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今天本是不想來的,可昨夜楊卓雪嘀咕著什么有人欺負老丈人,所以他得來看看。
可還沒看到老丈人,這邊蘇轍就發飆了。
那是韓琦啊!你竟然敢噴他?
而且蘇轍一句‘忠直之士被誹謗’,直接把在場的官員們都挨個抽了一頓。
你家兄長是忠直之士,那我們是什么?
一句話就得罪了無數人,這本事…
幸好蘇洵過去了,沈安止住腳步,開始搜尋老丈人。
蘇洵肯定能壓住蘇轍的吧。
他在想著這個,就聽到了一聲怒吼。
“我兒被冤枉,為何沒人管?這是有人在中間作祟!”
臥槽!
我的蘇大爺啊!
沈安傻眼了。
周圍的官員們都傻眼了。
王安石悄然過來,低聲道:“蘇洵的脾氣不好,睚眥必報。”
沈安不解,王安石說道:“當初蘇轍授官時,某覺著此人的性子有些偏激,就攔了一下,蘇洵惱了…”
合著你竟然給蘇轍使了絆馬索?
老王啊老王,咱們是一伙兒的啊!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呢?
王安石說道:“蘇轍太偏激…若是按照老夫的看法,他最好是去做事的地方,好生磨礪幾年。”
沈安想拍自己的腦門子一巴掌,他覺得王安石做事太較真了些。
什么性格偏激,只管丟出去為官,磨礪幾年。就如同是蘇軾,被陳公弼揉來搓去,憋屈的不行,卻不敢抵抗。
這也就是陳公弼,換了別人壓根就不會管蘇軾。
你嘚瑟你的,關我逑事。
蘇洵父子倆昂首挺胸的出來了,眾目睽睽之下,有人在看著沈安,說道:“這可是你惹的禍。”
這是趙仲鍼惹的禍!
有人要對付他,所以把蘇軾提溜了出來敲打。
沈安看了那人一眼,周圍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你怎么辦?
縮著吧,否則就是眾怒難犯。
“蘇公!”
沈安跨出了一步,周圍的目光多了驚訝。
“他果然出去了。”
“很豪氣,卻很蠢!”
“不過…某卻覺著沈安能做朋友。”
“是啊!不過做他的朋友你得小心,看看蘇軾,這不是無妄之災是什么?這就是和沈安做朋友的下場。”
眾人看著沈安走了過去,心想這人倒是勇氣可嘉,可惜只是給自己找麻煩罷了。
蘇轍大聲的道:“安北,我兄長不是那等人。”
他的眼睛發紅,顯然是怒極了。
沈安認真的道:“子瞻不是那等人,他或許會有些得意,但卻不會跋扈…”
得意和跋扈是兩碼事。
王安石嘆息一聲,然后微微搖頭。
沈安的力挺很有義氣,可卻于事無補。
蘇洵拱手道:“此事和安北不相干。”
老蘇很有江湖大佬的做派,目光轉動,說道:“老夫今日就為了我兒蘇軾討個公道,就問一句,我兒只是個小官,為何謠言這般瘋狂?這是想做什么?”
咳咳!
周圍一陣干咳。
老蘇你也太不地道了吧,竟然把這事兒的底子都泄了,可是有些撕破臉哦。
許多事都有根源,但大家追究的卻只是浮在表面上的那些原因。
為啥?
因為有規則在。
一般人再怎么斗都會在規則內斗,可蘇洵明顯的發飆了。
什么狗屁規則,老夫砸爛了它!
“放肆!”
有人出來呵斥了蘇洵,卻是他的上官。
“這個…放肆還是放屁?”
沈安往前一步,直接就把那廝給頂了回去。
這可是沈安。
蘇洵父子最多是口頭功夫,可沈安卻是拳腳功夫。
而且這廝最近好像又立功了,弄不好正在尋人斗毆,好把功勞給抵消了去。
大伙兒本來是想看沈安大戰蘇洵的上官,可沒想到那廝竟然縮了。
沈安看著宗室那邊,沉聲道:“有人在后面興風作浪,在伸手,可得小心了自己的狗爪子,小心伸出來回不去!”
這話帶著警告意味,而且針對性很強。
想搞趙仲鍼的必然是宗室中人。
趙允弼沒來,不過沈安相信剛才的話會傳到他的耳中。
一群老家伙,都特么黃土埋脖子了還折騰。
“開門了!”
掖門打開,群臣準備進宮。
“蘇軾被罰,回頭寫了文章譏諷上官!這如何不跋扈。不信可去問陳公弼,可去問問鳳翔府的官員。”
有人在進宮之前說了這番話,一下就讓蘇洵父子傻眼了。
合著我兒子竟然真的頂撞了陳公弼?
蘇洵在編書,每日沉浸在故紙堆里做學問,不問世事。
而蘇轍留在京城照看他,但更多的是在家中看書做文章。
這父子倆都成了宅男,對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所以一聽這話就下意識的看向了沈安。
蘇軾那廝報喜不報憂,可把自己的父親和弟弟給坑慘了!
沈安正色道:“那是磨礪,子瞻早就來信給某說過,這是陳公弼對他的磨礪…不是世交嗎?子瞻是晚輩和長輩開玩笑呢!”
臥槽!
好個無恥的沈安北!
眾人聽了這個解釋不禁都氣樂了。
“此人真不愧是大宋外事第一人,就這顛倒黑白的本事,誰能比得過他?”
眾人只是哂笑而已,覺得沈安的這個狡辯有些強詞奪理。
沈安見蘇轍氣得夠嗆,擔心他犯傻,就不進宮了,拉著他在邊上吃東西。
蘇洵也難得脫崗,三人在小攤邊上邊吃邊聊。
“子瞻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不知道收斂,于是陳公弼就要收拾他,敲打他,這等事常見,可被人揪住不放就麻煩了。”
蘇洵不是笨蛋,否則也不會在二十多歲開始努力讀書,然后一舉成名。
蘇轍也傻眼了,他的嘴里還吸溜著一根面條,就問道:“大哥怎會這樣?”
你大哥就這樣!
沈安心中腹誹著蘇軾的浪漫主義和理想主義,然后勸道:“此事不必去管,任由他們說,到時候陳公弼那邊說一句比什么都管用。”
蘇洵嘆道:“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只是陳公弼對子瞻多有教導,此次卻把他卷了進來,是老夫對不住他。”
三人在小攤邊坐了許久,蘇洵也不想回去了,就準備去請個病假。
“有捷報。”
兩騎疾馳而來,眾人紛紛避在邊上。
“秦州大捷,李諒祚敗走!”
沈安一聽就懵了。
這什么情況?
李諒祚什么時候入侵秦州了?
奏報一來不是入侵,竟然是捷報。
“秦州知州是張方平!”
蘇洵父子都雀躍起來,對于張方平這個恩人能立下大功倍感歡喜。
沈安招手道:“怎么回事?”
捷報允許披露些戰情來激勵士氣,報捷的軍士見沈安穿著官服,就說道:“蘇判官斬殺敵軍斥候及時報信,秦州城因此得存,李諒祚偷襲無功而返…”
沈安想殺人。
他回身一看,蘇洵在發呆,蘇轍在發呆。
“秦州的判官姓什么?”
“好像是姓李。”
張方平去了秦州做知州,蘇洵父子對那邊也多有關注,所以兩人最后確定了那邊的判官姓李。
“那蘇判官是誰?”
父子倆待不住了,可他們卻沒資格求見趙禎。
“某進宮!”
沈安主動請纓,蘇洵和蘇轍齊齊拱手。
“我父子就在宮外等候消息。”
小朝會今日議事的節奏不算快,主要是因為趙禎在發呆。
他的發呆史很長,韓琦擔心的看了一眼,怕他突然歪倒。
大家心不在焉的議事,趙禎就只是點頭。
這是一種常態,說明官家沒興趣管這些。
宰輔們依次商議,想著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捷報!”
昏昏欲睡的氣氛被打破了,趙禎的精神一振,喊道:“快讓他進來。”
報捷的軍士風塵仆仆的被帶進來,行禮后大聲的道:“陛下,十七日前,李諒祚率軍三萬突襲秦州…”
趙禎拍了一下大腿,緊張的都忘記了疼痛。
韓琦握緊了笏板,瞪大著眼睛。
“李諒祚在一邊領軍攻打,另一頭卻安排了偷襲。”
這種事兒經常發生,守將若是兵力部署不恰當,很容易會被破城。
“無恥!”
歐陽修怒喝一聲,趙禎卻被他打斷了報捷很不滿,說道:“快說說,后面怎么了。”
軍士繼續說道:“就在此時,蘇判官被派來秦州公干,撞見了敵軍偷襲的人馬,當即斬殺一人,及時報信…”
“好啊!”
曾公亮松了一口氣,說道:“臣一直就擔心李諒祚的動作,果然,這小子就來了,幸而被識破了,否則秦州危矣。”
歐陽修欣慰的道:“只要秦州守住,鳳翔府在另一邊牽制,李諒祚就只能退回去,無功而返。”
韓琦皺眉道:“蘇判官?是誰?”
趙禎一怔,但他卻不知道具體的官員任命,就笑道:“此人可是立功了,回頭記好,等以后升遷時優先處置。”
歐陽修撫須道:“陛下,臣記著秦州的判官不姓蘇,倒是鳳翔府有個蘇軾在那里做判官。”
尼瑪!
不會真是蘇軾吧!
韓琦的臉色有些難看,心想老夫才將冷對蘇轍父子,這會兒你蘇軾就來個殺敵立功,這是要讓老夫難堪嗎?
軍士說道:“那位蘇判官就是鳳翔府的蘇軾…”
說完后他發現殿內很安靜,就瞥了一眼。
官家在發呆,宰輔們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