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守朝敢于這么折騰,所有的根據和依仗,歸根到底其實就一點:蔚藍更在乎。
遠航是一個科學家和富豪的群體,自建立以來長期謹慎而孤立,所以他們完全有可能因為憤怒和恐懼,放棄這次技術交換,切斷和蔚藍的聯系以及彼此之間僅有的一點友誼。
蔚藍太強大了,遠航既為求生者,同時又是懷璧者,總不免害怕更近的威脅。
但是蔚藍不行。蔚藍承擔著對這個世界的責任和使命,那讓它強大,但同時也成為蔚藍最大的軟肋。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半個小時。
譚隊長現在已經不再歇斯底里了。
當然他依然憤怒,因為遠航本身對這次技術交換的態度,其實完全符合科學精神,也有足夠的誠意。
但是折家,折守朝突然的個人舉動,把這次原本遠航和蔚藍雙方都認可的交易,變成了敲詐和脅迫。
“他竟然脅迫華系亞方面軍?!他是混血把腦漿也混亂了嗎?!”
暫時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歇斯底里了,譚隊長在沒有開啟裝置的狀態下歇斯底里半個小時…累了,此時有些疲憊的坐在一棵樹下,仰頭,看了看正在穿戴裝置的折守朝。
“他用的,竟然是雪蓮的最新一代源能裝置?!”譚隊長神經頓時緊繃一下。
“雪蓮的最新款,在不義之城可以買到,比蔚藍第九代要好。”仿佛知道他要質疑,折守朝主動說道。
“…”所以這個疑點,就這樣,被四兩撥千斤了,譚隊長哪怕不信也沒法再說什么,張嘴又閉上,目光再次看去。
所以折守朝的姐姐,真的一直被蔚藍關押著嗎?那么他增加這個條件,雖然是私,但似乎也可以理解。
他說會殺掉所有技術人員。可是在這里的技術人員就他自己一個,其他人五個月前就已經入境了,分散各處。他只是在嚇唬蔚藍?!
“你為什么跟蔚藍要大尖文明的音節、字節?!”譚隊長咬了咬牙說:“你應該知道的,那是雪蓮和清白煉獄那樣的洗刷派,才最想要的東西,也是蔚藍不可觸犯的大忌之一,所以你,你不會是…”
“我不是洗刷派,譚隊長,真的。”折守朝目光誠懇,說:“可能我現在給你的感覺,很像那些精神病和變態…但其實,差挺多的。”
折守朝沒有繼續往下說。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譚隊長提醒道。
“什么…問題?”
“你為什么跟蔚藍要大尖文明的音節、字節?!”
“哦,對。”折守朝抱歉笑一下,走過來說:“因為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既然大尖的飛船能夠穿越宇宙來到蔚藍,那么將來我們的遠航船…就應該以大尖飛行器的身份去往星海。這是對宇宙無知的我們,最好的選擇。”
說話同時他從譚隊長面前走過,一個人,走進森林。
“你去做什么?!”譚隊長怕這個變態又干出什么來。
“去用意料之外的,最原始的方式,問蔚藍的答案。”帶著笑意的回答,折守朝消失在森林深處。
蔚藍,華系亞科研1所。
帶著眼鏡的工作人員從安保戰士手里接回通行證,走過綿長而空蕩蕩的走廊,走到一處空間很大的醫學實驗室外。
門里,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二十四五歲女人正坐在窗邊看書。
工作人員敲了門。
“請進。”對方放下書,站起來轉向門口說。
“折醫生你收拾一下吧,你可能,可以離開了。”
“哦,好。”
折秋泓轉身,走到成排的書架一頭。那里有一個區域,放著她近五年來寫下的近百本實驗筆記。
她從中挑選,抽出來5本,塞進背包。
“需要給你準備更大的袋子嗎?”工作人員問。
“不用。這些我就不帶了,你們看著有用的話,可以留著看看,要是沒用就幫我扔了好了。”折秋泓說著把包背起來,把扭轉的肩帶翻平。
她連身上的白大褂和腳上的白膠鞋都沒有換掉。
“出去等嗎?”
“對。”工作人員轉身等候。
“好。”折秋泓朝門口走了兩步,又回頭快走了幾步,拿起窗邊她剛才放下的那本書,說:“這個我還沒看完。”
她把書拿在手里,跟著工作人員走過長長的走廊。
蔚藍,華系亞科研2所。宿舍區,辛家。
辛媽皺著眉頭坐在沙發上,有些擔心。
女兒在她面前來來回回好幾趟,替換背包里帶的衣服。
“翹翹。”
“嗯?”
“現在是蔚藍被脅迫了欸,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么高興啊?!只是去西南區域而已,不代表你一定會見到他。”
“嗯。”可是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被調用?!說不定,他就是我的隨身護衛呢!
辛搖翹在心里偷偷想了一下,沒敢說,拉胳膊安慰媽媽道:
“放心吧,媽媽,這是在華系亞境內,不會有事的…另外那些字節和音節,反正他們又不懂,還不是我隨便血,隨便說?”
辛媽搖了搖頭,“你別太小看那個折守朝了,既然他提這個條件,就肯定有他的印證辦法。媽媽讓人收集了他的一些資料…”
辛媽遞過來一份只有一頁紙的文件,上面連張照片都沒有。
文件描述也很敷衍…
“什么叫據說相貌英俊?寫這個的人看過我家青子嗎,他就這么寫?!”辛搖翹跟文件懟起來了。
“什么叫十分聰明?寫這個的人…我家青子,他有些時候,比如算計源能塊的時候,也是超級聰明的。”
“什么叫行為乖張,變態…嗯,這個我家青子沒有。”
蔚藍,西南區域,為這次技術交換專設的營地,某個營帳里。
陳不餓和老參謀正在下棋。
軍團長剛跳了一步馬。
一名中校氣喘吁吁跑進來,“報告軍團長…”雖然猜想軍團長肯定已經有聽說,他還是把相關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后問:“軍團長你看?”
其實陳不餓并不是這次技術交換的指揮官,他不懂這些,他就只是來這里坐鎮而已。
但是他既然在,指揮方面做任何決定,就都必須問過他的意思。哪怕只是走一個過場都好。
“嗒。”陳不餓把剛跳馬那一步收回來了,把棋子按回原位,“拒絕他。”
“啊?”中校顯然沒有心里準備,他以為陳不餓至少會問一下科研系統和聯盟方面的意見呢。
那邊的最終意見是:還人;在大尖語言音節、字節上,做最大程度的保留。
“拒絕他,華系亞方面軍,不接受威脅。”陳不餓重復了一遍,見中校依然站在這里,有些微慍道:“交換地點既然選擇華系亞,決定就該華系亞方面軍來做,而仗是我唯一目擊軍團打的,決定自然由我來做。”
“…是!”中校額頭后背全是冷汗,挺身敬禮,然后轉身跑出營帳。
營帳里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老參謀手上捏著棋子,看了看棋盤,說:“你這一步馬跳回去,我好多準備好的后手,都落空了。”
陳不餓苦笑一下,他不會兵法,蔚藍現在的戰斗,也不需要用兵什么的。他只相信比狠,沒人比得過他和他手底下的兵。這股狠勁,永遠不能丟。
“那,那個姓折的要是真的按他說的那樣做了呢?然后,技術交換失敗。”老參謀最后問了一句,他知道軍團長心里有多么期待和看重那份科技。
“那就失敗吧。”陳不餓起身,把手上棋子丟進棋盤,砸亂了這盤棋說:“拿刀砍出來的東西,我們不能在談判桌上失去。”
折守朝出現在接應點外。
當然不是以折守朝的身份,他現在只是遠航的一個普通戰士。他覺得這樣很有趣,又刺激,
“蔚藍有決定了么?”折守朝優雅地問。
“有了,請隨意。”接應點的軍官回答。
“嗯?”折守朝愣了一下。
“就是你愛干嘛干嘛去。”軍官通俗解釋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