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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洲失去了原本的模樣。其實,這種變化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經開始了,今天的火山噴發以及血腥戰斗,讓它變得更加傷痕累累。
還好,這波火山噴發的持續時間很短,區域也相對集中于部分近海海底、西線和南極半島,否則單是其所引發的自然生態變化,就可能給全人類,帶來難以承受的災難。
埃里伯斯火山的噴發還在持續,雖然強度已經減弱很多,但是并沒有完全停止,它或許是現在整座南極洲,唯一還在噴發的火山。
沿火山向海一隅,熔巖覆蓋著接近一半的地面,舊的已經熄滅,新的還在流淌,煙霧如墻。
而靠近海岸的另一半,大體上依然是冰雪的世界,只是已經變得不再圣潔。
雪的白色里有了污濁,冰的晶瑩印著血火。
就是在這樣一個兩面交織,近乎魔幻的世界里,風暴團長、古扎扎、黑牙、賀廣…
溪流鋒銳的分團長們,默默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而后,一邊對著肩頭的通話器發布團內指令,一邊檢查裝置,更換源能塊,把備用武器調整到最趁手的位置。
戰士們從周圍四處起身,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核心團隊的討論并沒有避開他們。
他們被告知,有一小部分名額可以申請留守,但是沒有人這樣做,土匪們每個人都一樣,在心里,用常年的桀驁對沖掉恐懼和掙扎,默默站到所屬團隊的隊列里,熟練地找到自己在陣型中的位置,互相檢查裝置。
詭異沉默的畫面。
6000人令人壓抑而震撼的集體無聲,似乎已經可以預見,當它某一刻被打破,會迸發出怎樣的決死瘋狂。
艾希莉婭用相機默默記錄下了這一切,她說:這可能是人類歷史最偉大的一次集體沉默。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其實自己是在做什么,將做什么,意義多大,大在哪里,但是,沒有俏皮話作為調侃,也沒有臟話用于發泄。
沒有戰前的演說,沒有澎湃的口號,也沒有沸騰的士氣…
除了呼吸,漸漸一致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在風雪里凝成霧氣。
吳恤站好了他的位置,在最前方,然后賀堂堂、沈宜秀,米拉隊長,尸人維澤…
小王爺朱家明板著臉,仰著面從溫繼飛的面前走過,走到他右側大概兩米左右,遲疑停住,接著轉身,邁步走到溫繼飛身后。
“唉。”人在身后,什么都沒說,就只是嘆了一口氣。
也許,他很想說這場人生真的太倒霉,認識了你們,但是他的行動,說著另一句話:
“待會兒我來看著你,別忘了,我也是頂級巔峰。”
溫繼飛轉頭,向他笑著,抬起一只手。
擊掌么?
這動作在溪流鋒銳內部其實很流行,但是平時很少人對小王爺做,因為他很多時候看起來都更像是一個古代人…遲疑著抬了一下手,小王爺說:“滾。”
這一切,韓青禹都看在眼里。
但是,像個局外人。
其實他有很認真的關注今天發生的一切。
從佩格芒特在西線帶來的震撼里,韓青禹第一次真切知道了,一個巔峰戰力的存在,對于這場戰爭甚至全人類的作用和意義,當然他也知道自己是誰,本可以做什么。
當邵玄隊長的死訊傳來,他能看見所有人的沉痛和哀傷,他知道,自己和那個名字關系匪淺,但是,好難過啊,邵隊,我記不得你的樣子。
當溫繼飛做了那個艱難的決定。
當溪流鋒銳的戰士們開始列隊。
就連艾希莉婭和伊恩,都背好了他們沉重的行囊,找到合適的位置,站進隊列里。
他們要和溪流鋒銳一起去赴這場必死的攻勢。
因為,他們要讓這個注定戛然而止故事,擁有面孔和聲音,開始和落幕,讓它可以被這個世界的人們聽見,看見,然后永遠地傳說下去。
“我,去試試。”韓青禹咬了咬牙,邁步往隊列里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本應該站在哪,就在前面,隨便找一個位置吧。
但是,“青子。”
溫繼飛大聲喊了一句,沒有避諱所有人,走過來笑了笑說:“不,青子,你不跟我們走…你回家。”
這一句完全出乎了預料,韓青禹整個人怔住一下,“我,瘟雞你…”
這一刻不止是困惑,他甚至有些憤怒,因為無力而產生的巨大的憤怒。
“這里現在聽我的。咱們的劍魚級十人飛船還在,清白,盧比阿渣…”溫繼飛連續喊了七八個名字,以飛船駕駛員為主,招呼他們過來,說,“你們找機會帶青子回去。”
這一幕就發生在所有溪流鋒銳的將士面前,但是,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也沒人質疑什么,因為不管是韓青禹還是溫繼飛,過往都已經做到太多,不需要任何東西來證明他們的無畏。
在韓青禹開口之前,溫繼飛先轉回來了。
“今天要是站在朋友和兄弟的立場,我不會叫你走,但是,站在全人類的立場,你得活下去,青子。”
“…別忘了,你曾經以一己之力拯救過這個世界。”溫繼飛說第二句話的同時已經轉身邁步,回到軍陣前,他拒絕對話。
只剩韓青禹,帶著楊清白幾個,無措地站在原地。
站在吳恤、銹妹、賀堂堂、米拉隊長無聲的目光里。
“唰!”突然的一聲,溪流鋒銳6000人戰陣,集體側身,看向他,目光堅毅而信任和自豪依舊。
“還有,別忘了,我們是你的兵!青少校!”黑牙大聲喊道。
喊完,倏然抬手敬禮。
下一瞬間,“轟!”6000人集體抬手敬禮。
我們選擇跟隨你的時候,都很自豪。
我們離開你的時候,也沒有給你丟人。
我們先走了…溪流鋒銳永遠的King!
“拒絕者戰場報告,南極半島死傷數字已經超過三十五萬,逼近四十萬。”
“西線正在組織第六次絕命突圍。另,安東中將重傷不治,已經犧牲了。”
“半島主基地反攻成功,但是堅持了不到十分鐘,目前已經再次失手,回旋鏢號太空母艦宣布損毀,艦內人員全部陣亡…”
蔚藍總部議事會,包括克莫爾議長在內,會議廳里的800名議員像是全都死了一般,悄然無聲。就連剛才還在憤怒指責克莫爾議長的幾名議員,都已經放棄了掙扎。
沒有人能再做什么了。
只有門口的通訊官,還在念著拒絕者的戰報。
普通世界里的某戶人家,父親匆匆忙忙帶著妻兒出了門,想著要去避難,但是最終,一家人站在紛亂街頭足足十分鐘,不知該往哪里去。
最后還是回了家,打開電視機。
另一戶人家,被塞在地窖里的孩子用力頂開了鐵板,撲閃眼睛,“爸爸,媽媽,我要在下面躲多久啊?”
父母兩個聽完都看向對方,相視無言。
“姚悅,我們抱著死吧,溫少尉不會介意我抱著你死哦?!”蔚藍南極前線主基地,大尖群瘋狂的進攻已經無法阻止,末日長城號正在劇烈地翻滾著,林丫死死抱住姚悅說。
“滴答,滴答…”墻上的時鐘依然平靜在走著,華系亞唯一目擊軍團總部,會議室,所有年輕參謀官的目光,都盯在參謀長身上。
但是,徐曉紅就像是忘了這個世界正在遭遇什么一般,始終保持這剛才的狀態,雙眼微閉,坐著,紋絲不動。
“別怕,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封龍岙的老人第二十一次說起這句話。
韓爸韓媽咬著牙,死死看著電視屏幕,一聲不響。
“嗤,嗤嗤。”
輕微的信號波動的聲音,出現在電視機里,蔚藍前方后方的通話器里。
蔚藍議事會,克莫爾議長緩緩抬起頭…
華系亞唯一目擊軍團總部,徐曉紅參謀長終于睜開了眼睛,轉頭一瞬間,眼角一滴濁淚滑落。
末日長城號在翻滾中突然靜止了一瞬,碰撞聲和尖叫聲都跟著陡然安靜了幾秒,高處外放的通訊器里傳來“咔噠”的聲響。
封龍岙韓家的黑白電視畫面,雪花閃動了一下,而后不等韓友山的巴掌,迅速恢復。
無名人家頭頂地窖鐵板的孩子,目光困惑,看了看爸媽,穿過他們看向電視機的方向。
全世界,南半球,北半球…
全戰場,半島、西線…
“嗞…拒絕者最新戰場通報,南極戰場,東線行動,我蔚藍盟軍,溪流鋒銳,全軍6000人,目前已開始對極點大尖牽引場,展開斬首攻勢。”
播報員在接力壓抑自己的情緒,顫抖但是努力鎮定的嗓音,以一種大體標準的方式,傳達戰場訊息。
“拒絕者最新戰場通報,一分鐘前,南極戰場,東線…”
“咵啦!”突然一聲,話筒被人接過的聲音,那邊換了一個人。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說:
“南極東線,溪流鋒銳6000人,目前正在進攻大尖牽引場…南極東線,溪流鋒銳6000人,沖向極點…”
“南極東線,人類身前,溪流鋒銳,沖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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