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開始的地方嗎?
大概吧。
似乎確實。
韓青禹沉默站著,看著。
一旁的勞簡則還在沉浸與感懷。年紀四十幾歲,按說其實也還好,勉強可以說上一句年富力強,只是可惜,這些年,他的戰力始終沒能再進一步。
這樣的狀態,再加上早年間積累下的一身傷病,勞隊長如今離退役或轉后勤,其實已經不遠。
新一代的人類源能戰士成長進步得太快了。
他們從更廣泛而嚴格的高標準篩選中脫穎而出,有著更豐足的資源配給,更好的裝備、訓練和指導,站在一個更好的,甚至可能是人類歷史迄今“最好”的時代。
很快,他們就沒給舊時代的前輩們留下多少空間了。
要退了,勞簡遺憾,也不遺憾。
遺憾在于,如果單以自身蔚藍生涯去看,勞簡始終也沒能完成自己初入蔚藍時候的英雄夢想,完成度連當時計劃的五分之一…十分之一都沒有。
少年壯志不堪憶。至將來回顧,也不過是做到了蔚藍百年抗爭史,千千萬萬分駐隊長中,無比普通的一個。
“這可不是我勞簡該有的人生啊!那些年,我吐了那么多血,竟然就這樣,普普通通活到退役了?”
前幾年他總是這樣想,想起自己吐過的那些血,估摸著都可以單人養活一個血站了。
而不遺憾,在于勞簡曾經做過一件很牛批的事:那一年,就是在眼前的這片林子里,他用架在脖子上的刀,加上騙,脅迫了一個落榜少年加入蔚藍。
因為這個一念之間的舉動,后來,人類歷史從他領導的分駐小隊里,走出了兩個超級及以上戰力,韓青禹、賀堂堂,一個未來的總參,溫繼飛。
如果臉皮再厚一點的話,勞簡還可以把沈宜秀、吳恤和楊清白,也都算在自己小隊的名下,說成是自己培養出來的。
這樣的成就,具體有多牛批?
“無敵牛批!至少前無古人是肯定的了,至于以后會不會再有這樣偉大的小隊和偉大的隊長出現,依我看,也很難。就不可能再有哪個小隊,哪個隊長,能同時培養出這樣六個人了。”
這些年,勞隊長在外面總是這樣說。
沒有人能奈何他。
甚至不久前,蔚藍議事會找他商量退役事宜的時候,還主動提出來,想讓他最后再提一提,以少將軍銜加特等功勛,光榮退役。
“誰家分駐小隊長是少將銜啊?!”
“不過這個特等功,多少有點不夠意思了。就我這貢獻,我覺得給我個星耀蔚藍,其實都不算太過分。
或實在不好辦,來一個星耀蔚藍園丁特別版也行啊。大不了我只要這個名譽,不要任何附帶的實際獎勵唄。”
勞簡心里太想跟韓青禹分享這份牛批了。這個當初由他招進蔚藍的鄉村少年,現在就站在他的身邊,經年轉戰之后,已是人類巔峰戰力,命運希望所寄,全世界口中唯一的青少校。
而且,他們之間多年來一直仍維持著良好的友誼和深厚的師生感情…至少勞簡是這么認為的。
“要不我跟他提一提星耀蔚藍園丁特別版的事?他應該會贊…”
“唰!”韓青禹這趟出來,身上沒有帶刀。
但是,當他突然間抬手虛握,橫臂揮來,空氣中依然出現了戰刀破風的銳利響聲。
無形的刀,停在了勞簡的咽喉前。
無形的壓迫,如山懸頂。
那一年,勞簡就是這樣用刀指著韓青禹咽喉,一臉冷血殘酷,問他選擇“死還是加入蔚藍”的。
“干嘛?”大概得有個三十秒吧,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勞隊長一下生氣了,說話的同時伸手去推那把“刀”。
“你大爺的,勞簡。”韓青禹帶著無奈,悻悻罵了一句,然后也沒堅持,就這樣讓他把“刀”推開了。
“嘖嘖,還記仇呢?!我就沒見過你這么小氣的人!”勞簡說:“那你當時還訛了我一萬塊錢呢,那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攢的。再說就算過程有不對的地方,結果總是好的啊!要是沒我當年做下那一出,能有后來的你,青少校啊?指不定人類都已經早特么沒了。”
“我也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人。就這樣,還有臉年年來我家吃飯,找我爸喝酒呢。”韓青禹臉上表情懶得再理他,說完邁步,徑自朝林子里走去。
勞簡笑笑跟上來。
“話說,當時就是這棵樹吧?我拿刀把你頂在這,是嗎?”
“然后那塊源能塊,是在那邊那個灌木叢里沒的?”
“就那樣,掉在你身上,直接被你吸收了。”
“…”勞簡順著當年話題,說了半天,見韓青禹都不接話,突然頓了頓,換了語氣,“不對啊,青子。”
韓青禹回頭,“什么?什么東西不對?”
“你這狀態不對啊。”一時間仿佛換了一個人的勞簡,眼神開始憂心忡忡起來,盯著韓青禹說:“蔚藍不是說火星大勝,遺骨范圍鎖定,形勢一片大好嗎?”
韓青禹:“…”
“所以這不是真實情況?”“那,堂堂也不是單獨去執行任務?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啊?!”勞簡緊張激動起來。
“堂堂,應該沒事。他現在比你想象的更強很多。”韓青禹安慰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現在真實的情況,到底怎么樣啊,青子?”勞簡克制著情緒,懇切地追問。
看他這樣子,韓青禹一瞬間突然有些恍惚——原來他們曾經的隊長,曾經依靠過的人,如今已經停在了那么遙遠的地方,遠到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一切,他跟普通民眾,蔚藍基層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當韓青禹想開口說明和解釋,他突然一下變得更加恍惚——“不行,他級別太低了,不能告訴他。”
正這時候,韓青禹身上的通訊器響了。
為免勞簡聽到,韓青禹主動退開幾步,接通。
“報告青少校,報告,我去你家找你,他們說你出去了…”對面的蔚藍軍官氣喘吁吁,這大概率不是因為奔跑,而是因為情緒波動,比如太激動。
“是不是火星有消息了?!”韓青禹立即期待追問。
“不是,火星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很顯然,韓青禹體會錯了,那不是激動,而是…對面軍官接著說:“最新情報,月球附近,遺骨搜索范圍內,出現非我方飛船活動跡象。同時,火星撤離艦隊回報,他們不久前突然感受到無比巨大的能量波動,而且波動蔓延的方向,指向月球。”
韓青禹:“…”想不到,意外的情況會在兩處重點位置,同一日內來襲。
“蔚藍元老會和議事會想邀請您和溫少尉,一會兒遠程參加七點開始的緊急會議。我們已經在基地準備好設備了。”對方繼續說道。
“好的,我們一會兒就過來。”韓青禹答完,掛斷了通話。
等他走回來。
“要走了?”等在原地的勞簡,看著他問。
“嗯。大概得走了。”韓青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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