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紐特和艾琳娜(下)
深夜，紐特·斯卡曼德家的客廳。
雖然艾琳娜嘴角依然噙著笑意，但不知不覺間，氣氛已經變得嚴肅起來。
伴隨著簡單的兩段問答，無論艾琳娜還是紐特都已經意識到，對方在某種程度上屬于和自己理念極為相似的人，而最為致命的一點在于，兩人在理念的理解上存在偏差。
而這一次談話，很有可能將會決定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神奇動物領域的主流認知方向。
這就好比無論是宗教、科學爭端中——異端永遠比異教徒更為可怕。
“…我認為我們應該算是同伴？”艾琳娜說，“在研究和保護神奇動物的方面？”
“或許是，卡斯蘭娜小姐，但前提是您放棄那些可怕的想法！對不起，我無法接受宛如飼養著待宰的豬一樣，去培育那些聰明而奇妙的神奇動物們！我研究神奇動物，僅僅是為了了解它們…難道說人們探索未知的前提，還需要提前預測它是否具有價值么？”
紐特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轉過頭直視著女孩那張籠罩在魔法微光里的臉龐。
混血媚娃的魅惑天賦確實在這個小女孩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如果是意志不那么堅定的巫師，確實很有可能會不自覺地被艾琳娜影響到——但這其中顯然并不包括紐特。
作為一名常年與各種神奇動物打交道的巫師，別說艾琳娜此刻還是只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幼年期混血媚娃，就算是前凸后翹、天使面龐的純血成年媚娃，也很難成功魅惑到提前在精神上面提高了警惕的紐特·斯卡曼德。
“只要是活著的東西，那么它們至少會有一定的食用價值。”
艾琳娜習慣性地皮了一句，旋即飛快地擺了擺手，“開個玩笑而已，我只是舉個例子…”
“但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如果您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
“抱歉，我可以對我之前的比喻向您道歉，如果您介意的話。”
看了看紐特·斯卡曼德臉上陰沉的表情，艾琳娜臉色一變，認認真真地回答道。
“但正如同鄧布利多教授這些年來一直在做的那樣，巫師研究神奇動物，終歸是為了某個時刻能夠從忽然反哺到魔法世界，這也是所有自然基礎學科存在的理由。”
毫無疑問，雖然紐特·斯卡曼德時常給人一種好欺負的老好人錯覺。
然而，作為同樣出身于赫奇帕奇學院的小女巫，艾琳娜很清楚自家學院的前輩們內心之中蘊藏著怎樣的固執野獸，但凡是觸及老實人底線的情況，都是一種極為危險的試探。
既然紐特已經三番兩次地表達了自身的情緒，她自然也不會不知趣地繼續玩火。
隨著艾琳娜態度的迅速轉變，紐特臉上的不悅神情稍微消散了一些。
“鄧布利多教授這些年？你是指什么事情？”紐特皺了皺眉。
“阿不思·鄧布利多最廣為人知的貢獻包括：發現龍血的十二種用途，與合作伙伴尼可·勒梅在煉金術方面卓有成效…”
艾琳娜從胸口的錢包里取出一張卡片，清了清嗓子，輕聲念到。
“所以呢，”紐特說，“我并沒有感覺這其中有什么問題…”
“發現十二種龍血的新用途，您覺得大致需要消耗多少品脫的龍血來進行實驗？這還不算之后為了確定猜想，而進行的重復性驗證，以及新用途的傳播開之后的新增消耗。”
艾琳娜手指在巧克力蛙卡片空蕩蕩的邊框中間輕輕敲了敲。
與往常一樣，鄧布利多的臉消失在了畫片之中，短時間似乎根本不打算回來。
早在很久以前，艾琳娜就一直懷疑，鄧布利多可能有某種辦法可以通過自己的那些巧克力畫片的某個中樞來收集信息，哪怕老蘿卜對于這個猜想毫不猶豫地進行了否認。
“龍血？我明白你的想法了，”紐特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冷漠，“火龍身上可以用于魔法領域的東西太多了，它們確實是一種魔法界半公認的圈養物種。但這又能說明什么？”
“我只是想論證，如果沒有進行正規化的養殖，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價值開發。”
艾琳娜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從物種和自然的角度來看，規范化的、目標明確的人工飼養不僅不會對于現有的自然生態和物種生存狀態造成影響，反而有利于保護那些野生神奇動物的不受侵害。”
“但是，你無法保證人們會遵從你的想法，偷獵現象…”
紐特張了張嘴，不假思索地正準備反駁艾琳娜的話。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耳邊傳來的聲音直接將他后續的內容堵了回去。
“而另一方面，在人工飼養并沒有形成規模前，我們首先應當建立起生態保護區。”
艾琳娜瞥了一眼紐特，略微提高了幾分音量，按照著她之前的語速節奏，一板一眼地繼續接著說道，并沒有給紐特·斯卡曼德臨時插嘴和反駁的機會。
“在我看來，野生的神奇動物與人工飼養的神奇動物，本來就是兩種需要明確分隔開來進行研究的樣本劃分：重復性的實驗注重穩定性和標準化。倘若沒有標準的飼養流程，完全開放環境下的野生神奇動物無論在食用還是研究方面，會存在很多爭議——”
在女孩古井不波地眼神注視下，紐特呼吸微微一滯。
這么多年以來，他很少有感覺到這種宛若齒輪咬合旋轉的邏輯辯論，就好像對面坐著的并不是一名活生生的少女，而是一臺構造精密、充滿壓迫感的遠古巫師魔像。
“火龍保護區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方案，但是你們只做了前半段。”
艾琳娜精致豎起手指，看著紐特·斯卡曼德的眼睛輕聲說道。
“您應該也發現了不妥之處，對吧？作為一種在魔法界使用頻率相當高、涉及范圍極為廣泛的魔法材料主體，火龍保護區的目的本身存在著矛盾混雜點——它既承擔了保護瀕危神奇動物的責任，同時又被人們打上了養殖屠宰場的標簽。”
“我不禁有些疑惑…”
艾琳娜湖藍色的眼睛瞇了成了一條縫，聲音里帶上了些許冷漠的戲謔。
“類似這些神奇動物保護區，到底是為了保護野生神奇動物們不受到人類巫師的活動干擾，或者…不過是人為地圈定了屬于特權群體的獵場呢？或許，同時還能讓您心安？”
紐特·斯卡曼德的臉色瞬間扭曲了一下，攥緊右拳，急促地大聲說道：
“獵場？心安？難道你以為就只有你能看到這些問題嗎？但是魔法界需要龍心、龍肉、龍血、火龍肌腱、火龍神經…你知道這其后涉及到的產業鏈條、魔法部門，到底有多么復雜么？你對于火龍的了解又有多少？你以為火龍和家豬一樣，可以圈養在屋子里么？”
“是么？真的不能么？”
艾琳娜嘴角揚起一絲弧度，手指間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一枚金幣，向前彈出。
紐特皺了皺眉，下意識伸出手接住。
這是一枚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同的古怪金加隆，在正反邊緣分別刻著一列不同的數字，而印在反面上邊的圖標也不再是火龍圖案的背面，而是…
紐特看著手中那枚金幣上的圖案，微微一愣。
“這是霍格沃茨城堡？”
“沒錯，這就是剛發行不久的霍格沃茨金加隆，簡稱霍金（HoGo）。不過這并不是我們此刻討論的重點，我想讓您看的其實是金加隆原有的那面火龍圖案。”
艾琳娜聳了聳肩，隨口解釋了一句，緊接著臉色一正。
“古靈閣馴養火龍看守金庫的傳統，可比巫師們建立火龍保護區要悠久多了，但是為什么時至今日，一直沒有出現大規模養殖火龍的產業呢？火龍可是一直很搶手的。”
年幼的妖精女皇眼里閃爍著明亮的神采，一字一頓地輕聲說道。
“斯卡曼德先生，您難道真的以為，魔法部、各個純血家族、乃至于古靈閣等諸多勢力推動您建立火龍保護區、訂立《禁止非法獵殺火龍法案》的目的，是為了保護火龍？”
“倘若火龍血不再是按克售賣，而是以噸來進行計算，那可就亂套了。”
“稀有，才會有利益。而特權，是最容易衍生稀有的方式。”
“這就是資本，無論是在哪一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紐特·斯卡曼德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深深地嘆了口氣。
“唔——卡斯蘭娜小姐——倘若這是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牽扯著魔法界各個方面的復雜情況——但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所有人都必須遵守這個規則——”
雖然這些并不是他所擅長的領域，不過經過了這么多年的碰壁經歷，紐特·斯卡曼德多少也能覺察出背后所隱藏著的多方推手，因此勉強還是能聽懂艾琳娜所要表達的意思。
哪怕…他的解釋或許沒有女孩那么簡單明了。
“那是曾經的規則，但是，時代變了…”
艾琳娜手指在新版金加隆的霍格沃茨圖案上輕輕勾勒著，微微一笑。
“從現在開始，我的意志，就是這個世界資本的意志；而我所制定的規則，就是這個新時代資本市場的規則…那么，紐特·斯卡曼德先生，您有興趣在新時代重新試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