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雷雨一過,天氣又開始熱了起來,一般長途跋涉的人都會戴著斗笠什么的。
“摘下斗笠!看看是不是逃卒。還有,把你的手伸出來。”
封丘門這邊多有人流,守門的軍士躲在城門里,懶洋洋的叫人揭開斗笠。
大宋禁軍也就是在京城的好一些,在外地的得隔三差五的滿世界調動,今年在南方戍守,明年說不定就把你弄到北方去了。
這年頭長途跋涉是件要命的事兒,加上到了新地方后水土不服…那就會造成非戰斗減員。
可非戰斗減員在大宋禁軍里不是事,都司空見慣了。
而且將領多有貪腐,弄的麾下怨聲載道。
好嘛,在大宋當兵你得小心死在換防的路上,還得小心遇到個貪婪的上官把你的錢糧弄走。
這日子沒法過了,于是大伙兒逃吧。
逃卒讓人頭痛,各地都要求嚴加盤查,一旦發現就抓捕。
這時候刺字就是個身份驗證。
手和臉,大多刺字就在這兩個地方。
那些人把斗笠取下來放在背上,然后平伸雙手。
“過。”
“過。”
氣溫漸漸升高,軍士們都沒精打采的縮在城門里,有幾個甚至在打盹。
“有騎兵…”
城頭上一聲厲喝,城門里的軍士們馬上就打起了精神。
“哪里?今日沒有騎兵出城啊!哪來的?”
大宋的騎兵就是寶貝,一聽聞有騎兵來,連百姓都想看熱鬧。
遠處出現了十余個黑點,那些百姓見了都覺得無趣,然后紛紛散去。
“才十多人!”
這十余騎兵飛快的到了城門處,其中一半盔甲不整,不是少了這個就是少了那個。
還有人甚至連頭盔都沒了。
這個…
“連刀鞘都沒了。”
一個騎兵的長刀竟然是用布包裹著,這是怎么了?
“打敗仗了吧,這是和西夏人交鋒的軍隊。”
前陣子西夏人突襲府州,雖然折繼祖表現的非常出色,讓西夏人碰了壁,可別處堡寨卻吃了虧。
大家都以為他們是那些堡寨的騎兵,就笑了起來。
“還有人!”
遠處又多了黑點,城上的軍士喊道:“一百余人!”
“喊個屁!”
這十余騎兵在城門里下馬,然后取了水囊喝水。
一個騎兵喝水時被嗆到了,他干咳著,漸漸的咳嗽竟然變成了哽咽。
“…都輸光了呀!某后面三個月的錢糧,都輸光了,這三個月某怎么活啊!”
悲傷會傳染,另一個騎兵放下水囊,傷心的道:“某在雄州得了一個玉珠,還說回家給娘子…結果才出雄州,玉珠就沒了,沒了!”
“…某的錢啊!”
“…某的盔甲輸了大半,回頭怎么交代啊!”
守門的軍士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痛苦的騎兵,有些不知所措。
“押官,這些人是…遇到劫匪了嗎?”
有軍士覺得好笑,就問了自己的上官。
五十人為一隊,軍官叫做押官。
押官也覺得驚訝,正準備發表看法,城頭上有人又喊道:“他們來了!”
遠方又出現了黑點,黑點漸漸逼近。
“他們在奔跑,小心了,戒備!各處戒備!”
城上城下一陣慌亂。
唯有騎兵們鎮定自若,甚至還在冷笑。
“贏了咱們那么多東西,這群畜生!”
“他們也該被教訓一番了。”
隨著這話,那群黑點飛快在接近。
城頭上一個都頭訝然道:“好快!這是精兵!”
一百余人狂奔而至,等近前后,都頭松了一口氣,說道:“是百姓!”
這些人沖進了城門里,頓時一股子酸臭味就彌漫開來。
“好大的城門,比雄州大多了。”
“春哥,春哥,這城不好攻打吧?”
“寶玉,你能帶兵打下汴梁城不?”
“好些女人,咦!那女人的胸好大!”
“春哥,城里能賭錢不?”
一群人氣息彪悍,目光不善,周圍的百姓紛紛避開,不敢靠近他們。
那隊騎兵開始驗證身份。
“他們是雄州鄉兵,奉命進京…”
“鄉兵?”
“對,鄉兵。”
守門的軍士訝然道:“怎么看著像是…潑皮呢?不,兵痞。”
騎兵痛苦的道:“是啊!就是兵痞。這里面什么人都有,有小偷,有賭棍,有偷窺女人洗澡的混蛋…這一路…這一路某只想死啊!”
但他隨即就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誰會來接手他們,他會哭的,某發誓,他一定會哭的,哈哈哈哈!”
在他的笑聲中,這群人終于進了城,卻發現沒地方去了。
“殿前司說鄉兵不管。”
“三衙都不管。”
“那樞密院呢?”
“樞密院更不管。”
“去殿前司!”
黃春笑瞇瞇的,看著前方的殿前司衙門,上前說道:“小人求見殿帥。”
守門的軍士斜睨著他,懶洋洋的道:“殿帥每日繁忙,沒空見你們,滾!”
黃春笑瞇瞇的道:“是是是,小人這就滾!”
他過了這條街,轉過去后,一百余人都靠墻蹲著,見他來了紛紛起身。
“春哥,咋樣了?哪里管咱們的飯?”
黃春微微點頭,一臉冷色的嚴寶玉就走了過來。
“不成。”
黃春依舊是笑瞇瞇的,說道:“某嗅到了好事的味道。”
嚴寶玉一怔,說道:“春哥你的鼻子最靈,那就弄吧。”
黃春號稱狗鼻子,能嗅出危險或是安全。這個本事幫助他們逃過許多劫難。
嚴寶玉招招手,就來了幾個鄉兵。
“闖進去!”
幾個鄉兵身材魁梧,氣息彪悍,是雄州鄉兵里最精銳的。
他們都獰笑了起來,但有人問道:“寶玉,要是被抓了咋辦?”
嚴寶玉獰笑道;“這東京城一看就規矩大,哪有咱們在雄州快活,被抓了大不了就回去,難道還能流放?”
一個鄉兵罵道:“流他么!那老子就馬上跑,再不行就在東京城里放火,給他們救火去,咱們好一路跑。”
眾人深以為然,黃春笑瞇瞇的道:“如此就好,去幾個人,一旦得了信號就馬上點火!”
肆無忌憚的野性就在汴梁城中漸漸發散開來…
“采菊…東籬下。”
“采菊…東籬下。”
“悠然…見南山。”
“悠然…悠然…哥哥,餓啦。”
書房里,沈安在教果果,可沒一會兒果果就摸著小肚子說餓了。
沈安一看日頭,差不多要午時了,就笑道:“好,哥哥給你弄好吃的。”
“好呀!”
雖然曾二梅的廚藝突飛猛進,可果果還是最喜歡自家哥哥做的飯菜。
沈安才走出書房,就見到折克行面色嚴峻的走來。
“安北兄,出事了。”
“何事?”
沈安打個哈欠,覺得神清氣爽。
沒有污染的空氣就是好啊!
“雄州來的鄉兵在殿前司被人拿了,他們叫囂著放人,不放人就點燃汴梁城。”
臥槽!
沈安急匆匆的帶著人往殿前司趕去,一路上見到了許多軍士在街上搜尋。
大戰的氣氛很濃烈啊!
“那些鄉兵就一百來人,剛進城。”
一百來人就把汴梁城給弄的風聲鶴唳的,這折騰的本事讓沈安覺得自己怕是被趙禎給坑了。
等到了殿前司前,一番交涉后,沈安見到了黃春和嚴寶玉。
兩人被捆成了待宰的肥豬模樣,見沈安進來,黃春叫囂道:“再不放人,小心汴梁城處處起火!”
嚴寶玉看了沈安一眼,突然問道:“是…你是…衙內?”
黃春也呆住了,他仔細看著沈安,突然淚水流了出來。
“是衙內,是衙內,郎君…知州,咱們找到衙內了!”
二人哭的哀哀欲絕,沈安本以為有假,可等看到黃春哭出一個大鼻涕泡、依舊不擦后,就覺得是真的。
沈卞竟然能讓這些鄉兵那么服帖?
沈安一臉懵逼的看著兩人,殿前司看押他們的軍士也是一頭霧水。
兩邊溝通了半晌,沈安才知道原委。
合著調雄州鄉兵進京的命令中并未提到沈安,這群鄉兵進城后處處碰壁,找不到接收衙門,于是就只能來殿前司鬧騰,結果就栽了。
黃春哭了一會兒,突然喊道:“不好!馬上就要到點火的時辰了。”
“點什么火?”
“衙內,咱們約好的,咱們倆來交涉,若是一個時辰沒信號,那些兄弟就會在汴梁城里點…”
他偷瞥了沈安一眼,“點火。”
臥槽!
這是鄉兵?
土匪都沒他們大膽!
顧左瞬在后面,聽到沈安來了就冷笑道:“那些都是兵痞,都該流放到西北去和那些野人為伍。沈安來了…他想做什么?那些兵痞能弄死他!”
來稟告的軍士諂笑道:“殿帥,沈安讓放人。”
顧左瞬嗤笑道:“這一路他們把押解他們的騎兵都帶壞了,吃喝嫖賭無所不會,還輸光了身上的錢,沒錢賭就用盔甲抵債…殿前司的臉都被丟光了!放人?不放!”
押解鄉兵的騎兵都是殿前司的人,在進城的時候,他們的狼狽模樣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
殿前司丟人了啊!
他斜睨著虛空,淡淡的道:“至于借口…就說那些兵痞兇惡,怕他帶不了,反而會被那些鄉兵弄死…”
軍士愕然道:“殿帥,那兩個鄉兵的頭領…正跪在沈安的面前嚎哭呢!”
這時外面一陣牛角號的聲音傳來,顧左瞬一下就失去了鎮定,喊道:“誰吹的!這特么的是沖殺的號令,誰吹的?老子要弄死他!”
書友“亡靈笙歌”今日成為本書盟主,感謝支持。
第二更,麻將聲估摸著到處都是了。祝大家春節財運旺旺,一切旺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