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清和徐露演的是七月與安生中捉奸當場的一幕。
七月回到男朋友家明的住處,卻看見自己最好的朋友、閨蜜安生,在跟家明同居,到處都是她的內衣,波罩什么的,儼然是個女主人的樣子,肆無忌憚。
兩個女演員要演的就是接下來,攤牌,撕逼,表露心跡這么一段。
戲劇性是非常高。
但要演好是不容易的,因為太瑣碎,它既不是半生緣那樣非常有縱深的劇情,也不是歲月神偷那樣特別有氛圍的故事。兩個當代都市的女人、女孩,在雜亂的客廳、浴室,掙扎在友情和愛情,守護和背叛之間,很難有特別震懾性的畫面,可以呈現出來。
尋常里能見真功力,但偏偏演這一段的,又是兩個沒有成熟的演員。
難啊。
季銘從齊西那邊過來,天池老師的喊聲,門口都能聽見。
“釋放,釋放自己!”
他稍等了一會,才敲了幾下,推門進去。
“你們好。”
“過來了?”天池老師也有點冒汗,她是非常投入的老師,加之這一場又比較需要她,所以很吃力:“你們倆演一段吧先。”
季銘點點頭,拿著劇本坐到天池老師邊上,也沒說話,看著倆女演員開始收拾狀態。
“我們從開始吵架那一段開始吧?”徐露問了一句。
“不不不,從七月進來,你們倆溝通,然后到爭吵之前這一段。”季銘明確否定了徐露的提議:“嗯,我不希望你們被自己劇烈情緒下的表現給迷惑了,我想要看看你們尋常時候的表現。”
天池老師瞥了季銘一眼,越來越犀利。
“嗯,演開始那一段吧,七月進門開始。”
“好。”闞清舔了一下上嘴唇,看了眼徐露:“就從這里開始吧?”
“嗯。”
季銘抿著嘴,看著闞清走了兩步,四下看了幾眼,坐在沙發上,就拿眼睛盯著徐露。徐露意識到家里的情況,是一對男女同居的樣子,開始想要遮掩,解釋。然后遞酒,說這個酒的來由…
“怎么樣?”天池老師挺了挺背,松弛一下肌肉:“釋放上還可以了,比較放得開。”
“呃,對,挺好。嘖,就是闞清,你的入戲有點單一,其實應該更有層次一點,現在這樣,我感覺你進來就跟懷里揣了把刀一樣,只是在審視著什么時候拔刀,冷面女殺手啊——我的認為來說,進來的時候你可以有一個控制的過程,然后是比較平淡的,接著在某一個點上,比如說算賬什么,或者徐露扯啤酒來歷的時候,開始失去你保持的控制,爆發,歇斯底里,相對來說,那樣的表演更豐富。”
闞清點頭:“我再想想。”
“至于徐露,嗯,有一句網上的話可以送給你:尷尬癥都要犯了。”
天池老師挺意外,這好像是季銘對所有六組嘉賓,除了鄭子恒之外的,唯一特別失衡的一次評價——對徐露太狠了。
徐露腮幫子鼓了股,有點不服氣的樣子。
季銘笑了笑:“我強調一下,我說的都是個人理解,只是給你參考的。”
盡管如此,季銘也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
“為什么說你尷尬,因為你整個表演特別沒有邏輯,七月進來,安生是心虛的,所以她的表現慌亂,甚至荒誕——但這不意味著你可以沒有邏輯,荒誕也是有邏輯的。比如你為什么要遞瓶酒給她,還說啤酒是贏來的,因為你慌亂之下,口不擇言,對吧?可是你的表演沒有體現出這種邏輯,在你的表演中,我看到的是按部就班——你把一個本該是救命稻草的感覺,表達成了一個生存演習,一切都在設計之中。
這就矛盾了,這種違和感,非常重,非常,讓人一眼就看出來,你沒有進到人物中去——否則邏輯這種東西應該是如影隨形的。”
安靜,非常安靜。
“你們倆感覺都沒有吃透角色,這部電影為什么有別于那么多小妞電影,愛情電影,在于這兩個女人之間的關系,是極度戲劇性的,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人,甚至超過愛情,超過男朋友,但相互之間性格的掩蓋、反差、映照,又主導了她們之間的矛盾和背叛,非常有挑戰。但是你們呢,現在看來,一個是恨意滿滿來捉奸,一個就是——哎呦徐露你的表演,我都總結不出來,跟散沙似的。”
“你們缺一點功課。”
季銘本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看了下天池老師:“我們做個人物討論吧。”
“可以啊。”
“那來,你們倆坐下來,就地上,面對面,看著對方。”季銘單膝跪在旁邊:“聽我指令。”
“你們是好閨蜜,剛一起逛街回來,買了很多東西。”
徐露張開大嘴,眼睛都笑瞇了,腦袋晃啊晃,顯然極度愉悅。
闞清也是笑開,還拿眼神看看虛擬的物品,示意徐露一起欣賞戰利品。
“徐露很好,正向情緒表達的很到位,闞清你太沉重了,像是那種不受歡迎的朋友——總是陰氣沉沉的,掃興。”季銘總結了一句:“下一個,徐露你分手了,大罵了一頓前男友之后,作為她最好的朋友,闞清你在守著她,開始。”
徐露眼淚沒那么快,但露出一幅傷心、憤憤不平的樣子。
闞清皺著眉,出了一口氣,眼神里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但關愛的基調也是有的。
這一段兩個人的表現反過來了。
“徐露,你沒有安排跟闞清的交流,獨角戲,你要不要邀請閨蜜一起罵?你怕不怕閨蜜說‘跟你說過小心那男人’?而且表演總體浮夸了一點。闞清你就比較好,最好的閨蜜,一定是關心做基調的,這個基礎上給一點反映來安撫徐露,控制的還是比較到位。”
“下一段,徐露交了新男友,闞清約她逛街被拒絕。”
大概一共變換不停的,有七八段的樣子。
兩個女孩被折騰的精疲力盡。
原來僅僅坐著,這么一點一點摳劇情,是這么累的,絲毫不比她們劇烈沖突來的省力。
季銘這一招,是從國家話劇院學的,那種當面的,逼迫性的交流和挖掘,很有壓迫感,但也很有效果。
“閨蜜,現在你們對閨蜜的感覺,應該有更多理解了。你們整段表演,一定是以你們之間的情為基調的。包括后面,呃,”季銘翻了一下劇本:“七月還有一段臺詞,說‘你以為他們對你是真心的么?只有我在意你,只有我愛你’,這一段,如果你們不能夠說服觀眾,你們倆有超越常人的友誼,這句話會讓人爆笑的。
啥玩意啊,才捉奸,才打架,才恨得要死,最后說愛了——魔幻現實主義啊?”
調整著呼吸的闞清,特別復雜地看了一下季銘。
“哎,不錯,闞清你現在眼神里,就有一種很能說服人的意圖:季銘這么牛逼的啊!!我完全感受到了。”季銘一拍大腿,給闞清點了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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