,也不知道幾點回來,干脆我們先走,等他等回來,讓茜茜轉告,給你打電話,等會兒我還要開車回家。”
小瑜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點了點頭,跟茜茜叮囑過后,兩人出了院子,將小瑜送回家后,已經是下午五點過了。
駛出城南,去往郊區的時候,車輛稀少的鄉村公路上,幾輛跑車嗡的一下從前方直沖過來,一個盤子打到路邊,嚇得她差點開進田里。
胡安莉性子本就強硬潑辣,打開車門朝已經遠去的幾輛比賽的車尾大吼:“開這么快,趕著投胎啊——”
遠方。
急速飛馳的幾輛跑車,在接近城市之后漸漸緩了下來,隨后停在附近的路邊聚在一起,摟著身邊的女伴靠著車頭抽煙說笑。
“剛剛的路面還不算難,下次應該找有急彎、路面崎嶇的盤山路。”
“還不算難?路上那么多人,我手心嚇的全是汗。”
“.….剛剛一輛紅色轎車差點開到田里去,哈哈…”
說笑的幾個男女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其中說到紅色轎車的青年,穿著黑色夾克,面容帥氣,染了幾縷湛藍色的頭發。
片刻,他兜里的電話傳來震動,看了看上面的來電名字,松開摟住女伴的手,朝對面幾名飆車的同伴噓了一聲。
然后,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青年不耐煩的偏了偏頭,坐上車頭,一只腳踏在上面:“爺爺,什么事?”
“你現在哪兒?立即回來。”
“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朝幾人聳聳肩膀,“今晚就不飆車了…”
一個同伴抱怨踢去腳邊的細石:“你家老爺子管的真夠寬的,那晚上去夜店的活動…”
“當然…是不變啦,我先回去給老爺子報個道。”
說完,那青年一把將身邊的女伴掀到去旁邊:“沒你事了,滾吧。”
便是獨自上了車,輪胎在原地瘋狂的摩擦路面一瞬,車身嗡的沖了出去,沿著人少的郊區公路,繞去城東方向。
進入市區后,車速才稍微緩了一緩。
駛進某座別墅小區,他下了車揮開靠過來的別墅保鏢,“一邊去,等會兒我還要走。”
“是。”那保鏢也不敢多言。
沿著花園中間過去,青年推開房門,就見一名老人坐在書桌后面,拿著毛筆正書寫一幅字跡。
青年一進來,就在旁邊的大椅上坐下,雙腿翹在扶手上吊兒郎當的看著老人,好半響,就在他不耐煩的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
老人的聲音才響起來。
“最近可能會有不太平,你呀,最好還是收斂一點。”
“喲,老爺子,是什么人敢在交河市鬧事?把你都嚇住了?”青年雙手交叉,斜斜靠著墻壁。
老人停下毛筆,將剛寫好的字跡拿起來吹了吹、
“嚇住倒不至于,可對方也不是善男信女,要不是你這闖禍精是我程家獨苗,我才難得管你。”
話語停了一下,他將吹干的那副字交給下人:“拿去裱起來,過段時間還要禮物送人。”
那上面只有一個字——鴉。
“叫我回來,就是說這個啊,那你說完了嗎?”青年對于老人寫的東西看都沒看一眼,手指甩著車鑰匙徑直朝門外離去。
老人眉頭皺了起來,走出書桌:“你干什么去?”
“當然是給我們老程家傳宗接代啊。”青年手肘壓著門框,笑嘻嘻的說道:“.….不過,先要去姑娘多的地方挑挑才行,放心,不會惹事的,就算惹事,不是還有你嗎!走了啊!”
說完,便是離開了房門。
老人聽著花園里傳來的跑車轟鳴聲,轉動著手里的佛珠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將這個孫兒叫回來。
“找空聯絡那只烏鴉,大家也算有故,讓他和傳男互相認識一下,總是有好處的。”
名叫程廣恩的老人,已經比兩年前要老了許多。
而他口中說的那個人,此時已經返回到了偏僻的出租房,和房東填好了合同后,回到房間。
暖黃的臺燈下。
夏亦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記在心里的電話號碼。
薄唇微張。
“喂,路師傅,我是夏亦,我要定制一批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