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整個汴梁城都瘋了!
陳鐘截殺沈安失敗,然后潛逃。
你說你一個權貴去截殺沈安干什么?這是沒事做了?
動機是什么沒人去琢磨,隨后沈安懸賞一萬貫要陳鐘的下落…
趙禎也怒了,那個潑皮被破例帶進了宮中問話。
宰輔們也在,個個面色難看。
大家有意見好好說,說不過背后捅刀子也成,那是文刀。
可你特么竟然叛國投敵…這是什么一個意思?
而且事敗后竟然去截殺沈安…
這頭豬,以為截殺了沈安,那個潑皮就會被嚇破膽,從此不敢再提自己見到陳鐘家人和遼人密會的事嗎?
那個潑皮此刻就跪在下面,顫抖著說道:“小人見到那人…小人敢用小命發誓,那人就是陳鐘的人,而且還是管事。另一人乃是遼人,最愛去大相國寺游逛,被小人哄過不少錢…若是認錯了,小人愿意挖了這雙眼睛。”
“小人還和陳鐘家的管事打了個招呼,后來想著不對,就盯住了他家,果然,就看到陳家出來了幾個人,一路就往小人家里摸去了…陛下,小人…小人冤枉啊!”
趙禎擺擺手,有人帶著潑皮出去。
他沉著臉道:“諸卿以為如何?”
韓琦怒道:“無恥!全家流放,流放到瓊州去!”
曾公亮淡淡的道:“聽聞外面有人在為了陳鐘鳴冤,說他是被逼的走投無路,臣就在想…誰逼他了?他和遼使暗通款曲所為何來?臣以為就是想把邙山軍給坑死在遼境…”
歐陽修出班說道:“陛下,那陳鐘怕是不只為了邙山軍吧。想想,他今日利用了遼人,下次遼人找他打探消息時他能不能拒絕?”
君臣齊齊搖頭。
這事兒陳鐘借助遼人的手,反過來就會成為遼人控制他的把柄。
“有了開頭,結尾永遠都看不到。”
韓琦冷冷的道:“這是利令智昏!死有余辜!”
竟然敢和遼人勾結,這等人不死何為?
韓琦正色道:“陛下,此人不能活!若是他能活,此后就會有人源源不斷的出賣大宋!”
曾公亮第一次完全贊同韓琦的話:“陳鐘該死,可他現在潛逃了,真真是讓人惱恨!”
趙禎更是怒不可遏,他問道:“張八年在哪?趕緊找來。”
張八年稍后就到,趙禎喝問道:“皇城司可能找到陳鐘?”
張八年很想說能,但最終只能搖頭:“陛下,大宋何其大也,皇城司就這些人手,只能看運氣。”
“運氣?”
趙禎想起陳鐘此刻多半是在某個地方得意,就難得的動了殺機。
“要幾日?”
這是他第一次限期破案,張八年有些懵,不過還是打了包票:“陛下放心,最多不超過十日,陳鐘定然歸案。”
他這話說的很是自信,讓趙禎有些不解:“你先前說皇城司找不到人,現在又說十日內,這是欺君嗎?”
朕雖然心善,可也見不得人哄騙。
張八年低頭道:“臣不敢,先前沈安懸賞,那些潑皮閑漢定然動心了,臣說十日都多了些。”
莫要小看那些草莽漢子的力量,他們若是齊心去做一件事…按照張八年的經驗,陳鐘是插翅難飛。
“懸賞?”
趙禎想起了當初的懸賞,那位懸賞要弄死沈安的家伙,最后被打斷了三條腿。
“懸賞也不頂用啊!”
韓琦皺眉道:“那些潑皮閑漢也就是隨意找找,還得靠皇城司。”
歐陽修撫須道:“陛下,以臣之見,此事當行文各地,讓各地的巡檢司多加留意,遲早會把他給找出來。”
趙禎微微點頭,心中卻異常難過。
朕自問對那些權貴不錯,每次封賞沒少過他們,可…可陳鐘竟然會為了一己之私和遼人勾結…
他恨不能把陳鐘給弄來千刀萬剮了,可人呢?
那人早就躲起來了。
大宋茫茫,人口億兆,去找一個人和大海撈針沒什么區別。
那就只能看著他逍遙法外…
真是讓人憤恨啊!
他真的是傷心了,很是頹廢的問道:“他懸賞了多少?”
“一萬貫。”
趙禎差點就想噴血。
“一萬貫?”
上次沈安懸賞兩千貫找人就已經轟動整個汴梁城,所以趙禎想著他此次最多是三千貫。
而且三千貫真的不少了啊!
無數人會為了這三千貫去奔走,陳鐘將會成為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可沈安…那人竟然懸賞了一萬貫?
韓琦傻眼了。
“陛下,一萬貫…連臣都想策馬走天涯,去尋了陳鐘回來。”
這是夸張的話,韓琦自然不會為了一萬貫而舍棄首相的職位,十萬貫都不成。
可也間接說明了這一萬貫的誘惑力有多大。
“這是大手筆啊!太…太…”
曾公亮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覺了,若是有后世的人在,定然會羨慕嫉妒恨的道:“哥,你這個…太特么土豪了!”
這沈安簡直就是不把錢當錢啊!
這花錢的豪爽勁頭連宰輔都嫉妒了。
這一刻土豪的氣息彌漫在殿內,張八年又補了一刀:“陛下,臣和沈安商議過,若是皇城司的人找到了陳鐘,那一萬貫就算是皇城司的,臣不敢私取分毫,只是用于皇城司里。”
趙禎眨眨眼睛,想仔細看看張八年是不是被人換了個芯子。
連皇城司,連張八年這個萬年骷髏都心動了?
這事兒怕是要成啊!
韓琦憧憬道:“陛下,臣敢打賭,汴梁的那些潑皮閑漢們,甚至那些亡命徒們都出發了…”
“陛下,開封府有事稟告。”
傅求來了。
“陛下,先前城中的潑皮閑漢為之一空,臣不知為何…”
潑皮們得了消息,傅求這個知府卻還在懵逼,可見今日他是失職了。
開封府的治安突然好轉,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巡檢司的人已經要瘋了,因為平日里那些作奸犯科的家伙們都消失了。
這是怎么了?
趙禎喃喃的道:“這是要瘋了…”
是要瘋了。
汴梁城中處處都是瘋子。
那些自認為有些本事的潑皮閑漢結伴而行,出發去搜尋陳鐘。
而沈安懸賞一萬貫的消息也飛快的傳了出去,汴梁周邊也沸騰了。
“這就是財帛動人心。”
夕陽下,沈安和趙仲鍼、王雱站在城門外,看著幾個潑皮消失在遠方。
“不管是潑皮還是宰輔,能讓他們全力以赴的只有利益。”
這是來自于沈安的告誡。
趙仲鍼說道:“可宰輔們不會為了錢財而全力以赴吧?”
“利益不只是錢財。”
沈安解釋道:“每個人的利益都不同,為政者的職責就是盡量去找到大部分人的利益,然后施政。宰輔們的利益能有什么?別只看錢,比如說名垂青史,比如說對權利的欲望…或是說被帝王夸贊…”
趙仲鍼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多謝安北兄賜教。所謂利益,無所不在。”
沈安微笑道:“對,就是這么個意思,你若是能觸類旁通,看人用人就會如臂使指,揮灑自如。”
這是他給趙仲鍼單獨開的小灶,王雱倒是用不著。
“安倍兄,你以為陳鐘多久能歸案?”
沈安說道:“不會超過五日…某現在擔心的是邙山軍…”
初春對于南方來說就是生機和嫩綠,鳥兒鳴叫,溪水潺潺,就如同是含苞待放的少女,惹人憐愛。
但當你往北方走時,越靠近北邊,春天的氣息就越滯后。
新鄉城里,枝頭還看不到嫩綠。
城南的一家小酒肆里,聞小種在喝酒。
開春了,酒肆的生意也不大好,那些閑人都去找事做,沒事做的就是潑皮。
兩個潑皮坐在酒肆里喝酒,一壇子發酸的淡酒從早上喝到下午,只是在消磨時間而已。
一個潑皮喝的想睡覺,他打個哈欠,沖著身材魁梧的聞小種說道:“小種,咱們龜背城里就數你的力氣大,可你怎么就不喜歡做潑皮呢?你若是做潑皮,某讓你做老二…”
新鄉城四面低,中間高,就像是烏龜的背,所以得名龜背城。
聞小種端著酒碗的手很穩定,他并未搭話,而是緩緩喝了一口酒。
“就你這里的生意還養活不了自己,你圖什么?”
兩個潑皮數落了聞小種一陣,稍后其中一人懶洋洋的起身道:“就你這樣的…白長個子了,連某都打不贏。”
“記賬啊!”
潑皮說記賬,大抵就是劉邦賒賬喝酒,算是狗肉賬,拿不回來的。
聞小種點點頭,這時外面來了個黑臉大漢。
“要什么?”
聞小種并未起身相迎。
黑臉大漢背著個包袱,目光掃過店里,在兩個潑皮的身上劃過,然后說道:“酒菜,還有…這里可能住店?”
一個潑皮笑道:“小種,生意來了,我倆今日的酒錢可免了吧?”
聞小種再次點點頭,目光冰冷的看了他們一眼。
“再看挖了你的眼!”
兩個潑皮覺得這眼神有些滲人,就喝罵了幾句,然后打著飽嗝出去。
黑臉大漢自己尋地方坐下,目光四處梭巡,問道:“干糧可有?”
“有,炊餅,饅頭。”
“酒菜先上來,隨后準備炊餅饅頭…”
黑臉大漢看向聞小種的目光中帶著輕視,然后問道:“可能弄到船?”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