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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章 十年之期

  宮中的慶功宴頗為熱鬧,趙曙一高興就喝多了些,雖然沒醉意,但興致卻起來了,就吩咐說:“拿了嗩吶來。”

  群臣面面相覷,只有歐陽修喝多了,就嚷道:“聽聞陛下乃是嗩吶大家,臣也會些簫笛,若是陛下不棄,臣愿意相和。”

  這個…

  包拯沉聲道;“你喝多了?”

  “沒,老夫沒喝多。”歐陽修揮手道:“陛下,臣還會彈琴…”,他沖著包拯笑道:“老夫會的多了去,包拯,你可有這般多才多藝?”

  包拯沉著臉沒說話,他覺得這樣的行徑有些輕浮,和當年的李太白一般。

  李白當年出入宮禁,靠的是文章詩詞,這樣的臣子在包拯看來就是幸臣。

  想到就說,如此才是大宋第一噴子,包拯皺眉道:“臣子事君王當誠,當忠。以文章詩詞相和便罷了,以樂聲作和,這是輕浮!”

  歐陽修嗤笑道:“你不會也不懂,且待老夫演繹一曲,讓你瞠目結舌,哈哈哈哈!”

  趙曙心情極好,笑道:“如此便取了琴來,朕今日與歐陽卿家一同演繹一番。”

  稍后嗩吶和琴都來了,調琴之后,趙曙先起了個調子…

  歐陽修懵逼。

  那么高的調子,陛下,臣沒法相和啊!

  他看了包拯一眼,老包正在板著臉,顯然不喜歡君王當著臣子的面玩音樂。

  韓琦在邊上看了兩人各自的反應,不禁微微點頭,覺得包拯極為妥當。

  君王要在臣子的面前保持威嚴,而和臣子合奏顯得輕浮了些,天長日久,臣子自然會輕視君王。

  而包拯能看出這個問題,并指出來,卻在趙曙極為高興的情況下沒有堅持進諫,這便是大臣體統,既提醒了君王,又維護了君王的面子。

  好一個包拯啊!

  嗩吶聲聲,帶著歡喜,帶著輕松,聲音雀躍。

  這是一個難得放松的帝王。

  而歐陽修在邊上卻傻眼了。

  嗩吶對于中原來說是個奇門樂器,大部分人都沒聽過,歐陽修自然不例外。

  后來沈安給趙曙看病,給他找到了紓解的東西,正是嗩吶。

  從此嗩吶就成了趙曙的摯愛,除卻妻兒江山之外,再無其它東西能媲美。

  可趙曙吹嗩吶比較隱秘,以前是在郡王府,后來是在宮中,除卻親近人之外,也就是當年的街坊偶爾聽到些殘音。

  歐陽修不知道嗩吶的厲害,就不自量力的說是要用琴聲相和…

  好吧,相和,現在嗩吶聲音歡快激昂,怎么相和?

  大宋的士大夫都喜歡琴,有事沒事就撫琴一曲,然后撫須自得,這也是一種情趣。

  可琴聲深沉悠揚,余味無窮,就像是樂器中的君子。

  而嗩吶卻是尖利高調,就像是樂器中的彪形大漢…

  君子和彪形大漢來玩配合,君子如何是對手?但凡想出聲,大漢迎面就是一拳。

  歐陽修覺得無趣,就隨手撫琴,仙翁仙翁的聲音傳了出來。

  對于趙曙來說,喝多了吹嗩吶是一種享受。吹一吹的,那些酒意就被吹了出去,心胸寬廣,自在之極。

  他正在舒爽時,這仙翁仙翁的聲音就像是噪音般的搶了進來,讓他的情緒亂了一瞬。

  趙曙看了歐陽修一眼,這眼神有些嫌棄。

  你別再亂彈琴了行不?

  歐陽修被這一眼看的大慚,就退了下去。

  趙曙的眼中多了黯然,覺得群臣濟濟,卻無一人是知音。

  于是嗩吶聲就多了些沉重。

  就在此時,包拯起身走了過去,在琴前坐下。

  他雙手抬起,閉目凝神,然后左手按捺,右手撥動琴弦。

  琴聲緩緩而出,卻是如山間小溪潺潺。

  趙曙意外的看了包拯一眼,嗩吶聲一變,變得輕靈了起來,就像是有人在高山放歌。

  山間小溪流淌著,有鳥兒在溪邊梳理羽毛,有小獸在飲水…微風吹拂,樹葉沙沙…

  歌聲悠揚,掠過山脈,化為陣陣細雨落下…

  韓琦聽到后來,突然雙手按在案幾上,放聲吟道:“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嗩吶聲緩緩停了,趙曙看著包拯。

  包拯右手彈出最后一個音,雙手緩緩抬起,同時抬頭看著趙曙。

  君臣默默而對…

  “哈哈哈哈!”

  趙曙只覺得這一曲當真是酣暢淋漓,胸中一闊,舒暢至極。

  包拯拱手道:“彈琴作畫,此人之私密事,可對妻兒,獨不可對臣子。”

  這話的意思是:大佬你喜歡吹嗩吶咱們都知道,但你是皇帝,下次要開趴體或是音樂會,盡可讓妻兒來聽,但不可召了臣子來,這樣不好,有損帝王威嚴。

  “包卿此言朕便聽了。”趙曙頷首道:“今日得了捷報,朕心中歡喜不勝,就忘形了些,下次定然不會了。”

  群臣起身拱手,“陛下英明。”

  能善于納諫的皇帝在臣子的眼中都英明。

  趙曙笑道:“想那耶律洪基以往多有矜持,談及大宋時也難免用了南人此言,如今他可識得南人的厲害了嗎?”

  南人是遼人對大宋的蔑視稱呼,大抵覺得大宋連一個完整的國家都不算。

  韓琦說道:“漢唐時中原擁有南北,所以周邊束手。可石敬瑭卻獻了幽燕之地給遼人,中原此后就淪為了南國…不過臣相信幽燕之地回歸之日不遠了。”

  趙曙心情愉悅,“是啊!不過朕后來卻想,大宋開國時就沒了幽燕之地,可為何不去奪回來呢?朕每每秉燭看著地圖,當看到北方時,就覺著這心中發慌,恨不能一夜之間就奪了回來…可朕知道不能啊!不能啊!”

  韓琦笑道:“陛下這是…太操切了些。”

  他們不知道焦慮癥患者最見不得問題,一遇到問題就恨不能馬上解決,但凡不能解決的,就會在心中埋下個疙瘩,隔一陣子就會發作一次。

  “不算操切,朕只想…上次那誰說的,說是十年之內要讓朕去幽燕之地走走看看…是沈安吧。”

  眾人不禁都笑了。

  “十年之內,若是能去幽燕之地看看,臣死都瞑目了。”歐陽修覺得這是個奢望。

  韓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說道:“若是十年內能奪回幽燕,臣那時哪怕是走不得了,爬也要爬過去看看!”

  這便是韓琦,跋扈,但卻執拗。

  趙曙不禁笑道:“如此你我君臣便相約那一日,同去看看北方那些巍峨雄壯。去看看漢唐時的雄烈。”

  韓琦正色道:“如此臣便記下了此事,陛下不可忘了。”

  這是對趙曙的激勵。

  趙曙拿起筷子,奮力一撇,卻沒撇斷。

  他看了陳忠珩一眼,想打人。

  把筷子弄的這么硬實干啥?朕用力撇都沒別斷。

  可這事兒和陳忠珩沒關系啊!

  但官家怒了,他只能低頭表示有罪,卻愛莫能助。

  您說您這不是…喝多了,怎么就想著要去撇斷筷子呢?

  而且您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包拯看著這一幕,也想起了一句話,還是果果小時候在包家唱出來的。

  ——一只筷子被呀被折斷,一捆筷子喲抱呀抱成團。

  當年果果清脆的童聲很有趣,但卻唱出了一個真理。

  陛下,筷子越多越難折斷啊!

  眾目睽睽之下,趙曙心中發狠,就用力再撇了一下。

  這一次筷子終于被撇彎曲斷裂了,只是有些殘余留著。

  趙曙覺得手心痛,但心情卻不錯,“朕便與諸卿相約十年,十年內去幽燕之地走一遭!”

  這是撇斷筷子發誓的意思。

  群臣起身拱手,齊齊高呼陛下英明。

  這個皇帝比先帝多了些咄咄逼人,更多了些不耐煩,遇到問題就抓住不放,不解決不罷休,很難伺候。

  火車…大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有這么一個帶路人,大宋只能拼命往前跑。

  大家心情激奮,于是就頻頻舉杯,沒多久歐陽修就大醉,起身唱歌。而喝多了的韓琦也走到了中間,跳舞作陪。

  韓琦跳舞,歐陽修高歌,這個氣氛…真的是太嗨皮了。

  趙曙心情大好,就說道:“那個什么…那個都詳穩…朕還未見過這等俘虜,今日群臣都在,帶了來,問問遼國之事。”

  于是有人就去了皇城司。

  稍后張八年親自帶著耶律虎來了。

  “…抽刀斷水水更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啊…”

  一個老漢在高歌,手中還拿著酒壺在叩擊著,在耶律虎看來就像是遼國街頭賣藝的。

  而韓琦的舞蹈極為有特色,他微微彎腰,往左邊看一眼,再往右邊看一眼,然后向前走兩步,雙臂伸開,恍如…

  這人怎么像是小偷呢?

  耶律虎覺得自己是來到了勾欄瓦舍。

  可上面坐著的是大宋帝王吧?

  大宋帝王手中拿著的是什么?

  好像是樂器?

  嘖嘖!

  這生活,糜爛的夠可以的啊!

  張八年帶著他到了中間,低聲道:“但凡敢亂動一下,某讓你生死兩難。”

  說著他一爪抓去,邊上的案幾就被抓出了幾道深深的指痕。

  很厲害的一個高人啊!

  耶律虎心中不禁一緊,旋即想起了不要臉的沈安。

  可這張案幾卻是王安石的。

  老王正在思考問題,被動靜驚醒,看著案幾上的指痕,抬頭道:“這是何意?”

  你張八年莫不是對老夫不滿?那就說出來,老夫和你辯辯。

  張八年沒注意是他,所以嘴角抽了抽,不再搭理。

最后一天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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