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的收入真的很高,可花銷也不小。
所以韓琦和歐陽修并未嘲笑曾公亮家里兌換紙鈔的事兒,有的只是同情和優越感。
看看,家里女人不聰明就是這種后果,所以娶妻當娶賢啊!
曾公亮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一貫兌換了多少?”
他家里紙鈔極多,本是想哪天尋機花掉,可誰知家里的女人今日聽到壞消息就慌了,然后叫人拿去兌換銅錢。
仆役低下頭,聲音宛如蟲鳴…
“阿郎…七百三十文…”
韓琦和歐陽修仿佛聽到了曾公亮的吐血聲,不禁暗自嘆息。
“罷了罷了,過一段苦日子而已,曾相何必生氣。”
曾公亮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的饑啊!
敗家啊…
曾公亮真想馬上告假回家,然后看看家人干的好事。
歐陽修嘆道:“曾相還是順其自然吧,若是錢不夠,老夫家里還有些…”
“歐陽相公,您家人來找。”
歐陽修呆滯。
稍后他的家人來了,帶來了噩耗。
“…七百二的價錢全部換了銅錢。”
曾公亮總算是找到了些平衡,微笑道:“此事還是要順其自然才好。”
這報應來得好快啊!
韓琦坐下,皺眉道:“此事也給你等提了個醒。家中的妻兒要教好,莫要蠢,莫要膽大包天,如此今日之事也不會再發生…”
他難掩得意的模樣讓曾公亮不禁想噴血,就在此時,外面來了個小吏。
“韓相,您的家人來了…”
臥槽!
韓琦的臉馬上就變了。
等家人告訴他相同的噩耗之后,韓琦問道:“不是有消息說紙鈔管用了嗎?為何要去兌換?”
“阿郎,沒聽到消息,后來知道也晚了。咱們家的人已經去尋那些豪商兌換,沒追上…”
這還是上桿子找人換銅錢,這智商…
韓琦身體搖晃一下,罵道:“沈安那小子竟然不通告一聲,缺大德了!”
“是啊!真是缺德!”曾公亮和歐陽修也加入了聲討沈安的行列中,卻不知趙曙本是想告訴他們的,可聽到了韓琦在揭自己的傷疤,一怒之下就走了。
這一場金融大戰開始的倉促,結束的也倉促。
就在豪商們去三司用銅錢兌換紙鈔時,市面上的紙鈔已經成了搶手貨。
“一貫如今能兌換九百八十文。”
王雱很是不屑的道:“那些人連二十文都想賺,還不如去放貸,比這個掙錢多了。”
“可放貸有收不回來的風險。”
沈安一句話就打擊到了王雱,然后欣慰的道:“豪商一直是大宋的問題,他們游離于外,和權貴重臣關系密切,幾乎無人能撼動他們的地位。可此次被某坑了一下,他們應當要學會反思,想想自己哪做錯了。”
大宋商業高度發達,豪商多不勝數,可這些豪商在歷次新政中的表現有些不盡如人意,沈安這次也算是敲打了他們一下。
“以后若是要革新商業方面的問題,或是財政方面的事情,這些豪商應當知道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你就是喜歡砸錢。這次敲打豪商也是你拉攏他們的機會,以后有什么變動,你只需再把他們拉出來就是了。無數錢財堆積著,想做新政的對手也得好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王雱覺的語氣里并非是贊賞,“換了某,定然是下狠手,還是那句話,發配流放,再不行就殺,殺一批,誰還敢不服?”
“某不想和你說話。”沈安覺得王雱這人太偏激了,而且還小氣。
“話說書院的師生情緒如何?”沈安突然想起自己是邙山書院的山長,竟然許久都沒去關心書院了,真是慚愧啊!
“還行,就算是學習太累,到了飯堂都會眉開眼笑。”王雱覺得沈安把書院的食堂建設列為重點真是一招秒棋,只是花費大了些。
“太學的日子不好過,他們的廚子抱怨說給采買的錢越來越少,卻要求他們做出讓學生們滿意的飯菜,弄的飯堂人心惶惶的。”
“太學…”沈安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太學的光輝歲月,然后想一想的,竟然就這么靠著睡著了。
王雱叫他兩聲沒回應,等看到他已經睡著了,不禁無奈的道:“怎么就那么無憂無慮呢?”
他每天想的事情特別多,各種事情都在想,所以覺得很累。
他出了書房,看到聞小種和果果在前方說著些什么,趙五五在邊上也仔細聽著,很是入迷。
聞小種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挖好坑之后,若是要活,下面的竹簽就短一些,若是不要…那就長一些…”
“很厲害嗎?”聞小種在說狩獵的事兒,這是沈安鼓勵他教給果果的技能。
聞小種點頭,“很厲害。”
果果有些悠然神往,“先前有人來咱們家鬧事,要是挖幾個陷阱,那些人是不是會怕?就不敢來了。”
聞小種微微皺眉,沖著趙五五挑眉。
那些豪商來鬧事怎么被小娘子知道了?
趙五五無辜的搖頭。
聞小種心中微嘆,知道果果終究還是太敏感了,大抵是聽到了聲音,然后自己揣摩出了真相。
“對,他們肯定會怕。”
聞小種不知道怎么處理這種狀態,但讓果果不害怕是他的本能。
果果心滿意足的道:“那我就不怕了。”
回到后院后,果果就找來了小鏟子,然后一個人在后面開工。
“果果忙什么呢?”
沈安和楊卓雪面面相覷,想勸吧,卻覺得這樣對果果更好些。
“這孩子就是缺乏安全感啊!”
沈安有些唏噓,然后又抱著兒子嘀咕。
“你是男子漢,長大了記得護著你娘和你姑姑。”
在他前世的小時候,父親總是愛說‘你是男子漢,要頂天立地’之類的話,讓他長大后遠離了自私自利的那種心態。
他最后總結了一下,發現需要灌輸的就是責任感。
有了責任感之后,才會有目標。
“那您呢?”楊卓雪覺得自家夫君很體貼,但卻忘記了自己,“養兒防老,以后芋頭也孝順您。”
“某是他老子。”沈安笑道:“等某需要他照顧時,怕是都七老八十了,那時候還說這些作甚?”
楊卓雪的腦海里出現一個畫面:沈安頭發花白,脊背佝僂著,走一步就咳嗽一下,顫顫巍巍的。而自己卻依舊貌美如花,扶著沈安在院子里緩慢散步…
嗯,我肯定會貌美如花。
楊卓雪覺得自己不會老。
第一天果果挖坑依舊…
第二天挖坑依舊…
沈安就在邊上看著,也不幫忙。
但聞小種卻出現了。
他從后院翻墻進來,就在沈安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用大鋤頭重新挖坑,不過是一個時辰,就挖了個足以埋人的大坑。
然后聞小種給果果分析了為何前面那個坑不好的原因,基本上就是從地形出發,若是有人從后面摸進沈家,必須要走哪里這些話。
后花園都廢掉了啊!
挖出來的土到處都是,聞小種還教果果怎么學會掩藏痕跡,于是就把土弄到了角落里。
隨后就是埋竹簽,沈安對邊上的陳璐點點頭,然后回去了。
聞小種的行徑有助于幫助果果消除不安全的感覺,沈安也只能是默許。
楊卓雪終于出月子了。
沈安看著她進了特別打造的浴室,等再出來時,卻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一個月不洗澡,只是用溫毛巾擦身,這種感覺很難受。
楊卓雪再次抱起芋頭時,芋頭有個明顯的發呆表情,讓沈安不禁笑了起來。
“芋頭這是覺得你身上的味道變了,哈哈哈哈!”
吃完奶,哄了幾下之后,芋頭就睡了。
一家三口第一次同床,沈安覺得很有趣。
他側身看著兒子,總覺得看不夠。
“還是像某!”
他覺得兒子和自己一樣英俊,不禁就樂了。
“睡吧。”
吹滅蠟燭,沈家漸漸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這黑暗中,后院外面的圍墻下,兩個男子在低聲說話。
“給錢的那人說了,只要點一把火就跑,然后給咱們一百貫。”
“一百貫啊!那么多,上次咱們殺人都才拿了五十貫。”
“他先給了五十貫,所以快一些,點燃火之后就跑。”
“這事簡單啊!把火油灑上,點把火馬上跑,誰能發現某?”
“那就快去,記住了,沈家有狗。”
“某的身上抹了青草汁,動作快些,想來他家的狗發現不了。”
“那就上吧。”
兩個黑影站了起來,其中一個蹲下,另一人踩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的爬了上去。
翻過去之后,黑影看看周圍的地形,然后慢慢的往左邊去。
他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不斷觀察著。
前方有個亭子,正好可以躲藏,黑影加快了速度,把后面的行動步驟都想好了,覺得自己的能力大抵不只值一百貫,下次要價再高一些。
然后他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往下掉。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扒拉,可急切間哪里扒拉的住。
但他卻忍住沒叫喊救命。
稍后同伙發現他沒出來,定然會進來尋摸,然后再把他救出來。
可是…沈家的后花園為啥會有個大坑呢?
他剛生出疑問,就落到了坑底,密密麻麻的竹簽扎在他的身上,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來,就此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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