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改編的話劇有很多版本,中戲自己都排過這是第四回了,結局不一樣,有一些讓李香君和侯朝宗雙雙歸隱了,對歷史做了浪漫主義的大圓滿處理,另一些就尊重史實,比如季銘這一屆的畢業大戲,最后李香君知道侯朝宗已然變節,心之所系蕩然無存,最后郁郁而終,是個虐心的BE。
他們五男兩女,在角色未定之前,也就是對故事通一通,理解一下,演大戲其實第一步功課就是搞清楚整個故事,整個脈絡。有些演員你問他作品說了些啥,他吱吱嗚嗚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知道幾句自己的臺詞,這肯定不是好演員,當然,還有臺詞是啥都不知道的,那就…回家念明學吧。
每個人對劇本的理解,都會有側重,季銘就坐那兒先聽。
他發現男生和女生的角度真的很不一樣。
吳玲燕覺著李香君其實對侯朝宗的愛,并不單單是男女之情,而是說她作為一個女子,無法去親身報國,所以自己共情到了復社領袖侯朝宗身上,結果侯朝宗變節,她也就有了一種自己敗亡的感覺,于是就堅持不了,死掉了。
林春花也認同這一點。
周鑫則認為李香君是真的傾心于侯朝宗,而且作為一個風塵女子,有一種浪漫主義的美好想象,就是拯救她的這個英雄,一定要是十全十美的,但最后發現侯朝宗并非如此,于是幻想破滅,自己還是一個身世不堪的女人,最后心氣沒了,就沒了活下去的意志。
幾個男生也挺贊同。
女生,加上王瑋都希望李香君是個奇女子,男生都覺得她是個苦情人。
挺有意思。
他們問季銘的看法,季銘也沒有站隊,他覺得其實也沒問題:“如果吳玲燕演一個胸懷大志的李香君,陽仔和姚成鐸,你們來演一個認為李香君只是煙花之地的小女子的侯朝宗,這兩者并不矛盾,甚至說,會不會就是如此呢?所以侯朝宗變節之后還想要去和李香君繼續在一塊,但對方卻毅然否定了這個可能。這是一對矛盾啊,你們想想看,也許在舞臺上,就會激發出一些火花來,是不是?”
吳玲燕想了想,把劇本放在大腿上,問季銘:“那演一個戲,是不是也不需要說大家對本子的看法是一樣的?”
這就屬于附加題了。
“要看導演。”季銘想了好一會兒呢:“看導演是什么樣的人,假如說是樓燁、墨鏡王那樣的導演,就不太需要,你反正演唄,哪一種他覺得合適了,就用哪一種。但如果是習慣于控制的導演,在開拍之前,你們對于這些設定,其實都要交流好。包括這一次啊,陳鋼定角之后,肯定還是得跟大家談的吧,到時候有什么想法就各抒己見,看導演決斷嘍。”
大家都點點頭。
季銘自己演的這個楊文聰楊老板,戲比他之前想的要多一點,但是難度有限,意義也有限,屬于串場的,逗樂的——比如他勸李貞麗代李香君去給大官做小妾,李貞麗不擔心別的,就囑咐他好幾次,一定要把她的兩千五百兩銀兩給看好了,那可能是全劇最大的笑點。
順一遍下來之后,感覺沒什么挑戰性,也沒什么特別需要去發掘的。
大戲的舞臺,還是給同學們吧。
季銘參加大型晚會的經驗不是很多,在節日上,往往有一般明星很多的晚會要參加,甚至一個晚上趕兩場的都有,大賺特賺,季銘比較少——他最早紅起來的時候,邀請還是相當多的,不過都被他推了。再后來請他的人也少了,不知道那幫人怎么想的,難道他不慕名利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
搞得他想要撈一點的時候,都沒有好機會。
這一回也甭想撈錢了。
今年的國慶晚會錄制,在藍島東方影都劇院,就是拍攝《流浪地球》那個產業園里頭,不知道是不是贊助了。一套的國慶晚會、中秋晚會,這些年年都在不同的城市舉辦,舉國同樂。
“人不少,等會下的時候注意點啊。”林冉看了一眼車窗外頭。
季銘從酒店過來的時候,已經妝容齊整,但衣服還要到這邊來換,因為太熱,怕花妝。
“都是我的江山啊。”
“…主要是別人家的。”林冉努了努嘴:“你看看手幅啥的。”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因為我說你黑報復我呢。”季銘嘟囔了一句,探頭去看,果然,看到了三小只家的帝國粉正在battle,呃了一聲:“好吧,咱們家的比較低調。”
其實是因為不確定,季銘米蘭的行程是早就定好的,如果不是時間恰好,他還真不一定能趕上錄這邊的晚會,主要是這個晚會也不強求,你要不來就不來了,一套的脾氣嘛,難道還會有人求你上春晚么?你又沒有惡人谷。
所以季銘的粉都沒從世界各地跑來,藍島本地的,或者周邊的一些地方,乃至個別外省的跑來碰碰運氣。
下車的時候,眼尖兒的嗓子也尖——所以太監眼都尖,譚子陽也尖。
“季銘!”
“誰誰誰?”
各家的粉絲里頭其實都有季銘的墻頭粉,而且他現在也真有一點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意思,沒什么競爭的,像易千啊,他的小師弟,多次表態要跟師兄學習的…也是尷尬,每次季銘有事兒,記者就去問他,他也不知道說啥,就只能說會跟季銘學習,上回他們倆在中戲碰到,易千難得“抱怨”了兩句,季銘樂了好幾天。
另外還有幾位資歷更淺的,或者一戲爆紅的,或者什么選秀出來的,全是弟弟,他們的粉絲里頭,墻頭粉的比例也大,本命是季銘也多。
所以甭看季銘的粉絲好像來的沒多少。
但那個尖叫聲和歡呼,以及給保安的壓力,絕對嚇人一跳。
保安甲嚇得一哆嗦,他們做影都安保的時間也長了,掃了一眼,哪幾個是重點要關注的都知道,聽到是季銘來了,看了看,粉絲不多,就放下心來,哪知道他一下車,那個動靜,好像誰故意埋伏了十萬兵馬在這邊一樣,我就是做個安保而已,至于這么處心積慮地害我么?
“后退后退,注意安全,退退退。”
“快走快走。”
“來來來,讓一下讓一下。”
保安的聲音,被“季銘季銘”的聲音給蓋得死死的,季銘自己還有空從縫隙里往外看,有一個舉著“易千”手幅的小姑娘,擠的很近,叫的最慘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給誰送別呢。
“我進去跟易千講了啊,把你拍下來。”
太近了,近到季銘都覺得不說兩句,好可惜。
“…”送別女一愣,然后就笑,接著就被后面的大姐給擠下去了,再想往前來,已經是不可能了。
真是費大勁兒了。
唐凡和林冉一臉被采花過的樣子,林冉還好說,唐凡那樣,真是辣眼睛。
“師兄粉絲好多啊。”
“都是你的粉絲,”季銘正好看見易千:“我正要找你呢,你的粉絲太花心了,有一個舉著你名字的,差點都撲到我身上來了,你回去好好教育一下,紅杏出墻可還行。”
易千一笑,就有倆淺淺的酒窩出來,特別讓人想要戳一戳。
季銘戳了。
“也沒啥意思啊,為啥那么多人喜歡戳酒窩。”
“那你以為能有什么意思啊?”易千真是白眼了,什么呀,上手了都:“人家還想要給你生猴子呢,你怎么不去試試啊。”
“噫,幾天沒見,你怎么嘴皮子溜起來了,被誰帶壞了?該不是佳音哥吧?你倆那戲就不該合作,真是痛心。”
雷大頭遠在千里之外,打了個噴嚏,罵了一句郭驚飛。
郭驚飛:?
皮了幾句,就趕緊去換裝了。季銘今天沒穿菲家的,而是定了一身新中式,他本身就一身正氣,再加上這個新中式,站出來簡直是五四青年節的活Logo,青年本青。
因為今天他有兩個任務,一個是領唱青年演員歌手,《我和我的祖國》,另一個是獨唱《美哉,瀟湘偉少年》——也不知道一套哪個導演找出來的,這首歌是十年前一部電視劇《恰同學少年》的片尾曲。
“怎么樣?”
“合適。”唐凡上下看了看,點點頭,覺得果然有人就是吃這碗飯的:“太合適了。”
他有點恍啊,幾天前在米蘭拍宣傳片的那個季銘,跟眼前這個,完全就不是一個人啊,給他的感覺,仿佛是一個打小乖的不得了,白白凈凈的小孩,一轉眼,你看見他紋著大龍,抽著煙,摟著妹子,晃著社會搖從酒吧出來了——那個沖擊感是差不多的。
“你看看你,含胸駝背的,”站成一棵松的季銘,點評了一下唐凡,理了理自己的領子:“一點昂揚之氣都沒有,怎么說你好。”
東方影都這邊的設備情況還是挺好的,季銘有一個自己的化妝間,這要是在京城錄,估計可能性就比較小了,倒不是他腕兒不夠大,而是央視腕兒太大,他又太年輕——比如現在,那幾位老藝術家,還有雷珈師姐這些,當然得優先了。
季銘敲了幾下,推開門,探了個腦袋進去,眨眨眼。
臥槽。
為啥這么多人。
工作人員給他指的這個房間里頭,坐著雷珈、關牧村老師、楊洪基老師,李谷壹老師…六七位呢,全在里頭聊天兒,也不知道季銘就一個腦袋露出來,有沒有嚇到他們。
“季銘?”雷珈一愣,笑了起來:“你干嘛呢,嚇人啊,進來進來。”
季銘訕訕的:“我以為就您,沒想到這么多老師在,各位老師好,我是季銘,演員。”
“我知道你啊,好多小姑娘喜歡的不得了。”關牧村老師那一把漂亮的女中音,聽到耳朵里都帶著微微的共鳴:“坐坐,你們認識啊?”
“他是我小師弟啊,鄒文琴老師的入室弟子。”
幾位老師都愣了:“他不是演員么?”
“多學一點,有好處。”季銘只好干笑兩聲。
還好老師們話題就挪開了,再回到他身上的時候,已經是聊今晚的曲目了,《美哉,瀟湘偉少年》連李谷壹老師湘南出身的,都不知道。《我和我的祖國》是李老師的原創,不過她今天不唱這個,聽季銘要領唱,挺感興趣的。
“你唱這歌唱的多么?”
“不太多,我唱歌不太多,但學習的時候唱過幾回。”
李老師就坐那兒,唱起來了:“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她老人家是花鼓戲出身,唱歌帶著戲腔,而且發音很有特點,好像一根兒絲綿綿不絕地從嗓子里鉆出來,編織成一個一個的音符,浮在半空中,特別輕靈,哪怕現在75歲了快,本色依然不改。
唱了兩句,她一招手,讓季銘跟上。
雷珈笑著看季銘,兩人對視一眼,季銘也不知道,咋就發展成現在這樣,被原唱考校起來了。其實在民族圈,這樣的情況還是挺多見的,尤其是有人帶著的青年歌手,往往會被就地考校,來幾句,還點評點評——這都屬于機遇的一部分。
你站出去說:李谷壹老師親切指點我的演唱,并且給了我一些有益的建議,讓我受益匪淺,感謝李老師,我將不辜負她的鼓勵和幫助。
不就蹭上去了么,流行樂壇不說,在民族美聲屆,李老師還是有面子的。
季銘得唱啊。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條河,裊裊炊煙,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轍…”
幾位老師眼睛都一亮。
專業的聽專業,外行的聽熱鬧,季銘一開口,兩句一唱,氣息的穩定,情緒的釋放,乃至共鳴啊這些發聲技術,在她們這些老歌唱家,甚至聲樂教育家面前,一覽無余。
關牧村老師最先跟著一起唱,然后其他老師,也跟進來。
小小的化妝間里頭,好似在開一場水準極高的《我和我的祖國》專場音樂會,關老師的女中音,李老師獨具特色的女高音,楊洪基老師飽含畫面感和情感的男中音…雷珈,季銘更年輕的聲音也在其中,更像是不同年齡不同性別,所有中華兒女都在謳歌祖國。
化妝間外頭經過的人,都放輕放慢了腳步,多聽幾句。
參加一套的節目,最好的一點是不太會有幺蛾子,尤其近年來,對明星的要求是越來越高,甭說一套了,連衛視的節目,也很少有人會非得喝奶茶吃油潑面啥的才肯干活了…傳出去,全是一個字:臭!
所以雖然現場明星不少,但都被導演指揮的團團轉。
“我和我的祖國”是比較創新的一個模式,四組歌手坐在觀眾席上,然后一組一組地唱著走上臺,接著季銘從后臺走出來,站到留給他的C位上——感覺還是不一樣的,這種歌,流行歌手唱起來味道挺奇怪的。
下面的觀眾一直聽到季銘出來,一開口“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那種飽含情感的,掏心掏肺的,同時又波瀾壯闊,大氣磅礴的演唱,再加上清晰的吐字,穩如老狗的氣息,都聽不到換氣聲。
哎,對了,這種歌,就得是這么唱。
很多觀眾,都默默地跟著一起哼哼,他們不一定完全記得住詞兒,但“像海和浪花一朵”“碧浪清波”“心中的歌”這些斷斷續續的詞曲記憶,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涌出來。
這些歌,無論它是主旋律,還是紅歌,還是別什么的,其實都已經成為中國人記憶的一部分了。
錄完國慶晚會,季銘歇了個腳,就趕赴米蘭了。
時間之緊,甚至只夠跟初晴擁抱了一下,就去了機場——“等我回來。”
“好。”
初晴于是僵在那里,她的意思是,她等成了一座望夫石。
季銘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挺好。
他們倆這么一段時間以來,都發現這個相處模式還不錯,不在一塊的時候,都有音樂和表演為伴,在一塊的時候,都能將對方自然地放進自己的領域內,并沒有不甘,也沒有生疏。
初晴有一次說他們是靈魂伴侶,然后就酸的兩個人一起躲進被子里,嘻嘻哈哈了半天。
這一回楊如意親自隨行。
兩個工作,一個是菲家的秀,作為代言人,有工作要做。另一個是銘Ming的——是的,將在米蘭,歷時差不多8個月的研發,基于川省國寶“太陽神鳥”的紋路,以及季銘舞蹈身形的抽象提取,設計的Ming第一款潮鞋作品:日光之舞。
算是終于定了。
這雙鞋用了很多李寧近兩年研發的科技,主打其他李寧品牌潮鞋比較缺的“舒適感”,從設計上,材質選擇上,都從舒適度做了考慮。另外就是噱頭——其實真是噱頭,哪怕椰子AJ,說起來一大套,看上去也就是那樣了。
MIng選擇的噱頭,一個是國寶元素,一個就是季銘概念。
夠他們吹的了。
這是季銘首度前往米蘭時裝周,嚴格來說,不算國潮的話,這也能算是季銘第一次應邀前往時裝周。尤其菲家在中國內外的社媒上,于季銘出發同期,放了一小段宣傳片的剪輯。
什么叫男神!
什么叫讓你水漫金山!
什么叫雞籠都不夠用了。
只要去看看這段視頻下面的微博評論就行了。
“我不看,我知道自己有多帥,”季銘把楊如意的手機推開:“你把《流浪地球》的宣傳行程遞給我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