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像尼泊爾峽谷那種事,不要再做了。”勞簡坐在車里,眼睛看著前方,語氣嚴肅對韓青禹說道。
這其實是最開始一見面就想說的話,本來大約是要罵幾句的,以韓青禹父母交托照顧和管教的名義,教訓幾句,現在感覺不太合適,就這么說了。
像關心、擔心這種東西,男人之間,說出來就惡心了,韓青禹知道,笑著解釋說:“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是他們要殺我。”
“難道事實不是因為你跑去打劫別人的源能塊,才變成這樣的?!”
勞簡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心說:雖然我早就看出來你身上藏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匪性了,但是怎么也料想不到啊,你能匪成這樣。
你竟然敢在那種地方,跑去打劫?
勞簡有些感慨,因為回頭想想當初的那些場景,他一樣料想不到,自己一個巧合帶來蔚藍的這個小子,會強成這樣,以至于把他的蔚藍生涯,都帶得整個改變了。
所以尼泊爾那件事,現在看起來是這樣子的嗎?韓青禹想了想,沒開口,只在心里想著說,這輿論引導得真好啊,難怪阿方斯家族后續這么放心。
對話中斷了,隔了一會兒。
“前面就是我們到駐地前路經的最后一座城市了。”勞簡拿起來車上的通話器,發布指令說:“找地方停車吧,給大家45分鐘,便裝下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停車,人散出去。
人再回來。
點到,開車。
1777小隊的駐防生活,就這樣開始了,甚至沒有人察覺,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其實是命懸于線的戰斗生活…大約三個小時后,車隊駛離省道,走到斜向一條略有些狹窄的公路上,向山里進發。
又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直到前方再也看不到道路的延伸。
“這里好像建得不錯啊,是什么地方?好像還有點大。”
“原先是正規軍隊的駐地,以前為了準備打仗,這樣的軍事駐地在全國有很多,后來廢棄的一部分,就給我們蔚藍拿來當駐地了。”
“哦,可是,這下面不遠就有村子啊,喏,現在就能看見人。”
“嗯,沒事,他們不會上來的,他們會以為我們就是駐軍…也早就養成習慣了,知道這些地方是禁區,不能拍照,不能進來。”
“這樣啊,那我們呢,我們能跟他們接觸嗎?”
“不要頻繁,不過遇到了,一般接觸,沒問題的,平時沒有任務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把自己當作駐軍。”
“這樣好,那要有個萬一,湊巧的話,可以和村里的姑娘談戀愛嗎?哈哈。”
“這個你先不要問我…你先問你自己,真的想好要把一個生活平實的山村姑娘,帶進蔚藍了嗎?!”
“…不想。”
“那就好了。”
類似的對話多幾句,少幾句,幾乎發生在每個車廂。
韓青禹也已經回到了卡車上,順手拿了一個籃球,給它打上氣,同時說:“吳恤,你原來呆的地方,好像離橫斷山這一帶不遠,對吧?”
吳恤點了點頭,“大概是,我不知道。”
“好吧,那個…”韓青禹猶豫了一下,因為吳恤的事,現在勞簡那邊一直都還沒有拿出來一個定論,他們也只能就這么拖著。
眼看著到駐地了…
“勞隊長剛才找過我了。”意外吳恤自己先開口,主動說:“他說這里往山上四五里,有個哨所,我先住那里,等審核。”
沒有一點怨氣和不滿,吳恤就這么平靜地說道。
但是對于韓青禹等人來說,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幾個人一時都沒說話。
“這樣挺好的,我也很習慣。”吳恤說:“我會做飯。”
到駐地,下車。
韓青禹幾個沒去整理、安頓自己,和米拉一起,直接先幫吳恤拿了幾套備用的衣服,再被褥,鍋碗瓢盆,以及一些隨車帶來的米面、蔬菜…
出門的時候,勞簡站在那里,看著欲言又止,有些尷尬無奈的樣子。
幾個人看見了,也沒說話,都知道這事講道理怨不得他,可是也沒心情…就這樣,往山上走了四五里,轉到山路側面,找個一個上下兩層,土石結構的崗哨。
條件還行,試了試,燈也能用。
幾個人幫忙一起整理好了東西。
“沒事就下來找我們,勞隊不會怎么樣的。”賀堂堂說了一句。
其實新建小隊里肯定有兩三個老兵,是可以和上面直接聯系的,可能會往上報告,韓青禹知道這一點,但是不想管了。
“我們不訓練的時候也會上來,什么時候試試你做的飯。”溫繼飛笑著說。
吳恤抬頭看了看大家,點頭。
說話間,韓青禹走過去,拎了一個黑色的袋子,拿起來說:“要不要猜一下里面是什么?”
“收音機。”吳恤眼睛里有光,似乎笑了一下,只是很不明顯,然后抬眼看了看韓青禹。
這是在尼泊爾峽谷,韓青禹拐他來蔚藍的時候說好的。
收音機放下了,袋子里還有半袋子電池,教了吳恤怎么換。
一行人不得不下山,然后吃飯,開會,住下。
一整晚,都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韓青禹幾個人起床洗漱,突然看見山間的薄霧里,吳恤站在駐地圍墻外的山坡上,正翹首張望著。
這是出什么事了吧?幾個人心里著急,連忙跑過去,問:“怎么了,吳恤?!”
吳恤打開手上塑料袋,把收音機拿出來,遠遠地往前遞了遞,說:“教我開。”
一晚上啊,“…”
忍住笑,看看四周無人,幾個人干脆直接翻了圍墻出去。
“這么早過來,你不會已經研究了一晚上了吧?”溫繼飛伸手把收音機接過來同時問。
吳恤點了一下頭。
示意給他開關的位置,溫繼飛幫忙打開,收音機里發出嗤嗤嗤嗤的雜音,他拉長天線,調整頻率,同時說:“這也不難啊,你就沒試試?”
“我怕弄壞了。”
吳恤認真說。
同時間,收音機聲音出來了,是一個晨間的新聞節目,溫繼飛一邊繼續指導他調整天線和頻率,一邊說:“聽聽新聞挺好的,能幫你了解外面的東西。”
吳恤點頭,跟著猶豫了一下,問:“有那個嗎?”
“哪個?”
“上次那首歌,我沒聽清楚名字。”
他說的是《大地》。
但是當時,溫繼飛其實用溫姬的名義,在電臺給他連著點了兩天歌,歌單老長了…連著猜了幾首,都不對,溫繼飛只好說:“干脆你哼一下吧。”
能一聲不吭拿病孤槍和大尖對掃的吳恤,這個能流著血一聲不吭的家伙,這一刻,眼神驚慌得跟什么似的。
“你不哼,我真不知道。”
“我…回頭有一群樸素的少年,這個。”吳恤哼歌的方式很特別,一字一頓,在“的”字上發了個di的重音,略微窘迫的眼神看向在場幾個人。
“老爺、小姐,我,我前天在城里看見吳恤了。”一個穿著灰色廉價襯衫的二十幾歲男人出現在某棟舊樓里,對上方的一個老人和一個女人恭敬說道。
如果韓青禹幾個看到這一幕,他們就會認出來,此時上方兩人中的那個女人,叫做于鳳姿,不久前在尼泊爾剛見過…在尼泊爾峽谷,因為吳恤的緣故,韓青禹放走了她。
而如果是吳恤自己在場,他還能認出很多人,比如面前于氏家族的族長于銀斗,然后管家,以及二十多名年紀不等,跟他一樣的戰奴。
于氏一家先前和人合伙偷襲了一個蔚藍儲備站,補充了源能,同時也暴露了位置…已經從原來的地方出來有一段時間了,開始在外面的世界隱藏、生活。
“吳恤,那個叛逆,他在哪?!”聽到吳恤的消息,于銀斗猛地拍一下扶手,一臉憤怒站起來。
于鳳姿更是急切,起身直接就質問:“你們當時幾個人?為什么不殺了他?!”
“我們…吳恤當時和那個什么蔚藍聯軍的人呆在一起,他們人很多。”灰襯衫連忙解釋。
聽到蔚藍聯軍,想到韓青禹,于鳳姿眼神一下有些慌亂,“爹?!”
于銀斗擺手示意她別說話,自己臉色變了變,偏過頭思索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么,轉回來同時眉頭展開,笑著說:“那混帳還真和蔚藍的人混在一起了?那好啊…不急,咱們不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