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影追殺著宋軍而來,等近些后,能看到他們竟然在結陣。
軍隊和散兵游勇的區別就是結陣。
結陣,一人融入萬人之中,這里沒有什么個人武勇,要靠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擊敗敵人。
這就是區別。
所以有人就驚呼道:“是軍隊!”
軍隊參與造反?
曹佾有些懵,不過反應依舊很快。
“好了沒有?”
就在他的身后,幾架小投石機已經準備就緒了。
“好了。”
曹佾指著前方說道:“弓箭手壓制,接應兄弟們回來,投石機把那些東西投擲到后面去。”
弓箭手向前集結,隨后拋射箭矢。
箭矢誤傷五人,但成功的遲滯了對手的速度,讓那些敗兵得以撤回。
二百余人的陣列沒有絲毫混亂,盾牌遮擋下,他們在緩步前進。
三個男子站在最后面,其中一個冷冷的問道:“是誰領軍?”
“曹佾!”
“曹佾…”男子握住刀柄,“那不是個酒囊飯袋嗎?”
另一個男子說道:“先生上次在汴梁城外被燒傷,如今算是好了不少,可此仇此恨如何能消弭?殺了曹佾,想來宮中的曹太后會悲憤欲絕,到時候就有熱鬧看了。”
“那就動手。”
三人神色冷漠,齊齊拔出長刀,正準備出擊時,就見對面飛來些東西。
尼瑪!
“這是什么?”
那些東西雜亂,沖著那緩慢推進的陣列就過來了。
“盾牌!”
這支兩百余人的隊伍就是他們這幾年的成果,再多也招不到人了。
經過幾年的艱苦操練后,這兩百余人算是有了軍隊的模樣,而且聞先生認為他們的身手比大宋軍隊強悍多了。
盾牌頂在頭頂上,有人喊道:“沖過去。”
“好,聰明,果斷。稍后擊潰宋軍之后,記得曹佾盡量要活的。”
那三人都滿意的笑了,然后跟了上去。
轟轟轟轟轟!
眼前突然光影猛烈閃爍,接著爆炸聲不絕于耳。
那兩百余人的隊伍頃刻間就被炸散了。
接著火光接二連三的暴起,一個個人形火炬在慘嚎狂奔。
“這是…”
三個男子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什么勇氣都消散了。
“這是沈安弄出來的火油彈,還有火藥彈…他來了,跑啊!”
三個男子率先跑路,剩下的叛賊也跟著狂奔而去。
“哈哈哈哈!”
火把的簇擁中,曹佾大笑著,“什么狗屁的悍匪,遇到了某只有亡命而逃的份,傳令,結陣追擊,不可落單。”
剛才那些叛賊的身手給曹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覺得將士們落單了估摸著都討不了好。
宋軍結陣開始追擊,可對方逃跑的速度卻出乎意料的快。
“騎兵來了,跑!跑起來,從兩邊驅趕他們!”
關鍵時刻,安撫好了戰馬的騎兵追殺而來。
騎兵從兩側開始追擊,那些叛賊慌不擇路的開始奔跑。
“圍住!把他們圍住!”
天色漸漸大亮,前方就是酸棗城,曹佾喝令騎兵停止殺戮,而是包圍。
酸棗城里的軍士被驚動了,鐘聲、鼓聲、各種莫名其妙的聲音中,城頭上多了許多人。
“圍住他們!”
曹佾氣喘如牛的趕到了,隨即令步卒加入包圍圈。
剩下的三十余人被圍在中間,有人兇狠的往外沖。
“放箭…”
“不,別放箭!”
曹佾的戰馬被嚇尿了,他只能一路狂奔,這一路可把他給累慘了。他喘息道:“讓兩個兄弟上去教訓他。”
“國舅…這不好吧?”
“沒什么不好。”曹佾指著酸棗城說道:“讓那些人看看,官兵就是官兵,叛賊就是叛賊,叛賊永遠都打不過官兵,如此以后有人造反,他們才不會跟隨。”
原來如此啊!
“去兩人。”
兩個軍士齊步上去。
那個叛賊怒吼著沖殺過來,長刀劈砍。
兩個軍士一人格擋,一人從邊上出手,一個照面就把叛賊斬殺當場。
“知道這是什么嗎?”
曹佾恢復了些體力,說道:“叛賊就是叛賊,哪怕他們學的再像,可和軍中的也沒法比。軍中的配合之法傳承百年,豈是這些烏合之眾能比擬的?”
老曹家武將出身,這些東西從小耳聞目染,早就熟悉了,所以曹佾才這般鎮定。
“是國舅率軍來此絞殺叛賊!”
有人去城門下通報了消息,并送上證明。
隨后城門打開,一隊軍士保護著一群官員出來了。隨后就是百姓,他們站在城門外在看熱鬧。
“那是國舅?看著果然是器宇軒昂啊!”
“國舅…國舅不是在家蹲著嗎?”
“天知道,興許是官家覺著這次造反不是大事吧,所以才了派了他來。”
“可這些叛賊厲害呢!前日就殺了好幾個官吏,一刀一個,那人頭滾滾的,嚇死人了。”
“可他們也沒敢進城啊!”
“他們就兩三百人,城中有軍隊,到時候合圍就能弄死他們。”
“看看看,哎!看看,國舅上前了。”
曹佾上前幾步,沖著那三十余人喊道:“此次你等造反,官家震怒,朝中震怒。某曹佾率軍來此,按照規矩只除首惡,余者流放發配。是生是死,你等一言而決!”
這是他第一次獨立領軍,雖然只有一千人,雖然現在叛賊只有三十余人,可這些叛賊卻不簡單。
此刻他覺得立功是次要的,最要緊的是摸清楚這些人的來路。
兩百多訓練有素的叛賊啊!大宋以前何曾有過?
這事兒絕對不小。
曹佾心中打定了主意,那三十余人里,三個男子走了出來,看著格外的顯眼。
“曹佾,從趙匡開始,權貴就徹底糜爛了,曹家也是吃著民脂民膏坐享富貴,你何德何能統軍?你有何軍功?你可能殺敵嗎?”
男子憤怒的道:“百姓繳納再多的賦稅,可也經不起越來越多的權貴吃喝…我等為何造反?就是被你們逼著走投無路了!不得不反!”
這話說的很是蠱惑人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曹佾若是無法做出強有力的回應,那么曹家的名聲就爛大街了。
“國舅,某去斬殺了此人。”
一個將領主動請命,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曹佾卻搖搖頭,“他提到了曹家,某是曹家這一代的當家人…若是某軟了,躲著了,死后有何面目去見祖宗?有何面目去見汴梁的百姓…糜爛啊!曹家卻沒有…”
清脆的拔刀聲中,曹佾沉聲道;“既然如此,今日某就讓你看看何為曹家。”
“國舅!”
“國舅萬萬不可啊!”
酸棗城的官員們被嚇壞了,他們擔心曹佾要是死在這里,他們鐵定會背鍋,于是就準備過來勸阻。
“止步!”
長刀對準了他們,那些剛才麻木的臉上多了興奮。
國舅要出手了。
在將士們的心中,將領就是天,可大宋有幾個將領能值當他們的評價?
除去折家和種家之外,稱職的將領遠遠不夠,所以才造成了將熊熊一窩的現狀。
曹家呢?
當年的曹彬可是猛將,如今他的孫子如何?
別的不提,曹佾敢于提刀上去廝殺就讓這些將士們發自內心的佩服。
坐享富貴那么久,國舅的骨頭依舊沒有軟!
曹佾持刀緩步走了過去。
那個男子低聲對同伴說道:“某去殺了曹佾,隨后你等借著混亂逃跑,回去告訴先生,下輩子某還給他牽馬…”
那兩個男子眼中含淚,“好。”
曹佾被殺,殺他的人自然會被全力追殺,所以他逃不了。
“某去了。”
男子拔刀過去,及近,頷首道:“某聞三。”
此人身上的氣息全部收斂,感受不到半點煞氣。
這是死士!
曹佾盯著他,“某曹佾…”
“殺!”
他話音未落,聞三的長刀就閃電般的劈斬過來。
“卑鄙無恥!竟然偷襲。”
“國舅小心!”
曹佾仿佛早就知道對方的打算,揮刀格擋。
聞三的長刀順勢抹下,快的不可思議。
“這不是軍中的刀法,陰狠毒辣,更像是刺客!”
有人已經看出了聞三的身份,“國舅怕是不行了,快,放箭,弄死他!”
弓箭手準備張弓…
曹佾的長刀順著胸前往下,死死地擋住了對方的長刀。
兩把長刀緊緊壓在一起,刺耳的摩擦聲中,火星四濺…
“哈!”
聞三勢盡,就在大家以為他會收刀退后時,這人竟然順勢沉肩。
被這下撞到,曹佾得背過氣去。
大家都在看著,有人甚至咬住了手指頭,眼睛瞪得老大。
曹佾猛地向后跳了起來,避開聞三的肩撞,順帶收刀。
聞三的眸色微冷,他沒想到自己連續快速的攻擊竟然全數落空。
他身體前傾,竟然邊收刀邊沖了過來。
曹佾落地,長刀舉起,眼睛瞪圓,須發賁張。
“殺!”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沒有招式!
曹彬留下的刀法從未有什么固定的套路,有的只是一條。
長刀匹練般的當頭斬殺,沒有收力,沒有考慮后招。
當你決定要斬殺敵人時,信心要足,別考慮殺不了如何如何。
你定然能斬殺了他!
這一刻曹佾的眼中全是殺機!
聞三倉促之間揮刀格擋。
勢大力沉的一刀出乎了聞三的預料,刺客從不喜歡傾盡全力,他們更喜歡留后手。
他倉促的格擋慢了半步,無法阻礙長刀落下。
這才是武人嗎?
當長刀從他的肩頭砍進去時,聞三在想武人的刀法為何那么簡單。
慘烈,沒有給自己留余地。
這一刀氣勢煌煌,堂堂正正。
收刀,再次揮刀。
人頭落地,長刀斜指地面,鮮血緩緩滴落。
“某曹佾!”
曹家并未倒下,某還在!
這一刻他想到了大姐。
從小大姐就帶著他練刀…
為了大姐,某不能低頭。
在他的身后,不管是武人還是文人,此刻都微微低頭,對這個老牌武將世家致意,想國舅致意。
國舅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