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會后臺。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個假流量。”季銘“掩面”抱歉:“不能給幫電影爭取更多的排片,我真的是對不住父老鄉親,村頭的二大爺,村尾的小寡婦,還有我七舅老爺,都是我的錯。”
后臺小房間里,就是化好妝的這幾位主創,企鵝的王娟說起排片來,季銘就演上了。
無奈。
要真是這樣,他就不會如此了。
他這樣玩兒,是因為大家都明白,《遇仙降》現在能定下來的排片,季銘是絕對有大貢獻的,說第一也是不為過。流量本身帶動的那點粉絲票房,不算什么,按照暑期檔的票價,3D、2D混合的一般36塊,2D的還要低一點,30左右。十萬粉絲,也就三四百萬票房。
對于數千萬級數的票房電影,已經占比微乎其微了,對于數億的,乃至于數十億的,絕對跟粉絲關系不大。
流量的價值體現在曝光度上,數一數季銘給電影帶來的曝光度。
他的第一部主演電影。
他在戛納紅毯的風頭。
他的評委會特別表演獎的熱議。
粉絲會帶到的宣傳。
每一次都至少是千萬量級的熱度,覆蓋人群是相當龐大的。可以說包括這部電影本身,再加上文晏,加上齊西,加上七七八八的,全在一塊,也比不上季銘帶來的關注量。
“這是在邀功呢。”企鵝的王娟笑瞇瞇,對于一個必賺的電影你還耷拉著臉覺得可能賺的不夠多,那就討人嫌了。她看向喜田影視的站總:“張總,您看看?”
“哈,季銘現在是我們的客戶,我們的衣食父母,你讓我看也沒用,只能他說什么是什么。”
“噢?季銘的新合約是怎么個說法?聽到這樣那樣的講法,沒個準。”
“能有什么說法呀,”楊如意插了一句:“到頭來還是要靠王總賞飯吃唄。”
王娟也沒想人家會跟她提,爽朗大笑:“我求之不得,季銘要愿意天天跟我合作,我都愿意啊,沒有二話,今天這里就可以給你一個準話。”
“哦呦王總,您這是在暗示季銘什么呀?天天合作?”
張總也是個中年油膩男。
不過這點玩笑,就連文導和齊西,都不覺得算個事兒。娛樂圈的底線,有時候其實真的沒法想象,外人覺得有點過頭的話,有點油膩,甚至騷擾、不尊重人等等,在娛樂圈那都不算事情——人家沒讓你獻身,其他的你還要求來要求去的,裝什么矯情嗶呢?白蓮花你也是長在淤泥里的,甭覺得你真就不染了。
滾蛋。
季銘倒是可以不搭理他們。
“話劇圈地震啊,”齊西一臉驚悚地,小小聲跟季銘說著這么嚇人的話:“真的,那段時間,我身邊所有的做話劇的,投資的、寫本的,導演、演員,制片人,道具、宣發…所有的,真的一點沒夸張,都在問我知不知道《末代皇帝》怎么回事。”
“哈哈,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怎么弄的呀,怎么把一臺人藝的話劇,在今天這個時代弄成爆款啊。”
“那,那有結論么?”
齊西搖搖頭:“這不是沒有么,有結論也不至于搞得這么夸張了。說起理由來,你啊,題材的,媒體啊,都是,但這些理由好像又不是那么有說服力。所以你自己呢,作為這個地震最中心的主角,你覺得呢?”
季銘沉吟了一會,搖搖頭:“《戰狼2》上映的時候,有人能猜到它可以狂攬56億票房么?《藥神》也是一樣,有人能想到么?想不到,市場就是這樣,你很難說預測到這些爆款地出現,出現之后你去分析,也不會找得到什么確鑿的依據。巧合,遇上了,萬事俱備,然后就成了。”
齊西想了想:“總歸還是有一些原因的吧?比如《藥神》它就是觸及到一個少有的社會議題的商業片。作者電影的內涵,加上商業片的操作方式,就成了。”
“你要是這么說,《末代皇帝》成功,那可能就是有一個曠世天才的主演了。”
“哈哈哈,其實我覺得一定要說,也許是爭議比較大,然后質量又確實好,前期的爭議和熱度,都轉化成一種口碑了。然后就是這個消息針對性被放到了目標人群的面前,比如地方紙媒,豆瓣,地方論壇…等等吧,真的是一種奇妙的狀態,網上網下,互聯網和現實,年輕人跟年長的,文青和看熱鬧的,就全都被撈進來了。”
只能這么說一說了。
“哎,你們倆聊什么呢?嘀嘀咕咕的。”文晏轉頭過來,看季銘跟文晏:“季銘好像瘦了一點,巡演太辛苦了吧?”
“我們正在說巡演呢,在我們話劇圈,《末代皇帝》是地震級別的,不遜色于《戰狼2》在電影市場的震撼度,大家討論的特別熱烈。我這不是見到本人了,趕緊取經。”
“取經啊。”
齊西笑著——翻了個白眼。
“我們也在說《末代皇帝》呢,”京城文化負責《遇仙降》宣傳發行的劉副總,看了一眼老板宋總,挺興致勃勃地:“這回我們完全沒想到的一個意外,就是《末代皇帝》。我們那個地推人員,前期在推的時候,其實有點困難。因為都知道嘛,我們跟《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宣傳烈度沒法比。”
說到這里,他還看了一眼季銘——當初企鵝也希望搞得猛一點,畢竟季銘是頂級流量來著,要是前幾天就能撈個幾億,那就賺大了。可惜季銘不同意,喜田也就不同意,最后就還是穩妥為上。
不同意是對的,劉副總倒不是覺得季銘錯,從季銘的角度來看,憑什么把自己搞得一身臭,就為你們撈錢呢?
“院線、影院的那些經理,都很直白地,說你們要么就是吹起來,有個季銘在,也不缺料,就是不舍得錢唄。既然如此,那沒辦法,人家《夜晚》的熱度就是高啊,什么一吻定情,一吻告別夏天,暑期最后限定,各種花樣層出不窮,你們就是季銘,有獎,季銘,很帥,季銘,第一部——給你們現在的預排片,已經是很看重季銘了。”
劉副總邊說邊搖頭:“太難了一開始,我覺得我們那會兒得跟《夜晚》有二十個點的差距,哈哈。但是轉機來了,就是《末代皇帝》開始巡演了,哎,最早就是京城的影院——本身《夜晚》它的營銷方式就不太能夠說服一線城市嘛。所以等《末代皇帝》熱度開始蒸發的時候,京城的影院經理口氣就松了,后來更是直接說可以提。
因為藝術片的對象,跟話劇的對象,它還真是有一點重合的。
后來一直到滬上、金陵、杭城、長安…簡直跟前頭有人幫我們鋪路一樣,地推人員直接跟我們說‘一個天一個地’,季銘趟過去的這些城市,干起活來比原先簡單太多了,簡直都要感動哭了他們。”
季銘跟文導對視了一下,笑著搖搖頭。
劉副總真是個能說會道的人。
“所以宋總,我是幫你們省了很多事兒唄?”季銘眨眨眼,直接看向京城文化的老總。
“票房破億,我就給你包個紅包。破5億的話,王總,張總,咱們一起給季銘包個大的,怎么樣啊?哈哈。”
沒意見。
這是行業慣例,潛規則,票房如果出現超預期的成績,是要發紅包的——當初《藥神》,季銘客串了一下,也拿了個六十六萬的紅包,主要是謝他帶來的熱度。
《遇仙降》要真有五億那么夸張,一個七位數的紅包是少不了的,但再多也不太可能。
“楊姐,記一下,省的幾位老總貴人事忙。”
“好嘞。”
《遇仙降》的宣發既然選擇了平實的路線,今天的發布會也是這樣的基調,不會特別華麗,就是一個小小的舞臺,程序上也比較簡單——首先當然是播宣傳片,入圍拿獎,各種提及,接著就是導演上臺講故事,然后演員上臺聊,記者提問,問完就是宣傳曲《遇仙》,季銘首唱,宣傳曲預告片播放。唱完之后就是個座談,包括京城文化的宋總,企鵝的王娟,文晏,季銘,還有《青年電影雜志》的主編,人兼任座談主持。
最后結束。
最開始,季銘坐在下面,看宣傳片里頭,他在戛納走紅毯、領獎…還是挺有感觸的。
“Ms·right?還挺浪漫的。”齊西跟他嘀咕。
季銘就笑,這個問題回國之后,太多的媒體問過他了,他一句也沒應,本來也不是說給他們聽的,這會兒他也沒說什么,示意齊西繼續看片子。
導演說的挺短的,然后季銘他們就咬著尾巴一個一個上去。
到記者提問的環節,終于熱烈起來了。
頭一個問題,太直接了。
“季銘,我想問一下,你期待《遇仙降》能有多少票房。”
“越多越好。”
官方。
“《遇仙降》跟《地球最后的夜晚》同天上映,目前看來,大家對《夜晚》的票房更看好一點。但是在戛納,《遇仙降》的成績明顯更好,所以你覺得是不是觀眾不太跟得上電影節的藝術審美?”
季銘一臉驚悚:“你是在說我們的觀眾壞話么?”
“哈哈哈哈。”
“所有的觀眾只會分成兩種,一種是來看電影的,那是我們的知音,我們的衣食父母,所以肯定是非常感激。另一種就沒來看的,人家只是沒來看你的電影而已,不至于要被說一頓吧?是不是?所以不會希望去說來看就是怎么怎么樣,不來看又怎么怎么樣。我覺得我們還有自負到,覺得我們的作品足以作為一個審美的分野,那太狂妄了。”
滴水不漏啊。
“前兩天,電影也再度入圍A類國際電影節,五大國際電影節之一的蒙特利爾,我們之前此前范煒老師,還有姚安廉老師都拿過蒙特利爾影帝,但也是五年前了,所以你認為你是不是會成為第三個蒙特利爾華人影帝?”
“emm希望應該還是有的,不至于那么慘吧。”季銘一臉苦瓜,惹來笑聲一片:“但最后能不能有一個好的結果,還是交給評委吧,不想交也不行啊,是吧?我也想自己就去把獎杯抱著就跑,但人家肯定不能同意。”
問題一股腦地往季銘那邊鉆,以至于后來季銘開始“這個問題導演回答比較合適”“齊西姐對這個更有經驗吧,你說說?”“還是制片人來回答,他了解的全面”——變成一個記者會主持人。
直到最后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季銘要自己回答啊,是關于《末代皇帝》的,這個話劇獲得了非常好的反向,不論是口碑還是票房。所以我有兩個問題,你會期待再拿白玉蘭或者別的獎項么?第二個問題是坊間有傳言會有翻拍版本的《末代皇帝》,是真的么,你會出演么?”
季銘眨眨眼。
“獎這個東西,我說了,得之我幸,期待但不強求。至于翻拍電影?我沒聽說過,我也不敢幫大家回應說有還是沒有,如果有,我會不會演,首先得有,其次得有人來邀請我,然后我應該會婉拒,哈哈哈哈,這么一說,真有人家也不會來找我了,都是你們害的。”
“那有新電影的計劃么?”
這是喊出來的。
因為提問時間已經過了。
話筒還在季銘手上,遞出去的時候,他笑了一笑:“先休息一下再說。”
這場發布會還是引發了不小熱度,流量的意義就在于此了,比如《遇仙》這首宣傳曲和宣傳曲預告片,在微博上的和播放,都相當可觀。
曲子由任素溪操刀,當時找人的時候,任素溪說她可以試試——試了之后文晏就選中了。
《無名之輩》的主題曲《胡廣生》是相當優秀的作品,就是由任素溪譜曲的,所以你也不知道某些演員的技能樹點到哪里去了。
它雖然叫《遇仙》,但不是那種國風曲子,是相對平實的,描述那個侗族祖先遇仙的故事,中間還有一些侗族大歌的元素,聽上去挺新鮮的——季銘作為主演,來唱曲子,理解上是毫無問題,再加上音樂實力,這首歌本身的完成度和水準也是相當高。
評價最多的是“畫面感非常強,動人”。
接下來到上映前夕這么十天左右,季銘就開始跑宣傳行程了,這也是他第一回跑這個——《遇仙降》不會去快本這些綜藝節目宣傳,談話節目的效果也比較差,其實就是一些短片節目。
玩快問快答呀。
撕熱搜啊。
出席一些公開活動呀。
他又回到寸頭時代,穿的黑黑白白,清清爽爽地,跟海報上的人物一個意思,媒體一看,就知道,哦,來宣傳的。
上映前,路演之外的最后一個宣傳行程,是參加《ELLE》的一個秋冬晚宴,紅毯主持一定得問:
“接下來有什么新的活動么?相信粉絲們都非常期待哦。”
“我們的電影將于8月23號周五正式上映,這也是我的第一部主演電影作品,希望大家多多。”——季銘。
“對,我們的電影,8月23號,等大家來。”——齊西。
“哇,這是在戛納電影節拿獎的作品,對不對?而且還入圍了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哦,大家一定要去季銘和齊西這部好作品。”
“謝謝。”
認真營業。
我是個莫得感情的機器。
不過這個活動還是相當有火花的,因為《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兩位主演,湯女神和黃訣,以及宣發方面的負責人,也在現場——劉副總其實也來了,等會他得跟記者們交際一下,總不能讓季銘,或者他的工作人員去做這個事兒,也不太合適。
好死不死還得聊一聊。
同為藝術片,同為戛納入圍,同日上映——太多的相似,讓兩部片子一開始就被綁在一塊,媒體那里的演繹,都快勢成水火了。而且實際來說,《夜晚》的宣傳還是幫了《遇仙降》一把的,人家帶一帶《遇仙降》的名字,不也算是宣傳么。
季銘他們是占了一點便宜。
所以對方走過來,要聊一聊,他們也不會轉頭就走——至少給媒體拍一拍。
我們中國的藝術片之間,都是很和平的,看,我們的笑容多么爛漫,看,我們的聊天多么融洽,看,那個白眼,其實是因為燈光太刺眼…
“劉總,你們可是占了我們不少便宜啊。”華冊影視的這位經理,沒忍住一個白眼:“得請客吧?”
“哈哈哈,”劉副總也是皮笑肉不笑:“請客那是沒問題的,陳總你說地方就行。可是您要說我們沾光,我就不太能夠茍同了,好些稿子里,呵呵,獲獎啊什么的,都一起說,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都拿了,是吧?而且,說咱們是傳統藝術片,《夜晚》是先鋒藝術片,那個論調也很多啊哈哈哈。說不定,還是陳總該請我吃一頓呢。”
演員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其實耳朵豎著聽熱鬧。
他們都是拿片酬的,票房如何,實際影響不大的,沒必要跟兩位老總一樣,斗雞。
“哎呦嘖嘖,那就多謝劉總祝福了,我們要是如您所說,真有了點成績,一定請客,到時候您可千萬不能推辭啊。”陳總挺皮厚的,她說完也不等劉總說話了,居然朝著季銘去了。
“季銘老師,當初在戛納也沒有機會聊一聊,真是可惜。特別敬佩你給咱們中國電影爭光了,雖然說票房跟獎項不一定有直接的關聯,但我們還是祝福你旗開得勝。”
屁點真心都沒有。
“也祝您好夢成真。”
“哈哈,”陳總到了這個點,已經很有信心了,排片都差不多定了,什么夢啊,不管季銘是不是意有所指,他都不在意:“托你吉言,我也很希望我們電影的票房一路長陽。也希望跟季老師能有機會合作。”
說后面半句話的時候,她還瞥了一眼劉副總——差點給人氣死。
季銘是真心地笑了。
沒關系啊,你不是真心地祝福我不要緊,你只要真心地祝福你自己,我也可以的——錦鯉不挑食的。
“許愿成功。”
毫無疑問,這是針對“我們電影的票房會一路長陽”的許愿——但我們的電影,這會兒就已經是《遇仙降》,不是《地球最后的夜晚》了。
真是不好意思呢。
錦鯉,你真是有點土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