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有這樣的疑惑,委實不奇怪,不論GQ那篇婊氣十足的總結文,亦或者唐編發的座位圖,對于季銘來說,實在只有把他的牛嗶公眾于眾的煩惱而已,什么割肉喂鷹,以身飼虎的,她是半點沒看出來啊。
不過自從雙方達成合作,季銘這系列的展開,也足夠讓張潔包容一下他小小的不要臉了——尤其是《哪吒》已經斬獲50億票房,這屬于季銘的投資范疇,跟音樂劇屬于同一塊兒。此外,更讓她驚喜的是,同名電影《默》在威尼斯的成功,這幾乎給音樂劇版本鑄造了一個鐵打的江山。
虧,那是不會虧了,只在于能賺多少?能留下多重的痕跡和口碑。
“是,您辛苦了,要不咱們休息休息?”
“也行啊,喝點兒茶,”季銘放下本子,伸了個懶腰,讓張琛去拿茶葉:“上次有人送了我一餅普洱,說是什么老廠的,你找出來看看怎么吃吃。”
張琛去找茶葉了,不容易啊,助理就是這么全能。
“我來看看,他們都怎么說呢,”季銘往沙發上一靠,找了個舒服姿勢:“其實要知道他們搞的這么妖里妖氣的,當初就不去算了。這些做時尚領域的,就希望把娛樂圈弄得流金溢彩的,好像多離地,多不同凡響,這樣他們才好糊弄。”
張潔笑了笑,季銘今天,確實有資格拿這種老藝術家口氣說話了。
只是剛參加完人家的說話,就把人家說一頓,也是挺“娛樂圈”的。
季銘沒意識到自己婊氣了一下,他打開了個鏈接,里頭就是GQ的長文,寫的很有名利場的意味,也非常敢寫,想來而不可得的過氣明星,不關心明星的裁縫,忙得上天的工作人員,還有動輒以萬計的服裝,高達數百萬的贊助珠寶——果真珠光寶氣,自成一界,不似人間。
“…季銘是中午從米蘭直飛滬上的,在意大利登機的三個小時前,他剛剛從評委手中接過威尼斯影帝的獎杯——那是數十年來,中國演員獲得的第二座。當然,歐洲三大的獎杯在現場并不算罕見,梁朝韋的戛納,王景春的柏林——但這兩位,屬于老藝術家的范疇,來再多我們也并不擔心,季銘,卻不一樣,因為現場的流量們,無論是今年紅的,還是去年紅的,都不如他紅。
接待季銘的工作由一位副主編直接負責,事實上,連主編在某些時間段內,也屬于接待小組的一員——我們收到的指令是,只要季銘的要求不至于影響典禮的舉辦,就滿足他。不過,季銘和他的團隊,確實一如圈內風聞,專業、配合。從換裝到拍攝,再到紅毯和典禮,都無愧于他的完美形象。值得一提的是,他當晚的衣服鞋子,基于他代言的菲格拉慕要求,全部由品牌方從全球調貨,供他一人選用,塞滿了他套房的一整個臥室。
縱然這次晚宴的每一個細節都耗費我們大量的細胞,但在紅毯壓軸這一條上,卻省了不少事——當明星經紀人提及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們說‘定的是季銘壓軸,要給您再往上報一報,讓領導們商量一下么?’沒有人點頭讓我們上報的,這一點也可以在拍攝現場體現,當季銘走進三樓現場的時候,我們的工作人員幾乎忘記那里還有別的明星,也許,明星們也跟他們差不多了,那種從內心迸發出的氣勢,很難說從哪兒來,也很難說有什么道理可言,但它卻是鮮明而不可否認,一如紅毯上,無論是哪一位流量的粉絲,在季銘經過時,都不由自主地放聲尖叫。
也許,這就是天王巨星?”
呦呦呦,嘖嘖,天王巨星——好老氣的詞兒。
這篇文章的下面,帶著微信評論特有的“虛假”,這一點跟微博沒法比,季銘掃了一眼,就關了界面回微博去了。
熱搜“GQ十年晚宴座位圖”里頭,就精彩得多。
“D5除了季銘,還有李兵兵?這姐兒很可以啊。”
“這張圖簡直太紅果果了,D5那張桌子毫無疑問是全場中心,大領導就座的地方,季銘的位置跟康泰納仕的中國區總裁并列,算是兩位主賓了,李和集團亞洲總監就略次一點。再就是圍著這張桌子的那三張桌,算是一線,或者是有地位。這四張桌子之外,就要次一點了——當然,能去的,從GQ的標準來看,總比去不了的牛一點,哪怕坐的偏一點。
最后呢,還是要感慨一下,季銘這么牛逼的啊。”
——“是真·牛逼,完全頂級中的頂級。”
——“本來就是啊,頂級流量頂級演員,雙一流啊,哦不對,雙頂級啊。”
“季銘難得出一趟活動,就搞得腥風血雨啊。”
——“沒見到腥風血雨,只有碾壓一切。”
——“哈哈哈,既視感出來了,旁邊群魔亂舞,妖艷賤貨,季銘就微抬著下巴,旁若無人地從中間的位置施施然經過,無人敢擋。”
娛樂大V的總結,也得到頗多認同:“季銘其實就是一個演員理想化的終極形態,商業和藝術都臻至頂峰,流量和獎項高無可高。圈內人脈,圈外口碑,也都不缺。平時不拍爛劇不接爛片,不上綜藝不亂代言,聲譽上不見消耗只見增長。生活上低調簡單,英年早戀,公私分明不妥協不討好——這樣一個人,真的要跳出三界外,不在娛樂圈了。”
季銘搖頭,搖頭,什么跳出三界外,不在娛樂圈——回頭《默》要上映,還不是得到處跑,累的跟死狗一樣。
這已經是季銘和張潔最后一次敲定項目策劃了,《默》的很多前期工作,音樂、舞臺設計,舞蹈改編,都已經開始在做了——今天他們討論的是,其實更多是創作意外的事情。
比如巡演場地,首演當然是在張潔旗下的滬上文化廣場音樂劇廳,縱然無法跟西區那種“定制版”劇場相比,但條件也已經好過絕大多數地方了,首演之后,勢必要在國內巡演,這個地點和場合的選擇,其實挺復雜的,畢竟很多地方的條件未必適合《默》的演出,要去的話,可能要在表現上做一些妥協,妥協到什么程度,都需要好好討論。
一直到現在,才基本達成一致。
“哦對了,”季銘差點忘了個正事:“我這次去歐洲,碰見一位西區的劇院經理,莫瑞斯,他看了電影,對這個本子有興趣,對我也有興趣——當然,不是你想的那種興趣,眼睛不用放光。他希望拍一個西區版的《默》,我已經答應了。”
季銘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笑出聲來,這件事情確實不必要跟張潔通氣,雙方的合作只在于中文版,只在于國內,未免張潔搞錯狀況,有必要聲明一下這個權利的歸屬。
“我跟你說這個,是因為我還沒確定,是不是要讓我們的演員去西區跟一跟——我擔心會被西區的風格給帶歪掉。國內對音樂劇的欣賞取態,還沒有一個定論,百老匯似的,西區似的,棒國的,內地的,各種外放內斂,傳統的實驗性的,反正大家都是一通亂演,看誰命好名氣大,就有票房——我覺得還是要慢慢摸索一下,吻合中國觀眾審美的音樂劇風格到底是什么樣的。”季銘拍了拍自己的膝頭:“我們演員里頭很多年輕人,本身我們又處于音樂劇的下游,他們一去,說不定就開始模仿了,那種你知道的,老外,老黑,特別奔放的,粗獷的,分分鐘要沖下來拉著你耳朵讓你好好聽那種,似乎也不是很好。”
“但是西區那邊表演的釋放和自由度,也是很可取的。”
“當然,”季銘點點頭:“所以才猶豫啊。”
張潔原先要是有人說可以帶隊去西區深度感受一下,甚至學習一下,她萬萬不會拒絕,但是現在聽季銘這么一說,她也猶豫起來了:“那我們舞臺啊,調度啊,監督啊這些,去學習學習還是應該的吧。”
“對,我計劃帶你們去參加幾次他們的工作坊,西區的節奏比較快,籌備不需要那么長時間,我們這邊中間調一調,多飛幾次,應該可以排的過來。”
張潔眨眨眼:“我們先首演吧?”
“當然,哎呦,中文版在人家眼里,都不算個版本,人家只有西區版和百老匯版。”季銘也挺無奈,這也是事實啊:“我們這邊先首演,然后那邊首演,前期我是計劃把重點放到國內的,那邊可能一周演一次。”
“那你得累死了。”
演之前,得練啊,季銘兩邊一起上,雖然有B角協調,但絕對要累死。
“大家都覺得我閑著呢。”季銘笑了一陣。
其實從《默》拍完,從之前合作過的京城文化宋總,還有企鵝影視,另外沒合作過的那幾家企業,諸如華藝、宏鑫之類的,已經不斷地接觸他了,新劇本也好,新項目也好——《哪吒》爆了之后,遞過來的項目就更廣泛了。再到《默》威尼斯拿獎,楊如意和林冉那邊的電話,基本上停不下來,不得不再往下面的工作人員身上推,不然根本忙不過來。
可是季銘一個沒接。
“季銘是要開始養老么?”
“生前何必久睡啊?”
“他那么閑著干嘛呀?”
季銘這邊就只有說騷奧瑞了…其實他也一直在看劇本,甚至也想自己創作劇本,但靈感這種事兒,總是不可捉摸的,《默》的起源就是去一趟醫院就有了,但現在想到死也想不出什么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你自己沒問題就沒問題。”
“能有什么問題,我又不是真的想要養老退休了——說起來,國話那邊已經給我報一級演員上去了。”
每年的演員職稱評級都在九月份、十月份的樣子,國話今年是9月9號報上去,周少紅說今年就報了他一個人,一級演員真的挺少見的,畢竟是正高級的職稱,不能兒戲,哪怕是國話,也不是年年都有人選——季銘這次破格,主要的還是兩個原因,一個就是話劇大滿貫,很多一級演員也沒有這個成績,資歷熬上去的。第二個就是《遇仙降》和《流浪地球》都入圍了五個一工程獎,官面兒上的表彰基本上都拿了。
“你的資歷還是差一點,也不是差一點,差太多了,才22歲,所以還是有點不保準的,周院說沖一沖試試看,結果還沒上去你就拿威尼斯影帝了,當然也就沒疑問了。”——這是周少紅說的。
威尼斯影帝跟一級演員當然沒什么直接聯系,但一個拿了話劇大滿貫的國字頭在編著名演員,拿了威尼斯影帝又是另一回事兒了——完全符合德藝雙馨,具有國內國際重大影響力,有一批有影響力的作品,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個人藝術風格…
反正套話都是這么模模糊糊的。
張潔回頭整理一下行程,跟林冉還要再對接一下,感覺工作氛圍又重新緊張起來了。
季銘回家的時候,在小區里碰見了上回那個鄰居,人家還恭喜他呢。回家的時候,才推開門,里頭的光線就迫不及待地鉆了出來。
哦豁。
他腦袋先鉆了進去。
“進賊了么?請問,賊在我們家么?”
“…”初晴踩著湖藍色的居家拖鞋,走過來,停在他面前,看吧,是賊么?
季銘進門,關門:“果然是個賊,偷!心!盜!賊!”
媽耶,太油膩了。
“我已經想到三十年后你的樣子。”初晴手里捏著筆,應該是在學德語:“但是能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偶像包袱?”
季銘樂的要死。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回國的時候,初晴在羊城,和羊城愛樂樂團合作一個節目,他以為還要幾天呢,沒想到今天突然給了個驚喜。
“中午的時候到的,你吃了么?”
“吃過了,你還沒吃吧?”
“我做個面條,下午去買了點菜放冰箱里,小青菜挺好的,買了點放面里。”初晴說的好像是個很會挑選蔬菜的家庭主婦一樣,她的好一般就是菜葉子完整,而且支棱著,樣子看著比較順眼。
說完這句,兩人突然安靜下來——刻意地家常之后,洶涌的思念無法抑制了。
“真厲害啊,威尼斯影帝了,恭喜了。”
“同喜同喜,你男朋友也很厲害的,哪兒都挺厲害的。”
有多厲害,燈知道,影知道,那黏滯繾綣的空氣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