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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你殺過人嗎?

  殿內,趙禎高居其上,目光淡然。

  在面對遼使時,大宋總是先天要矮一截。

  這是由過往戰績所決定的。

  可這樣憋屈啊!

  如今算是天下太平了,遼人卻覺得無趣,就不時挑逗一下大宋。

  這大抵就是高手寂寞的感覺,然后覺得大宋就是一只小野貓,不時擼擼,當做是消遣。

  可今日的擼貓大業卻沒效果。

  “什么京觀?”

  遼使終于忍不住問道。

  通譯就是個棒槌,也實打實的翻譯了出來。

  “咳咳!”

  韓琦出班了。

  這一刻他目光銳利,而且還帶著蔑視。

  他的步伐穩定,看著就是那等…

  不是天朝上國就走不出的步伐。

  他看著遼使,用那種最裝比、最討打的語氣說道:“某且來教教你。京觀,京者,高丘也!觀,形也!京觀,天朝誅殺不臣,壘尸為京觀,以震懾外敵…你可懂了嗎?”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他的神色肅穆威嚴。

  這一刻,那些對京觀厭惡的文官們齊齊昂首。

  這是一種共鳴!

  在以往他們無法體驗到那種雄烈,所以認為京觀是一種殘忍以及粗俗的東西。

  可今日在遼使挑釁的情況下,京觀卻成為了反擊的工具。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感受著那等驕傲。

  從兵敗好水川之后,大宋許久都沒打過勝仗了。

  那些所謂的勝仗都是防御戰,敵軍放棄繼續攻擊就是勝利。

  可野戰呢?

  可有人乘勝追殺到敵國境內?

  沒有!

  這些被他們忽略的戰功都一一涌上心頭,并為之驕傲。

  府州之戰結束的不久,遼人那邊還未獲取消息,所以遼使一臉懵逼。

  府州附近的廝殺,那肯定是宋人和西夏。

  他看了西夏使者一樣,可西夏使者已經低下了頭。

  這是不打自招!

  宋人竟然和西夏開戰了?

  遼使只覺得腦袋發蒙。

  他看向了沈安。

  京觀…

  宋人大勝,而且還鑄了京觀?

  誰弄的?

  他想起自己先前的嘚瑟,那是他覺得殺人就能鎮住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宋國君臣。

  可沒想到宋人竟然弄了京觀來還擊。

  尸骸筑成的建筑!

  這是他對京觀的理解。

  那會是什么樣的?

  他只是幻想了一下,然后不禁打個寒顫。

  武勇在漸漸從遼人的身上消失,作為使者,他在遼國的地位不算低。這等季節他最喜歡暖著宋人的美酒,吃著宋人的炒菜…暖暖和和的,這日子多舒坦啊!

  可現在他卻發現宋人多了驕傲和自豪,這不是個好消息。

  他強笑了一下,挑眉道:“你等可殺過人嗎?”

  別扯這個,你們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

  你們誰殺過人?

  別說是殺人,怕是連雞都沒殺過吧?

  他不禁笑了起來,覺得今年膈應宋人君臣的任務圓滿完成了。

  “殺過。”

  邊上一個聲音讓遼使不禁冷笑了起來,側臉一看,卻是沈安。

  “你殺過人?”

  少年人喜歡吹牛,這是不分地域的通病。

  “沒錯。”

  “你怎么殺的人?”

  文官不上戰場,何況你一個翰林待詔。

  這位據說潛心在國子監說教書,而且看著瘦削,殺個屁的人。

  “用刀子。”

  沈安很認真的說道:“馬速很快時,你只需輕輕的揮刀,然后對手的手臂就會飛起來,真的很輕松…那血飆射出來…貴使知道人血什么味嗎?”

  遼人茫然搖頭。

  趙禎見到他的反應后,眼中不禁亮了一下。

  遼人墮落了!

  他們不再尋求武勇,而是耽于享樂。

  可隨即他就嘆息一聲,覺得大宋的情況更糟糕些。

  這就是比爛。

  可雙方一比較之下,糜爛的遼人依舊能壓制大宋。

  “什么味?”

  遼使殺人不是拼殺,而是手下把人綁在他的身前,然后他從容用弓弦絞死那人。

  他只嗅到過人在死前拉撒出來的屎尿味。

  “很臭!腥臭難聞。”

  沈安吸吸鼻子,眼中多了興奮之色。

  “今年的比試要不換成兩幫人廝殺?一邊出些人,在城外找個地方廝殺一番,想來那鮮血的紅色會讓這個新年多些喜慶…”

  遼使的面色煞白,說道:“無禮!”

  殿內的氣氛馬上就沸騰了。

  以往只有大宋呵斥遼使無禮的,今日竟然是反轉了?

  遼人竟然無言以對,反過來說沈安無禮。

  這可是稀奇了啊!

  趙禎用力揮手,最后又忍住了,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大腿。

  可他的興奮之色卻沒掩飾住。

  富弼臉上帶著喜色,可這和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信條相悖。他在極力憋著,最后還是沒忍住。

  韓琦更是在笑著,只是沒笑出聲來。

  否則就是奚落,遼使大抵只能找他單挑才能避免回國后被流放的悲催命運。

  大殿內的氣氛火熱,這也是最歡喜的一次元旦大朝會。

  遼使說完后就悔了。

  因為上次比試箭術輸了,所以這次的元旦賀使沒有選派那些有外交經驗的官員,而是讓他這個箭術出色,卻是外交小白的武人來。

  所以當看到宋人的神色振奮后,他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不禁死死的盯住了沈安。

  “他殺人了?”

  他覺得這是個騙子!

  “沒錯。他殺了五人!”

  趙禎親自為沈安背書,讓遼使再無置喙的余地。

  一國之君哪里敢輕易撒謊,否則一旦被人揪住了謊言,以后也別見人了。

  遼人低頭,作為武人,他無法狡辯。

  趙禎意氣風發的道:“來人,賜宴!”

  這是大朝會的慣例,去年趙禎的心情不好,直接取消了。

  案幾和酒菜被送了進來,大部分臣子都開始往外走。

  大殿內將會留下品級最高的那一批官員,以及宗室王爵。

  沈安也跟著出去,卻有內侍追了上來。

  “沈待詔,官家有令,著你留下。”

  沈安有些驚訝,然后又覺得心安理得。

  趙禎這是在給他表功呢!

  沈安被安排在了末尾,前面全是大佬。

  這等宴席自然沒啥好說的,就一道烤羊肉深得沈安的喜歡。

  作為宗室長者,趙允讓幾人也得以進來,而不是去外面吹風吃飯。

  此時要說些祝福的話,趙允讓的嗓門最大,也是最無拘無束的一個。

  趙禎含笑舉杯,和他喝了一杯。

  這酒水極淡,連沈安都喝了好幾杯。

  席間各種目光都不時往他這邊瞟,宰輔們自然多是贊賞和鼓勵。

  而宗室長者的目光卻不同。

  趙允良有些呆板,大抵是不喜歡看到沈安得意。

  沈安得意了,趙允讓那個老流氓就會嘚瑟。

  “…官家,臣在家中弄了好火鍋和好酒,肥牛…不,弄了好肥羊,官家若是有暇只管去,臣備下好酒相迎。”

  此時的帝王是會出宮的,比如說某位重臣生病了,趙禎會出宮去探望。

  或是臨幸某位臣子家、宗室家,然后君臣歡聚一堂…

  這些都是手段,趙禎并不缺。

  那個老流氓!

  趙允弼瞇眼看著趙允讓,心想這人竟然敢在此刻提到府中殺牛,可見是個莽撞的。

  可他的這種莽撞卻更像是一種坦然。

  這就是一種人設!

  老家伙!

  他心中微微一哂,然后起身給趙禎祝福。

  “…大宋風調雨順,這是陛下的仁德感天動地,于是山川回應,上天賜福…”

  他的話很是吉利,沈安覺得若是去后世的話,此人也能做個吉祥物。

  他微笑看著這一幕,可沒多久,所有人都祝福過了。

  趙允弼看了過來,微笑道:“沈待詔…不給陛下說說?”

  此時氣氛比較松散,所以不少人都稱呼趙禎為官家。特別是宗室長者們。

  可趙允弼就是稱呼陛下。

  所以他顯得格外的醒目。

  如今他一看向沈安,那些目光都轉到了沈安的身上。

  這一招移形換影大法使得不錯啊!

  沈安起身舉杯,說道:“陛下,臣祝嘉祐百年,祝大宋萬年。”

  趙禎本是饒有興致的聽著,此刻不禁舉杯道:“好,那就嘉祐百年,大宋萬年。”

  君臣一起舉杯暢飲,氣氛漸漸熱烈了起來。

  嘉祐是現在的年號,如今才是嘉祐五年,若是嘉祐百年,趙禎還有九十五年好活。

  這是祝趙禎長壽。而大宋萬年則是對國家的祝福。

  一語公私皆有,堪稱是好意頭。

  趙允弼對沈安含笑道:“沈待詔武能上陣殺敵,文能教書育人,堪稱是少年有為。只是先前卻見你提及了殺人…”

  他看似好奇的問道:“為何提及殺人時你便會面露興奮之色呢?”

  這話聽著很是平常,沈安正準備說話,趙允讓卻搶了話頭,他斜睨著趙允弼說道:“聽聞你最近的眼神不好?據說夜里上錯了床,睡錯了人…”

  沈安忍不住就低下頭去,酒水噴了一地。

  在坐的君臣都面色古怪,有人也忍不住了,于是咳咳咳的咳嗽聲在殿內回蕩著。

  外面的臣子在廊下用飯,聽到里面密集的咳嗽聲,不禁都茫然道:“外面這般冷都沒聽到咳嗽聲,這里面是怎么了?”

  睡錯了人…

  趙允弼的眼中多了怒色,然后又變成了溫和。

  果然是陰人啊!

  先前他那話問的古怪,什么叫做提及殺人就興奮?

  這是說沈安是殺人狂啊!

  殺人狂都是變態,而且都是武將。

  這個隱喻很厲害。

  沈安想起趙允讓說此人有些陰,心中就有了明悟。

  大伙兒都在看著趙禎呢,就想讓他選了自家做備胎。

  所以各種話都是話里有話,明爭暗斗的,讓宰輔們看了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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