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沈安去了城外的大盛書院。”
張八年急匆匆的來稟告消息。
“城中好些人怒氣沖沖的跟了去。”
趙曙一聽就怒了,“那些人怕是會動手,你可派人去了?”
張八年說道:“臣已經派了不少人手去,就怕…”
趙曙捂額,然后問道:“沈安的身邊還有誰?”
張八年低頭,“他只帶了個陳洛。”
“那個陳洛的拳腳槍棍如何?”
陳忠珩心中也焦急,但聽到這里依舊覺得官家的心開始偏了。
拳腳好說,槍棍…這是要殺人還是怎地?
官家這話就好似在說,若是沈安被這群人圍攻,弄死幾個也不是事。
張八年抬頭,苦笑道:“普通。”
這個事兒危險了啊!
趙曙的眼中多了厲色,“去拿人!都拿了!那些人吃飽撐的沒事干,卻喜歡去尋做事的人的麻煩,全數拿下,丟進皇城司拷打,把所有的丑事都問出來,隨后發配…發配到西北去,去順州!”
這個太狠了啊!
順州在哪?
順州就是種諤戍守的那嘎達,堪稱是邊疆中的邊疆,去了就等著受苦吧。
官家看來是怒了啊!
陳忠珩覺得好基友這次怕是危險了,難免有些胡思亂想。
“陳忠珩!”
茶杯落在了陳忠珩的腳邊,那可是官家最喜歡的一只啊!
陳忠珩趕緊抬頭,趙曙罵道:“讓你去傳令,發什么呆?可見你老邁不堪了,朕這便讓你養老…”
嗖的一下,陳忠珩就消失了。
好快!
張八年不禁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駭然發現竟然不敵。
陳忠珩速度并非是浪得虛名,嗖的一下又回來了。
“官家,臣萬死,敢問何事。”
剛才他開小差,這不趙曙的交代都沒聽清楚。
趙曙被氣得要死,順手就想抓東西,可一抓就抓到了腰間的玉佩,他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上次他就是扔了玉佩,結果被沈安那廝給順走了。
“去告訴政事堂,革了那些人考試的資格!”
臥槽!
這個更猛。
讀書人的人生目標是什么?
你去問一百個人,九十五個會回答好好讀書,考中進士,走上人生巔峰,隨后迎娶…
斷掉他們的考試資格,這就是斷掉了他們人生的夢想。
沒有夢想那和咸魚有何區別?
陳忠珩的腦海里莫名其妙的浮起了這句話,記得好像是沈安說的。
嗖的一下,他就跑了。
趙曙氣咻咻的,看著張八年也覺得礙眼。
“你且回去,有消息馬上來報。”
張八年覺得自己就是受氣筒,但作為家奴,這是莫大的榮幸。
趙曙等他走后,看著幾個內侍在收拾茶杯的碎屑,不禁就想到了當年的事兒。
“那年宮中燒制了幾套好瓷器,朕想著沈安那廝有些功勞,就賞賜了他一些,誰曾想那人竟然在庫房里弄走了最好的瓷盆…朕…朕…”
趙曙突然罵道:“這莫名其妙的去什么大盛書院!也不知道可戴了鐵板沒有…”
人就是這樣,當你日日見到他時,你會覺得無所謂,好似很平常。當這人離去后,他的好處就會浮現上來,讓你懷念。
沈安的好處自然不少,趙曙想著就覺得有些傷心。
那些人若是一擁而上,沈安就兩人,可怎么辦?
今日早上他就聽到了風聲,外面有人說要取沈安的項上人頭。
這是氣急敗壞了。
“早知如此,朕就該再緩緩。”
邊上的內侍正在琢磨著趁著陳忠珩不在的機會,是否能冒個頭,聽到這話不禁為之震驚。
官家竟然后悔如此嗎?
帝王無悔,說的是帝王的一言九鼎。可趙曙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后悔自己太早把雜學弄進宮中來,為沈安帶來了大麻煩。
沈國公,果然是有圣眷啊!
“官家!”
嗖的一下,陳忠珩就沖了進來。
趙曙皺眉道:“可是通知了?”
“是,官家,沈安無事。”
趙曙心中一松,問道:“他可是聞訊跑了?”
跑就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陳忠珩喘息了一下,“今日那些人去了大盛書院,正好沈安在給學生們講課,說是什么文明學問的,那些人竟然被打動了,當即有人說是要買雜學的書來自學。”
竟然這樣?
趙曙歡喜之余,也有些納悶,“什么文明學問,怎地能讓人如此?快去問來。”
稍后張八年來了,“陛下,沈安今日在大盛書院講課,說了一番話…”
“…先人的學問組成了文明,有了這個文明,哪怕漢唐…”
“…可塞爾柱敢和大宋呲牙嗎?他們不敢,若是敢,大宋將會用鋪滿海面的戰船作為回應。”
趙曙只覺得胸口有熱血,不禁想長嘯一聲。
“這個大宋將會持續強盛下去,這個文明將會強盛下去,即便中間有起伏,只要咱們的骨血還在,那么我們也將會再度崛起,無可阻擋,誰也擋不住!”
趙曙深吸一口氣,“朕要仔細想想。”
他需要好好想想沈安的這番話。
他回到了后宮之中,要了紙筆來,寫下了歷朝歷代的名字,然后思索著。
“官家這是怎么了?”
高滔滔帶著哼哈二將來了,見趙曙一臉沉思的模樣,就問了陳忠珩。
“臣也不知。”陳忠珩覺得自己最近有些犯小人,所以要警惕。
“刁奴!”
女人發脾氣時說的話聽聽也就罷了,這是不少人的共識。
可陳忠珩卻覺著就和男人的酒后吐真言一樣,女人只會在發脾氣的時候說真話。
難道在圣人的眼中,某就是個刁奴?
陳忠珩覺得自己就是個悲劇。
“是了,漢唐覆滅,異族大舉進占中原,可他們要么就融入了進來,要么就被驅逐了出去。”
趙曙想的很多,漸漸的覺得自己有些超越了大宋的意思。
不妥不妥,朕還是要做皇帝為好。
他把那張紙揉作一團,讓陳忠珩燒掉,然后出去。
“官家在想什么呢?”
高滔滔笑著走來。
“在想那番話。”趙曙嘆道:“我以為沈安會在大盛書院里貶低儒學,可沒想到他卻很是清醒,知道雜學只是術,若非如此,我也會在后續壓制一番。”
“雜學是術?官家,雜學倒是用處不少。”深宮婦人無聊,對這些比較有興趣。
“不,術就是術,術不可侵占了道,否則…這個天下將會是什么模樣?”趙曙瞇眼道:“人心不古,萬事可為。”
沈安回到家中,毛豆抱著他的大腿,仰頭說道,“爹爹,哥哥不帶我上樹!”
自從上次見到自家大哥上樹如履平地之后,毛豆也喜歡上了這項運動,只是他還小,沒這個本事。
“你大哥在讀書。”沈安牽著兒子進了后院。
后院有樹,沈安俯身抱起毛豆,讓他抓住樹枝。
“哥哥!”
果果和毛豆來了。
“爹爹你看!”
芋頭靈活的爬了上去,然后得意的道:“爹爹。”
“小心摔下來!”
沈安有些后悔讓這個小子學這些了。
“哥哥,我要和定兒去買東西。”
果果把毛豆抱了下來。
“去吧去吧。”
果果換了衣裳,趙五五嘀咕道:“小娘子,天氣冷呢,要多穿些。”
“不冷呀!”
果果回身,笑的很是無憂無慮。
趙五五感受了一番,覺得這天氣腳冷,就換了雙厚實些的鞋子。
出門得帶錢,趙五五打開箱子,“小娘子,帶多少錢出門?”
果果換好了衣裳,她牢記哥哥的吩咐,在年輕時無需化妝,“不知道。”
錢多的煩惱啊!
趙五五就弄了幾百貫紙鈔帶著,然后記在賬上。
哪怕錢再多,可楊卓雪有規矩在,不管是進還是出,必須賬目清楚,要能追溯。
沈安說過,不能養成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至少得有計劃。
到了前院,石板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周二在邊上很是抑郁。
雖然他名義上是沈家的頭號車手,但架不住楊卓雪不愛出門,所以二號車手石板反而有了用武之地,讓他很是惆悵。
幸而兒子周都督讀書還行,郎君說了,以后隨便他選擇,想考科舉也行,想做生意也可以。
還是…在沈家好啊!
周二暗自下了決心。
一路出了榆林巷,在外面遇到了王定兒。
“定兒!”
“果果!”
兩個閨蜜聚首,王定兒就到了果果的馬車上。
兩人一路去逛了許多店鋪,等到了脂粉鋪子時,王定兒進去挑選,果果在邊上看著。
稍后進來了一個女子,她一邊看著脂粉,一邊說道:“你等可知道,先前燕國公在大盛書院說了一番話,好些人說好呢!”
“什么話?”女掌柜很是好奇。
“說了什么…文明文化,好似說儒學雜學都在其間,好些人叫好,也有不少人罵,說燕國公居心叵測。”
果果皺眉,王定兒拉拉她的衣袖,低聲道:“回頭問問。”
“好!”
兩人在這邊逛街,沈安那邊卻開始發動了。
“就是這一本,元澤,這一日算是來了。”
沈安從箱子里找出了一本書,躊躇滿志的道:“這本書五年前某就編寫好了,可要等到五年后的今日方能刊印,算是大器晚成。”
王雱最佩服他的地方就是謀劃,特別是長久的謀劃,當真是讓人心驚。
“安北兄,你會因此而成為宗師,某甚至覺著你以后能配享太廟…”
這個是文人最高的榮譽。
沈安一臉糾結,“某可不樂意去別人家的宗廟里蹲著,以后芋頭他們想見某一面還不知道是去何處,多不好?”
王雱一臉黑線,“那可是以郡王之禮進去的!”
“某要那狗屁郡王做什么?”沈安一臉無所謂的道:“那些配享太廟的人鬼知道,但某憑著這本雜學第一冊就能名揚千古,后世得稱某一聲開山老祖,弄不好還得弄幾十個雕像擺著,不比什么郡王之禮強?”
這個世界就這么下去,他沈某人就是許多行業的祖師爺,或是中興祖師爺。
比如說物理化學,比如說算術,比如說航海先驅…
到時候到處都是沈某人的名字,弄個基金或是大獎什么的,也得掛個沈安或是燕國公的名頭…
嘖嘖!
這樣的身后名如何?
比什么配享太廟強大千萬倍。
王雱卻不知道以后的發展,以為他是謙遜,所以很是贊嘆道:“你果然是淡泊名利。”
“是啊!某就是這樣的人。”沈安歷來都認為自己淡泊名利。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