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看了奏疏,皺眉道:“王雱參與審訊了那些犯官,問馮進是否貪腐…”
我去!
那小子的膽子果真夠大。
沈安偷偷看了趙禎一眼,見他面色正常,心中就是一喜。
這是認可了王雱的本事,
那小子的運氣不錯啊!
作為皇帝,趙禎的猜忌心從來都不少,這一點看看曹國舅就知道了。
王雱的舉動反而對了趙禎胃口,可卻把馮進差點氣吐血。
沈安笑道:“官家,王雱可是聰慧啊!”
聰慧的年輕人帝王都喜歡。
趙禎突然嘆息一聲,說道:“審訊結果不大好,市舶司每年都會給三司的某些人送錢…”
這是潛規則,沒法說。
不過既然被捅出來了,不處置好像又過不去。
趙禎開始煩惱了。
等出了這里后,韓琦說道:“王雱在那邊下手太狠,而且倨傲,和馮進說話時直接反駁,讓馮進當場下不來臺。”
沈安捂額道:“年輕人,肯定是無意的,沖動了。”
沖動個屁!
沈安發誓,王雱一定是在炫耀自己的智商,直接用智商碾壓了馮進。
這小子真的該打啊!
王安石也覺得是這樣。
“恭喜恭喜!”
“恭喜王公,令公子在杭州可算是出彩了。”
王安石強笑著,等下衙后回家,卻是換了個臉嘴。
“你兒子把杭州攪的天翻地覆,市舶司九成官吏被拿下,馮進被他氣得差點吐血。那陳昂竟然就任由他胡鬧…”
王安石頭痛的道:“他不是官員,鋒芒畢露了!”
吳氏的眼睛都亮了,和王安石不同,她很是歡喜:“大郎這般厲害嗎?果然是我的兒子,聰慧不凡,旁人怎能比得上。”
若是沈安在的話,定然會說王雱的倨傲和智商優越感就是被吳氏培養出來的。
王安石嘆道:“可他不是官員,此事有些犯忌諱。”
吳氏說道:“大郎做事有分寸,再說沈安舉薦他去,定然是有法子的吧?”
王安石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說道:“他讓大郎白身去南方,這是想讓那位皇子見識見識大郎的本事,以后好重用。”
王雱還沒準備去科舉,按照他以前的說法,是要準備去鉆研雜學,然后傳播天下。
可不不入仕不行啊!
于是沈安就來了這招曲線救國。
王安石自覺猜到了沈安的用意,就唏噓道:“幾個年輕人竟然謀劃至此,為夫老了。”
吳氏得意的道:“大郎以后定然會聞名天下,青史留名。”
他們不知道的是,讓王雱去的目的大半是為了歷練,剩下的是讓趙仲鍼看看王雱的本事。
杭州市舶司被拿下九成官員的消息一散出去,京城都驚呆了。
這是一個少見的窩案大案。
而王雱竟然能以白身參與其中,并且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更是讓人艷羨不已。
兩個讀書人在外面相遇,一人拱手問道:“敢問李兄,此次發解試可過了嗎?”
李兄面色羞紅,“常兄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慚愧,并未過。”
常兄唏噓道:“某也沒過…”
兩個倒霉蛋面面相覷,李兄說道:“科舉就是這么一條路,不中就回家尋別的營生,可咱們能去干啥?”
兩人沉默了一瞬,常兄說道:“聽說了嗎,那王雱以白身在杭州做出了偌大的功績,整個市舶司都被他給端掉了。官家說他少年聰慧,前途不可限量呢!”
李兄苦笑道:“他是聰慧,可更多是有沈安在為他謀劃鋪路,否則去杭州之事哪里輪得到他。再有,就算是輪到他了,陳昂可會搭理他?這還不是沈安的手筆?”
“什么意思?”常兄有些不解。
李兄說道:“那陳昂當初從府州回京,結果被冷遇。你知道的,大宋旁的不都,就官多,許多官都沒法安置,丟在那里等著排隊…那陳昂算是有功之臣亦是如此。最后還是沈安出手給他尋了出路。所以此次陳昂縱容王雱行事,定然就是看在沈安的面子上。”
常兄驚訝的道:“沈安竟然如此嗎?讓人羨煞啊!”
李兄笑道:“可惜我等不得其門而入,否則拜在他的門下好處多多啊!”
常兄心動了,說道:“要不…咱們去試試?”
“好!”
倆人到了榆林巷,敲開沈家的門,順利的見到了沈安。
“待詔,某愿意奉您為師…”
二人躬身,沈安嗖的一下就避在了邊上,身后的人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李兄抬頭見是王安石,就歡喜的道:“見過王公。”
看看,連王安石都來感謝沈安了,可見沈安的未來前途無量。咱們要是能拜在他的門下,那仕途還用想嗎?
常兄晚了一步,但卻不甘示弱的道:“某年少有天才之名,只是苦無名師…待詔,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某愿拜您為師。”
這人無恥的讓沈安都有些扛不住。
“對不住了,沈某并無收徒的打算。”
他哪里會收徒,也沒那個時間去折騰。
如今太學有王雱坐鎮,趙仲鍼也進了宮,沈安覺得自己離混吃等死的那一天不遠了。
“待詔,某…”
“送客!”
這兩人面帶諂媚,可見是來鉆營的。
陳洛板著臉逼走了這兩人,王安石說道:“有人艷羨元澤。”
“是。”
王雱前世英年早逝和身體虛弱脫不開關系,今生在沈安的干涉下,他雖然沒變成肌肉男,但一對一斗毆卻不怕那些潑皮。
王安石微微頷首,說道:“多謝你了。”
這是來自于王安石的感激,很難得。
沈安笑道:“元澤聰慧的讓人嫉妒,只是倨傲了些,惹人嫉恨。不過不遭人嫉是庸才,某深以為然。”
“不遭人嫉是庸才…”
王安石贊道:“這話說的極好。”
沈安把他送到大門外,王安石臨走前說了一件事:“杭州市舶司的變故在三司里有些爭議…”
“這是覺得這邊的手伸的太長了嗎?”
“對。”
沈安想起了包拯。
這事情定然在三司內部暗流涌動,可包拯卻秘而不宣…
他這是想自己解決了此事?
沈安隨后就去了三司。
三司門外,幾個官吏聚在一起說話。
“…杭州市舶司往年送了些禮物給咱們,每個人不過是一百來貫罷了,可那陳昂…不,定然是那王雱出的主意,竟然把此事給捅到了京城,這是不想讓咱們過好日子啊!”
“一人一百來貫,還是好幾年的事,怎么地?朝中難道還得要和咱們清算不成?”
“包公如何?”
“就是因為他。那王雱和沈安交好,此次沈安一力推動王雱去南方,就是為了積功。如今王雱惹禍,包拯肯定要為沈安壓下此事…”
“那咱們可就危險了。”
“怎么辦?”
三司管財政,市舶司的那些收支都會在這里過一道,所以每年都會有人進貢。
這種事兒千古都無法禁絕,所以王雱算是惹眾怒了。
“咱們找那些人去。”
幾人進去,等繞過前面時,就見前方烏壓壓的一群人站在那里。
而包拯就在上面。
“…有人以為法不責眾,有人以為錢不多沒事。可老夫要告訴你們,那是做夢!收了的,趕緊退出來,否則等名冊一到,老夫定然讓這些人后悔終生!”
老包冷冷的看著進來的這幾人,說道:“過了午時,老夫的房門將會關閉。”
老包威武霸氣啊!
這是啥?
這就是在限定的時間里交代問題,而且要退贓,否則讓你們好看。
老包太厲害了。
沈安就在后面,聽了包拯的一番話,恨不能為他鼓掌。
隨后就是沉默。
包拯和沈安坐在值房里說著市舶司今年的目標。
“…價格壓下去,一切都統一由市舶司過手,今年的收入會有一個大的漲幅。”
包拯笑道:“可你的目標卻不是這個,你是想逼著那些商人出海,可對?”
“是。”這個目標沒什么好遮掩的:“大宋的瓷器和茶葉,最重要的是絲綢,這些都是賺錢的利器,只要市舶司管控得法,大宋的商人敢于出海,那么…大食人就要勒緊腰帶度日了。”
包拯一怔,然后就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
——大宋的船隊帶著無數貨物出海,每到一處就靠岸貿易。在大宋很普通的貨物就能換取大量的金錢和特產…
那樣的日子…
他激動的道:“到了那時,每年大宋就能從海貿里賺取大量的錢財,大宋的財政就寬裕了。”
想想吧,目前的海貿大部分都被大食人給壟斷了,若是把這個市場搶過來…
沈安看了包拯一眼,覺得他的眼中全是貪婪的綠光。
“老夫做這個三司使飽受缺糧少錢的困擾,若是能這樣,大宋還算是有救,只是海盜如何?”
目前海盜是海貿的最大困擾,出海的船隊一旦遭遇海盜,血本無歸不說,弄不好連人帶船都會被漂沒了。
“為什么不重振水師呢?”
沈安覺得這個大宋很奇怪。
在真宗之前,大宋對水師的重視是慣例,可現在水師卻成了競速的游船,讓人唏噓不已。
“錢。”
包拯頭痛的道:“除去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大宋的目光在北方,南方和大海不在關注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