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從外面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見室內的氛圍還算融洽,一顆提起來的心稍稍放下,他訕訕地笑著,提醒說:
“三公子,蘇姑娘,佟四少,午宴的時辰就快到了,三位該往前面去準備準備了。”
蘇妙聽了,將最后一口肉夾饃塞進嘴里,站起身,往外走。
回味跟上她。
佟染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在后面,搖晃著手里的白玉扇骨蝶戀桃花折扇。
蘇妙邁出偏殿,身處室外的她突然覺得室內室外的溫度相差好多,偏殿中溫暖,剛剛她還不覺得,這會子出來了,總覺得背后有股小風嗖嗖地往她的后背上刮,從她披風的后領子中間鉆進來,讓她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蘇妙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黑著一張臉回過頭,佟染還在扇他的折扇,扇的那叫一個愉快流暢,悠閑自然。
現在可是冬天!
“著涼了?”佟染見她在打了噴嚏之后瞪過來,氣哼哼地看著他,基于禮貌,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句,嘴里說著,手上未停,他還在那里慢吞吞地扇著扇子。
“你能別扇了嗎?現在是冬天!”蘇妙盡可能用禮貌的語氣問,雖然惱火,卻還是要保持微笑。
“冬天怎么了?”佟染搖晃著折扇,不以為然地說,“我又不冷。”
“你不冷我冷。”蘇妙黑著臉道,“你要扇也行,能不能離我遠點再扇?”
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覺,他總是在離她很近的時候扇扇子扇的特別起勁。
蘇妙這是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著想,在正常地傳達她的要求,可佟染不這么想,他手里的折扇停了下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揚起扇子,沖著她的臉扇了兩下,差點把蘇妙的眼睫毛扇飛。
蘇妙盯著他看起來很高興的臉,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啞然,無語。
回味用覺得滑稽的眼神看著佟染,這個人真是幼稚,幼稚的連他都覺得可笑,他已經懶得將他放在眼里了。
“蘇姐姐!”阮雙從配殿中跑出來,笑嘻嘻地跑到蘇妙面前。
助手們和參賽者不在一座宮殿,三個人的助手之前都歇在配殿里,比賽開始之前,小太監已經進去通知助手了,這個時候三個人才互相認識了對手帶來的助手。
今年的皇宮賽不僅參賽者年輕,連助手也都很年輕。
蘇妙還沒滿二十,回味剛剛弱冠,佟染也不過二十出頭。佟染帶的三個助手蘇妙只認得一個佟飛,其他的兩個皆二十來歲,都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后生。回味帶來的三個蘇妙一個也不認得,不過也都是二十幾歲的樣子,而且也都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清俊小哥。
“你們挑助手都是先看臉嗎,怎么這幾個長得都這么秀氣?”蘇妙睜圓了眼珠子,在各個助手的臉上仔細地看了一遍,驚嘆道。
回味聽了,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他的助手們,三個小哥被盯了一眼,立刻垂眸屏息,大氣都不敢喘。
助手方面最讓人吃驚是蘇妙的,相思綠雙手抱胸,一臉不爽地走過來,一邊走,一邊看著跟在她身邊的馮二妞,用嫌棄的語氣說:
“我居然要跟一個還在打雜的傻丫頭一塊做幫廚,真是丟人!”
相思綠的長相一看就是個厲害,脾氣更厲害,馮二妞人老實,最怕相思綠這種人,聽了相思綠的話光顧著害怕了,也不敢生氣,垂著腦袋走過來,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又讓相思綠說出刻薄的話。
馮二妞蹭到蘇妙身旁,低著腦袋,緊張的心跳就快要停掉了,氣都不敢喘。
蘇妙笑笑,在馮二妞的肩膀上拍了拍:
“等一下你好好跟這兩個姐姐學學,相大小姐雖然嘴巴壞,可是她的基本功很厲害,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嗎,廚師學手藝最重要的就是偷師。”
馮二妞聽了她的話,緊繃的心情微松,用力點了點頭。
“我可不是來替你教徒弟的。”相思綠白了蘇妙一眼,沒好氣地說。
蘇妙不以為意地笑笑。
“她怎么來了?程大叔呢?還有,她是怎么回事?”回味一頭霧水,看著阮雙和相思綠問,這些蘇妙都沒跟他說,他也是現在看見了才知道她居然重新找了助手。
“程大叔昨晚上吃壞了東西,來不了了,今早上我來的時候順路去了甘寶樓,阮雙正好在家,我就把她拉來了。相思綠是毛遂自薦的,她自己要來。”蘇妙笑瞇瞇地回答。
“參賽人和幫廚全部是女人,這大概是廚王賽史上頭一回吧。”佟染站在一旁,搖著折扇,慢悠悠地說。
“據說是這樣。”蘇妙揚起眉梢,粲然一笑,“所以,這一屆的廚王賽過后,廚師這一行將會打破由男人壟斷的現狀,會有更多的女人加入進來。”
“很有氣勢嘛,說的就好像你已經贏了似的。”佟染搖晃著扇子,似笑非笑地說。
“我要和小味味比決賽,所以你會先被我干掉。”蘇妙笑瞇瞇地說,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她用純良無害的表情說出戰意滿滿的話。
佟染眸光微沉,搖晃折扇的動作也停止了,頓了頓,他重新展開折扇,輕搖手里的扇子,雙眼直直地盯著站在不遠處一臉淡漠的回味,開口,卻是對蘇妙說的:
“我想和你比決賽,所以今天這一輪我會先干掉回味。”
回味的一張臉沉冷下來,他冷冰冰地看著佟染。
佟染的唇角勾著似笑非笑,倜儻地搖晃著折扇,炯炯的雙眸凝著勢在必得。
蘇妙覺得他們兩個人對視時的視線都快要擦出火花了。
蘇妙一回頭,見相思綠正用嫌惡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莫名其妙地問:
“你干嗎這么死盯著我?”
“難以置信!”相思綠冷笑了一聲,“你到底哪里好?”
蘇妙一愣,想了想,用手托住臉,笑嘻嘻地回答:
“我年輕且貌美…”
“呸!”相思綠沒好氣地啐了她一口。
太監在前面領路,將三組參賽者領到明鏡樓中心的廣場上。
明鏡樓是一組建筑,東南西北都有宮樓,宮樓的中心地帶是一個方形的廣場,皇宮賽的比賽場地就是在這座廣場上。
為了觀賽方便,宮樓中可拆卸的門扇已經全部拆除,這樣只需要坐在宮樓的正殿里就能夠看到廣場上的比賽情況。
正南是皇上帶領文武大臣飲宴的主樓,東樓是薛貴妃帶領一眾身份高貴的女眷,西樓則是幸運被選中有資格進來參加宮宴的百姓代表。雖說是百姓代表,可身份是白衣并不等于就是普通的民間百姓,能進到皇宮里來的都是在民間有頭有臉的人物,只不過這些人不是走仕途的罷了,說他們是普通人并不準確。
廣場上左右設了兩組座位,露天的空間,比宮樓里寒冷許多,準備坐在這廣場上的人大部分是酒樓會的成員,也就是眾多的業內人士,這些人有別于今天專門為國慶日而來的賓客,這些人是專門為廚王賽來的。
蘇妙來到廣場上時,參加午宴的人還沒有來齊,宮樓里各個圈子都在互相寒暄互相問候。廣場上的座位因為是露天的,更是稀稀拉拉的,好多座位,坐著的卻不過五六個人。
蘇妙一眼看見了正在吃吃吃的蘇嬋,蘇嬋見她來了,立刻放下手里的吃食,招呼分別坐在左右兩旁的純娘和蘇煙,三個人從椅子底下掏啊掏,突然舉起來一條用粗布做的橫幅,橫幅上用紅色的絲線龍飛鳳舞地繡了四個大字“蘇妙必勝”,那繡工一看就是出自蘇嫻。
蘇妙噗地笑了,沖著觀眾席招招手,蘇嬋、蘇煙、純娘同時抖摟著橫幅作為回應。蘇嫻坐在旁邊,用手捂著眼睛,裝作不認識他們。
皇宮賽的賽臺比任何一場比賽都要華麗,氣勢恢宏的廣場上并排搭了三座賽臺,上面的灶具爐火一應俱全,只是因為現在是冬天,在露天的地方比賽,總覺得有點寒冷。
回味大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手在蘇妙的肩膀上摸了摸:
“多穿件衣服沒有?”
蘇妙推開他的手,拉緊了裹在外邊的披風,笑嘻嘻地說:
“我今天穿了決勝戰的戰服!”
回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冷淡地點了點頭:“是么?”
“你的反應好平淡。”蘇妙噘起嘴巴,不滿地說。
回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對著她的衣襟伸出手:
“脫給我看!”
蘇妙退后半步,握緊了衣襟,昂著下巴說:
“你休想!”
回味笑笑。
佟染直接從兩個人中間穿了過去,他搖著扇子,帶著他的三個助手。
回味冷森森地看著他。
蘇嬋抱著零食走過來問蘇妙要不要手爐,蘇妙搖搖頭,就在這時,寧樂從西邊的宮樓里走出來,興高采烈地跟他們打招呼。
蘇妙驚訝地問:“你怎么來了?”
“國慶日,如文學院也出了人,這次一共來了十個,我是其中一個。”寧樂很高興,說起這件事時有點眉飛色舞,“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也在,就沒告訴你們。”
“這么說你還挺厲害的嘛,都能代表如文學院了。”蘇妙同樣很高興。
寧樂聽她這么說,既覺得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摸著后腦勺,嘿嘿地笑。
“文書呢?”蘇嬋問。
“文書沒來。他不愛這種場合,之前連自薦都沒有自薦,他說有那工夫還不如溫書。不過我還是覺得應該來的。”寧樂說。
蘇嬋點了點頭。
正南的宮殿,因為是開放式的,從宮殿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廣場上的情況,梁敖正在與眾位王公大臣寒暄客套,不經意回頭,瞥了一眼廣場中央,卻見一個面容清俊的毛頭小子正在跟蘇嬋閑談,熱絡的氣氛,聊得似乎很…熱火朝天。
他皺了皺眉,自語似的道:
“那小子是誰?”
跟在他身旁的梁敞聽見了他的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回答說:
”那是如文學院的一個學生,他父親以前是豐州邊長樂縣的縣令,后來他父親犯了事,他沒地方去,蘇妙就把他收留了,現在正在如文學院備考,準備參加年后的會試,據說書念的還不錯,中榜的希望很大。”
梁敖看了他一眼:”你對蘇家的事知道的還真不少。”說話的語氣有點意味不明。
梁敞莫名的覺得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訕訕地摸了摸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