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除了直升機還在空中回旋掙扎外,陷入沉默的現場。
“嘖嘖,這活還可以這樣搞的啊?!”
遠遠地,老參謀瞇眼先看了看空中沒了一頁旋翼的直升機。而后轉回去,試著去找先前落在地面上的那些蔚藍勛章。
勛章已經被沙土半掩了。老花眼瞇成縫也沒能看清楚,倒是正好看見了白色板擦隊長衛疆的背影。
“對了。”老參謀回頭同時向一旁的邵玄問說:“邵隊長剛才事前有想到嗎?這次這件事帶頭抗命的,是你們軍白色板擦。”
同屬第九軍王牌小隊,金色和白色作為老對手明爭暗斗多年,互相再熟悉不過了…邵玄點一下頭,目光看去說:
“能想到。既然他們在這里,我知道就一定是他們。”
老參謀轉頭看他,用目光詢問理由。
“白色一直就是這樣的。從來不在乎外部的看法,只認自己認為的對錯。這次這件事后,就算衛疆因為帶了這個頭,下去了,白色換一個隊長,他也會留在那里當一個列兵,白色也一樣還是白色。”
解釋完理由,似乎突然又想到點什么,邵玄頓了頓接著說:
“對了,以他們一貫的激進理念,向來都是蔚藍的利益至上。這次會選擇這么做,多半并不是為了還韓青禹之前的救隊之恩,而只是他們認為,韓青禹值得。”
“哦,原來是這樣。”老參謀的眼睛里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有喜悅和期待的成分,卻又不只是簡單的喜悅。
老頭緩緩點了一下頭,突然一下又轉回來,看著邵玄用力感慨說:“那他們比你們金色有趣很多啊?!”
白色比金色有趣很多嗎?!邵玄嘴角抽了抽,最后選擇閉嘴沒說話,因為他也發現了,這好像是事實。
“金色、白色…說起這個,我前陣子倒是正好湊巧,從基層戰士們那里聽到有一個說法。邵隊長你要不要聽聽看?”
老參謀嘴角狡黠笑一下問。
這一看就是老頭自己憋不住想說極了的情況,而且準備要說的,估計不是什么好話…邵玄眼神無奈一下,配合問:“什么?”
“是基層戰士們說的啊,我只是湊巧聽到而已。”
鋪墊完畢,老參謀沉吟了兩秒,不緊不慢地開口:
“說是板擦九軍的王牌顏色板擦小隊,如果放在一起論,大體是這樣子…”
“什么,怎么說的?!”邵隊長著急了,催問道。
老參謀看看他,緩緩說:“順境金色逆境白,絕境血色無一敗。”
說話的同時他偷瞄邵玄一眼,說完已經轉開去不看他。
“什么?!”邵隊長一下就著了,當場孩子式的激動起來,甚至看起來很是氣憤,說:“這都是什么狗屁?!現在又哪里來的什么血色啊?!”
其實邵玄是知道這個的。不久前的全軍大會上,1777年度積分暫列全軍第一,又經數次戰役名聲大起。李王強團長私下里跟溫繼飛幾個討論過板擦顏色的選擇,定下來是血色后,就像一個藏著驚喜秘密的小孩子一樣,逢人夸獎,總不免羞澀而又心花怒放地,稍微透露一下。
所以,1777,第九軍未來的血色板擦…其實不少人都有聽說過,也都認可那是遲早的事情。
邵玄作為第九軍的少將當然也不例外。當場激動氣憤了一下后,這位金色板擦隊長忿忿不平繼續說:
“那他媽的,我們實力太強打得順也有錯啊?!那順境…還不是因為我們金色上次沒趕上喜朗峰那一仗,奉命留下守家了?!要是我們也去了…”
“是是是,我也是這么想的,覺得他們在胡說八道。”老參謀的附和聽起來很是敷衍。
邵隊長聽著心里郁悶一下…又想了想,自己嘀咕說:
“不過這一年,從駐地到101醫療站到喜朗峰,再到全軍大會葉簡來的那次,到現在…1777確實是打了不少硬仗,表現出色。那幾個小子用一次次搏命,硬是提前撐起來一塊顏色板擦的招牌。”
“不止。”老參謀搖頭,突然一下語言嚴肅起來,說:“從這次高原突圍戰看,1777整支小隊的氣質,其實已經開始形成了。雖然整體實力還差一些,但是那種要做王牌小隊的自我認知和自我捍衛意識,都已經被帶出來了。”
“這個…”邵玄想了一下,點頭。
不自覺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現在機場懸崖邊背身而立的身影。該怎么說他呢?這小子真是既狡猾又死硬啊!
不過這看似有些矛盾的兩種品格,當它們同時被韓青禹帶給一支蔚藍小隊,那么這支小隊的氣質和魂,也就都有了。
“你說他今天能讓這么多精銳小隊為他陣前抗命,將來一天,可以讓多少人甘心跟他去向死而戰?!”
邵玄這想著呢,老參謀突然又問。
邵玄:“…”
他終于是忍不住了,狠狠白了老頭一眼,指向懸崖邊說:“參謀長你倒是先告訴我,今天這事你們準備怎么幫他收場好不好?!這事一個弄不好,他以后可就等于廢了。”
如果韓青禹以后被關著,每天應付各種調查、審問,邵玄覺得就等于是在廢他,廢掉一個一年多時間成長至此的蔚藍希望。
老參謀轉頭看向他,說:“我不知道啊。是陳不餓拍胸脯說他有辦法的。”
“陳…”心里想說陳老頭這方面很不靠譜的啊,但是又不好這樣直接污蔑軍團長,邵玄心里急起來,伸手指著那邊說:“那你現在就這樣,什么都不做,讓他殺啊?!”
“什么叫我讓?!要是能說服他,我肯定說服他先隱忍幾年再說啊,可是實際的情況你不也看見了嗎?這事我除了用權強壓,我能攔得了嗎?攔不了的啊!”
老參謀話音未落。
“轟!”
遠處空中的直升機,突然間凌空爆炸。
巨大的火團當空炸開。
但是,這并不是韓青禹出手造成的。阿方斯家三人在直升機接近墜落的瞬間,主動制造了這場爆炸,并將它最大限度地催化。
氣浪掀動火團和濃煙,鋪開在空中,覆蓋一大片空間。
直升機墜向地面。
同一時間,在火光和濃煙的掩蓋下,在直升機軀殼的另一邊,德尼、埃里克和夏爾已經提前騰身躍出,正躍向懸崖下。
那很高,很深,因為對面稍遠也有石壁,下方幽深黑暗目不能視。
他們耽擱身上都有降落傘,有源能裝置,同時本身有強悍的身體,降落傘甚至可以到近地面再打開。這是他們最后唯一的機會了,只要能趁爆炸掩護順利落到懸崖下,他們就有機會逃脫。
這一幕突然而來的變化讓在場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煙霧和火光中,阿方斯一家三代全部消失在視線里。
“跑了?!”
“大概跑了,這沒法追的,韓青禹他們沒有降落傘。”
“也是…”
“呼…裂!”就像是有人用一面大旗,猛地把火團和煙霧都扇下去了一下,氣流激蕩。
隨即“轟!”
未滅的火光再起,濃煙再起。
直升機殘骸“kong”一聲砸在懸崖邊上,少許彈起,往外而后向下,朝懸崖下墜落。
火光和濃煙隨之消散。
在場的人木木地轉頭看去,看見懸崖對面,
一柄大號的藍色星光柱劍,把德尼.阿方斯懸空釘在懸崖對面的石壁上。
一柄小號的柱劍釘著夏爾.阿方斯。
一桿黑色的長槍,釘住了埃里克.阿方斯。
人還沒死透,掛在那里掙扎。
全場無聲。
韓青禹、吳恤和沈宜秀三人一排,站在懸崖邊上,背對三面人群而立。
在他們身后,密集而急促地腳步聲響起。后方阿方斯家族剩余死士舉刀沖過來了。
韓青禹沒回頭,右手朝后一揚,一柄死鐵直刀飛旋而去,插在敵陣前方地面上…
沒人知道這群人中具體是哪一個人先站住的,但是最后,他們所有人都停住了。
同時間,韓青禹抬頭看了看天空,開口,像是在認真對誰說:
“對不起啊,太匆忙釘得有點歪了,希望你們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