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嬋一聲嗤笑:“這銀子老子贏定了,你們又能奈我何?”
大金鏈子聽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像是在看死物,冷笑一聲:
“鄉下來的黃口小兒,膽子倒是不小,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今兒就讓哥幾個好好讓你知道知道這里是梁都,不是你那個土的掉渣的鄉下!弟兄們,好好教訓教訓這位爺,讓他明白明白在這個地界兒上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爺!”
跟來的三五個漢子聞言,先是狂妄地大笑了一番,而后刻意抖了抖身上的肌肉,晃著健壯的膀子向蘇嬋聚攏來。
蘇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將懷里的包袱系在身上,面上沒有半點表情,面對氣勢洶洶而來的一群人,非但沒有退卻,反而大搖大擺地迎上前。
“嬋兒!”梁琦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驚慌失措地喚了聲,卻被祝媽媽緊緊地攥住了手。
在祝媽媽的眼里蘇嬋的行為就是在花樣死。
蘇嬋剛走了三步就被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包圍起來,看到她無所畏懼地上前,這些來找茬的人也是愣了一下,下賭桌之后來劫道是這些人的職業,他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通常被他們選中的人他們都能夠得逞,而這些人也不負他們的期望,絕不會讓他們費許多力氣得手,可是今天遭遇的卻不一樣,這小子不但沒有跑,反而大搖大擺地迎了上來。幾個人的心里有了戒備,因為有了戒備所以變得謹慎。于是下意識地想要試探一下對方的實力。
幾個漢子對視了一眼,為首的大金鏈子凝著一雙三角眼,先給自己身邊一個大禿頭使了個眼色。大禿頭會意。哇呀呀上前,一記鐵拳沖著蘇嬋的臉揮來!
他身材高大,但在蘇嬋傲人的身高面前并不顯得太特殊,這讓他的氣勢沒了優勢,雖然禿二還不至于因為這一點心生膽怯,但說沒有狐疑是不可能的。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用力揮出去的一記拳竟然在半路戛然而止。被一只白而細長的手握住,并以一個刁鉆的力道向一個詭譎的角度彎去,不僅是手腕骨仿佛要折斷了的感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好像會立馬死過去的疼痛從手腕處襲遍全身,竟讓他忍不住嗷地慘叫起來。
此時蘇嬋已經一個輕盈的旋身,從他的胳膊底下鉆到他身后,在他的膝彎處狠狠一踢。禿二受不住這一腳。竟然單膝跪地,趴了下來!
一系列動輕盈輕巧一氣呵成,其他幾個人大吃一驚,大金鏈子知道這一回碰見了一個狠角兒,咽了一口唾沫。w他知道蘇嬋這一腳是踢在了痛筋上,能把人身體的薄弱處掌握得如此精準,必是打架斗毆的老手,經驗豐富。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子竟然跟他們這些常年混跡于市井的痞子有一拼,想必也是個不好惹的。想到這里,他收起了之前的輕視之心,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啐道:
“好小子,有兩下子!弟兄們,一起上,打得這小子滿地找牙!”
手一揮,剩下的打手一窩蜂地涌上來,亂揮老拳。
現場很快亂成一團,躲在墻根處的梁琦心揪在一起,見蘇嬋被一群惡人纏住,啊地一聲低呼,心驚膽戰。
祝媽媽卻不想管蘇嬋,在她看來這根本就是那丫頭自己惹來的,比起關心那丫頭她更關心自己的主子,拉著梁琦的手慌忙勸道:
“夫人,咱快走吧!”人全去打架了,這會子沒人看守她們,她們正好可以溜走。
梁琦哪可能放心得下,不理會她,低聲吩咐夏荷道:
“你快去找人來!”
“夫人!”祝媽媽知道她這是不想走的意思,慌亂地低呼。
梁琦卻不理她。
夏荷本來就害怕,現在見梁琦吩咐她去叫人,巴不得的,應了一聲,轉身飛也似的跑了。
祝媽媽滿心焦急,拉著梁琦的手,正想再勸,卻聽見梁琦啊呀一聲低呼,喚了聲“嬋兒”,眼圈刷地紅了,心急如焚。
祝媽媽驚了一跳,望過去,卻見蘇嬋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個沒防備的工夫,被身后一個偷襲的一腳踹中后心,身子向前一撲,正被面前的兩個打手架住雙手,大金鏈子獰笑了一聲,沖著蘇嬋肚子就是一拳!
梁琦紅著眼,下意識就要沖過去,被祝媽媽死死地攔住。
梁琦回過頭來用仇恨的眼神看著她,把祝媽媽嚇了一跳,祝媽媽只得硬著頭皮違心勸說道:
“夫人別亂動,你現在上去姑娘會分心,反而害了她!”
梁琦聽了這話,突然覺得的確如此,自己冒然上去不僅幫不了忙反而添亂,她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蘇嬋。
蘇嬋只覺得因為剛剛的那一拳五臟六腑都扭曲起來了,扭成一團,痛得不能呼吸,然而她依舊面無表情,從小到大群架打多了,她不僅經驗豐富,對疼痛亦早已有了抵抗力,在大金鏈子得意洋洋地又要落下一拳時,她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一條細長的腿,一腳狠狠地踹中大金鏈子的鼻梁!
似乎有鼻梁骨折斷的聲音響起。`
“大、大哥,血!血!”誰也沒想到被架住兩條胳膊的蘇嬋居然還能抬腿,竟然還能以如此強勁的力道踢斷大哥的鼻梁骨,旁邊的小嘍啰都驚呆了,盯著大金鏈子鼻血橫流,訥訥地說。
也就是這愣神的工夫,兩個架住蘇嬋的人手上的力道微松,被蘇嬋一記左拳一記右拳一一打倒在地。
先前失了顏面的禿二總算緩過氣來,惱羞成怒,揮著拳頭哇呀呀沖過來。
一腔怒火噌地竄起來。大金鏈子忍著疼痛抹了一把鼻血,陰著一張臉三步并兩步走向躲在墻根處的梁琦和祝媽媽。祝媽媽見狀,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戒備地瞪起眼,戰戰兢兢地擋在梁琦身前,大聲呵斥:
“大膽的狗奴,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誰嗎!”
大金鏈子才不會理會一個老婆子戰戰兢兢的叫囂,一巴掌將祝媽媽推一邊去,祝媽媽重重地摔倒在地,因為年歲大了。這一跤摔得很重,半天沒爬起來。
“媽媽!”梁琦驚慌失措地低呼一聲,上前去要將祝媽媽扶起來。
大金鏈子哪有工夫看她們主仆情深。一把按住梁琦的肩膀頭,直接掐在她的脖子上,強迫她面向蘇嬋的方向,嘿嘿獰笑。大聲道:
“臭小子。乖乖地站在那兒別動,否則老子就掐死這個婆娘!”
正在勁頭十足應付混戰的蘇嬋彎身躲過一拳,抽空回過頭來,淡漠地看了一眼在大金鏈子的強勢下像一只待宰的小雞仔似的梁琦,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她只是個過路的,你掐她關我什么事?”
大金鏈子一愣。
趴在地上的祝媽媽聽了這話差點氣到吐血,再也忍不住,大聲叱罵道:“你這個臭丫頭。我家夫人那樣維護你,你卻恩將仇報。你的良心在哪里,還要臉不要!”
大金鏈子更呆了。
梁琦此時則恨不得拔了祝媽媽的舌頭,雖然祝媽媽人不壞,可是腦袋不好,這種場合下把嬋兒女兒家的身份說出來不是更糟糕嘛,先前以為嬋兒是男子時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打傷,她已經要夏荷去叫人了,再拖上一點時間最后就算傷了也不會傷太重,可是女兒家的身份暴露了那就不同了,這些地痞流氓萬一壞了嬋兒的名節或者做了更過分的事,一個女孩子又要怎么活,她心急如焚,急中生智,沖著大金鏈子高聲嚷嚷道:
“你這狗奴,快放開我,我又不認識這個小哥,你抓我做什么,你可知道我夫君是誰,你敢傷我我夫君是不會放過你的!”
大金鏈子有點蒙,鼻梁骨折斷的同時又被祝媽媽說蘇嬋是女子的消息砸了一下,這會子有點頭昏腦漲,再加上梁琦顫顫巍巍的高聲嚷嚷更是讓他兩眼發黑,掐住梁琦脖子的手不自覺收緊,心想這婆娘可真聒噪,干脆先解決了再說。
就在這時,只覺得有勁風撲來,緊接著一包袱重重地砸在他的腦袋上,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地,腦袋周圍一圈小鳥在叫,兩眼冒金星。
梁琦亦嚇了一大跳,低頭一看,砸中大金鏈子的居然是一直被蘇嬋系在身上的包袱。
蘇嬋趁大金鏈子因為梁琦的嚷嚷分神之際一個包袱砸過來,也不能怪大金鏈子的身子骨弱,那包袱里頭的可是一百兩現銀。
那一頭的混戰還在繼續,只是很快的,混戰就結束了,因為四五個侍衛模樣的人突然介入,出手干凈利落,一招之內就把幾個地痞流氓打得哭爹喊娘集體趴窩。
蘇嬋微怔,這些人并不是景陽長公主帶來的侍衛。
梁琦見終于有人趕來了,蘇嬋也沒有吃虧,方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就在這時,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出現在眼前,美冠華服,瑩潤如玉,他含笑行了半禮,溫聲說:
“侄兒來遲,讓姑母受驚了。”
梁琦微怔,凝神一看,面前豐神俊朗,氣宇軒昂,手握一柄書生扇做翩翩佳公子打扮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二侄兒武王殿下梁敖。
“玄禮。”這是梁敖的表字。
梁敖笑笑,抬起頭向面無表情的蘇嬋看了一眼,揚眉。
就在這時,變故橫生,先前被蘇嬋一袋子銀子砸暈,趴在地上裝死的大金鏈子趁著蘇嬋去撿包袱的工夫突然發難,竟然騰地彈跳起來,從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沖著蘇嬋捅過去!
梁琦啊地一聲尖叫,心提到嗓子眼!
蘇嬋皺眉,身子微旋,堪堪躲避開,可是衣裳還是被劃破一道大口子,從左肋處一直到后腰被刀刃深深地劃了一道,血涌出來,迅速染紅了衣服!
大金鏈子已經紅了眼,見先前那一刀沒捅進去,不甘心,舉起刀子再次捅過去!
這一次蘇嬋有了防備,皺眉,繃起一張臉,手腕一轉,錯過刺過來的刀刃反手握住大金鏈子的手腕,那只手細長精瘦,卻蘊含了巨大的力道,竟然像鐵鉗子似的讓大金鏈子掙脫不開。蘇嬋緊隨其后飛起一腳,這一記窩心腳精準無誤地將大金鏈子踹到墻上掛著去,與此同時握住他手腕的手并沒有松開,而是將他握著刀子的胳膊直直地繃直,那將他踹到墻上去的一腳翻過來,膝蓋向下,以一個刁鉆又狠戾的姿勢直直地砸落在大金鏈子繃直的手彎處!
伴隨著一聲殺豬似的慘叫,骨骼咔吧斷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梁敖的眉毛揚得更高,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由自主地吹了個口哨兒,饒有興致地負手旁觀,心里在嘖嘖地驚嘆,這個小子似的姑娘心狠手更狠,若是個男子必是個能用的,可惜了是個女兒身。
蘇嬋自然不知道梁敖的心中所想,她現在很煩躁,她是瞞著家里人出來的,現在衣裳破了身子也傷了,回家去二姐要生氣蘇嫻肯定又要罵她的,這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她曝光了煙兒的事也就曝光了,這讓她太傷腦筋了,她越想越生氣,回手一記狠辣的左勾拳擊在大金鏈子的臉上,緊接著右勾拳左勾拳右勾拳,一邊揍他個兩眼冒金星一邊在心里怒罵:
“一個賭場出老千騙小孩子的錢也就算了,居然還這么輸不起,被人贏了去就要愿賭服輸,背后玩惡心的真是太惡心了,這種無良賭場早就該一把火燒個精光!”
周圍鴉雀無聲,一直到大金鏈子終于支撐不住,昏死過去,軟綿綿地從墻上溜下來,折斷的胳膊耷拉著軟在一旁。
蘇嬋出了一口惡氣,低頭去看已經被血染紅的衣裳,心里糾結一會兒回家去該怎么對大姐二姐解釋,難道說她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人家的殺豬刀上?還是該說去野外看風景不幸遇到野豬被野豬的牙刺傷了?
“…”蘇嬋滿頭黑線。
“姑娘,你要不要去醫館包扎一下?”溫和的男音在身旁響起,含著似笑非笑。
“不用了,皮肉傷,回去抹掉藥就好了。”蘇嬋皺了皺眉,回答說。
“我覺得你還是去醫館包扎一下,順便換身衣裳,這么回去你的姐姐們一定會嚇壞。”梁敖笑說。
蘇嬋覺得姐姐們被嚇壞不一定,罵死她是肯定的,蹙眉想了想,面無表情地看了梁敖一眼,她接受了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