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風居住的街道
悲傷無法言喻。
他很想放棄，但想起母親期許的目光，鄭俊毅依然還是整理心情，硬著頭皮坐在了鋼琴前。
全場寂靜。
鄭俊毅彈奏了母親的成名曲，《心之海岸》。
他一邊彈奏，一邊哭。
三十歲的男人，眼淚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母親一直想讓自己功成名就，從牙牙學語開始，鄭俊毅的眼前就滿是一架架鋼琴，他每天都要練習鋼琴五六個小時，遇到演出時，更是勤練八小時以上。
從五歲開始，他就頂著鋼琴神童的榮譽，走過一場場演出，他的舞臺經驗極其豐富，但可能也正因如此，即便到了三十歲，他也依然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鋼琴家。
他的演出，僅僅只在臺灣受歡迎，人們盛贊他是臺灣年輕一代最杰出的鋼琴家，但在臺灣以外的地方，根本無人問津。
他曾嘗試過去參加肖邦國際鋼琴大賽，但卻連前三名都擠不進去。
而今，退而求其次，參與一帝四皇鋼琴大賽，卻依然止步在最關鍵節點。
鄭俊毅眼眶通紅，咬緊牙關，用心、用力的彈奏著《心之海岸》。
周邊仿佛有一道道咸咸的海風在溫柔的吹拂，宛如母親的手，讓他渾身顫栗。
結束吧！
快結束吧！
鄭俊毅的眼淚止不住，他越是彈奏，越是感到羞憤。
當最后一道琴音消泯在空氣中，全場響起敷衍的掌聲。
鄭俊毅擦了擦眼睛，向屹立在不遠處的A叔伸出了手，低聲道：“您請。”
原本敷衍的掌聲，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廖遠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一分！
現在，只需要再獲得一分，他就將奪得華夏賽區總冠軍。
他回過頭來，看向場中數萬個不同的面孔，那些人激動、興奮、憤怒、喜悅等種種情緒，伴隨著巨大的喧囂，迎面襲來！
所有人都在期盼著他奪冠，期待他代表華夏賽區出征，向世界賽前進。
這是榮耀，也是壓力。
廖遠再一次坐在了鋼琴前，左手輕輕彈起，按下了第一個白鍵。
這首曲子，叫《風居住的街道》。
不知道為什么，聽完了鄭俊毅彈奏的《心之海岸》，他只想彈奏這首曲子。
而極致的哀傷與寧靜，也總是能在一瞬間，撫平人們心中的躁動。
觀眾們漸漸安靜下來。
當音樂逐漸響起，臺下，一個戴著鴨舌帽、銀框眼鏡中年人，漸漸把帽子摘下。
他看著大屏幕上，那閉眼彈奏的年輕人，眼中露出奇特的光。
旁邊的老者笑道：“不知道是不是戴著面具的原因，小遠看起來已經成熟太多了，當年我在九瓷見到小家伙最后一面的時候，他還是剛上高中，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不是你提前告訴我，我都不敢相信，小家伙竟然這么厲害！”
“他一直都很厲害。”
中年人回過神來，滿臉笑容的說：“在音樂上，他比我更有天賦，從小便是天生的絕對音準，還記得他一周歲的時候舉辦的抓周禮嗎？筆、墨、紙、硯、算盤、錢幣、書籍統統都不要，就只要鋼琴！”
“你知道吧？那架鋼琴，距離他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他沒辦法行走，所以就那樣癡癡地望著。”
“他就喜歡在鋼琴上爬來爬去。”
中年人臉上充滿祥和的光，沉浸在回憶中，難以自拔。
老者似乎也想起來了，不禁搖頭失笑：“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的確有這么回事，所以他這就是命中注定了？你聽這首曲子，我此前從未聽過，想來又是一曲原創。”
中年人點頭。
曲子的前奏，充滿寧靜，雖然略顯低沉，但更加能襯托氛圍，在高潮部分時，又體現出流水般的動態，讓人心生憧憬。
是怎樣的經歷才能創作出這般曲子？
他不由得想起那句歌詞來。
往后余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是你，榮華是你，心底溫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看起來，奚韻教會了他很多。”
中年人感慨道。
中年人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觀眾席上，奚韻正默默傾聽著迎面傳來的琴聲。
越聽，心情越是低落。
那年火車駛離九瓷，在離站前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車窗外，少年奮力奔跑的身影。
而今，又是一年盛夏。
蟬鳴的午后，慵懶的陽光，清涼的瓜果，發黃的照片…
都已經不在了。
可我怎么又記起了你。
在所有觀眾聽來，整首曲子，就仿佛是有人在耳邊哀婉的傾訴，將他一生中的幻夢浮沉、坎坷辛酸娓娓道來。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捻熄燈，無人共我書半生。
無人陪我夜已深，無人與我把酒分。無人拭我相思淚，無人夢我與前塵。
無人聽我述衷腸，無人解我心頭夢。無人拘我言中淚，無人愁我獨行路。
回首向來蕭瑟處，無人等在燈火闌珊處。
“哇，好好聽，A叔一定是個癡情種子！”
“一首好的樂曲，最怕的就是突然聽懂了它！”
“音樂里有一股淡淡的憂傷和哀怨，說實話，越是年紀大，就越不喜歡聽這樣的曲子。”
“是的，我很不喜歡聽著這一首！”
“我也不喜歡，太傷感了，不適合我，我還是比較喜歡刺激一點的，比如之前那首《野蜂飛舞》。”
“這樣的曲子聽多了，就會覺得自己好像老了許多，可明明咱家才二十歲呀！”
“心情好壓抑！差評！”
盡管一些觀眾覺得這首樂曲的氛圍比較悲傷，但若要評判，他們還是喜歡A叔的音樂。
至少這音樂能過調動起他們的情緒，而鄭俊毅的音樂，完全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有些無病呻吟的味道。
很快，一曲結束。
廖遠站起身來，與鄭俊毅一道，接受評審員的評判和投票！
“感人肺腑，大家之作！”
“我還是那句話，A神應該和我位置交換！他完全有資格坐在評審臺上！”
“很喜歡這樣的樂曲，它能讓人安靜下來。”
最后，林微音笑著道：“這樣的樂曲，用鋼琴來表現，略顯含蓄，如果用悲樂之王‘二胡’來拉奏，我想更能把這樣的情緒放大！說來也巧，鄙人也略通二胡拉奏，A叔，等一切賽事結束后，能否一起合作一曲？”
全場轟然，到處都是叫好聲。
廖遠頓了一下，最終點頭道：“好。”
林微音微窒，這么惜字如金的么？
隨后，在評審員們的投票下，不出意外，廖遠以全票包攬的姿態，碾壓最后一個對手鄭俊毅，摘得華夏總決賽桂冠。
與此同時，另外四大賽區的冠軍也紛紛誕生。
這一刻，全世界所有愛好流行樂的人們，包括那些對流行樂嗤之以鼻的古典樂愛好者們，俱都對五位冠軍候選人表示了強烈的好奇。
其中，一直戴著面具登臺的A叔，更是絕對的焦點。
接二連三拋出震驚國內外的經典樂曲，其才華、實力無與倫比，甚至引起五大音樂廳的矚目。
時至今日，不分古典與流行，整個鋼琴界，都對A叔表示了關注。
A叔也早已經成為業內的焦點話題。
那么，他到底是誰？
所謂哪里有熱度，哪里就有狗仔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