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的手緊緊地捏了捏,這只手雖然從外觀上看不出異樣,可只要使用半個時辰以上就會疼痛難忍,因為重傷落下了永久的病根,他這輩子再也不能做廚師的工作了,而失去了這個傍身的技能,他甚至連糊口都難。
他怒氣勃發,誓要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蘇妙付出代價,這個女人不僅奪去了他辛辛苦苦奪下的品鮮樓廚長之位,還奪去了他賴以生存的技能,不僅如此,身為棄婦的她竟然搭上了有錢有勢的小白臉,日子過的風生水起,而他這個過去對她不屑一顧的人卻混的一天不如一天,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他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怒氣沖天地瞪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相思綠,冷笑道:
“你現在這一臉無事的模樣算怎么回事,當初我找你對付蘇妙時咱們倆可是一拍即合,現在銀子到手了,你還想不認賬不成?這次的意外我可以不計較,但這件事不能到此為止,你不是也恨蘇妙嗎,她搶了你的風頭,還把你半路趕下賽臺,你連決賽都沒有進,而她卻出盡了風頭名利雙收,你就甘心眼看著她坐上廚王的位置?”
“別說她未必贏得了佟染,就算她真贏了,又與我何干?你當初找上我時我正是氣憤難平的時候,心里也想給她找點難堪,所以就接了,但說白了這不過是拿銀子辦事,你當廚王賽那是什么地方,我能讓人做一次,卻不會再讓人做第二次。在廚王賽上動手腳將會被終身禁賽,我還想在三年后參賽呢。周誠,我拿了你的銀子幫你辦了你想干的事兒,雖然目的沒達到,但也確實傷了人,這個要怪就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門在那邊,不送!”她話音剛落,大敞的房門外已經聚集起四五個手持棍棒煞氣騰騰的伙計。
周誠獰了一張臉看著相思綠,他是個不吃眼前虧的人,恨恨地瞅了相思綠一眼,冷笑道:
“三年后再參賽?若是今年蘇妙當了廚王,即使三年后再參賽,你還是要被她踩在腳下。不,這個行當后輩眾多,真到了三年后,你說不定還是一樣連秦安都出不去!”
相思綠的臉變了色,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厲喝道:
“滾!”
周誠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越過門前兇神惡煞的伙計,氣哼哼地走了。
從側門走出去,他回過頭,狠狠地看了一眼新掛上去的“青鸞樓”的招牌,悻悻地啐了一口:
“呸!臭娘們兒,什么玩意兒!等老子得了空,有你好受的!”他向自己扁扁的荷包捏了一捏,眸光兇狠地向圓融園的方向望去,過了一會兒,冷冷一笑,“水性楊花的賤蹄子,真以為老子弄不了你,蘇妙,你給老子等著瞧!”
晨雞報曉,燕語鶯啼,霞美云稀。
回味正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打著一套流水行云的太極拳,一個人忽然出現在他身旁,鼓著一張包子臉,把他嚇了一大跳。
“你去跟我二姐說,我要上臺給她當助手!”蘇煙一張鼓鼓囊囊的蘋果臉本來已經發育成了大瓜子,這會兒卻又被他皺成了包子,他腳一跺,說。
回味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緩緩收勢,重新立正站好,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氣,這才看向蘇煙的包子臉,無語地捏起他的臉頰,惆悵地說:
“你都多大了,又不是個姑娘,怎么總是跺腳?”
“要你管!”蘇煙不高興地拍開他的手,揚聲道,“你去跟二姐說讓我當助手!”
“為什么來找我,怎么不直接去找你二姐說?”回味雙手抱胸,斜睨著他,淡淡問。
“二姐要是肯答應我還會來找你,二姐最聽你的話,你去說一定成!”
“你二姐聽我的話?”回味仿佛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哭笑不得,緊接著繃起一張臉問,“你是在預祝我還是在諷刺我?”
蘇煙的腦筋顯然跟不上他的速度,愣了一愣,不悅地鼓起嘴:
“誰跟你說這個,我是讓你去跟二姐說說讓我當助手!陳大哥受了傷要好長時間才能好,又不能從豐州現調人,都到這時候了卻人手不足你們也很煩惱吧,正好我給你們當助手。我絕對沒有問題的,也能解決你們最大的難題,你們何樂而不為呢?”
“何樂而不為?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念書?你來蘇州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你可別在這件事上惹火你二姐啊,你二姐雖然不愛生氣,生起氣來還是很可怕的。”
“我又沒說我不念書,可我想跟著二姐上臺嘛!”蘇煙皺起一雙秀氣的眉毛,跺著雙腳說。
回味瞅了他一眼,頓了頓,無奈地嘆了口氣:“煙兒,你以后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也要在參加了會試之后再決定,這是你二姐的意思。所以現階段,對你最重要的就是念書。你是個男子,我也認為多念書對你沒有壞處。”
“怎么連你也扯到這上來了,你不知道看你們在臺上比賽我這心也癢癢手也癢癢,我也想上臺和二姐站在一起,因為這個,我這些天連念書時都靜不下來了。我是咱們蘇家唯一的男孩兒,家業本該由我來繼承的,就因為我沒用,連累了二姐那么辛苦。二姐三姐都快二十了還沒出嫁,全都是因為我不能頂壯門戶,我都知道的!”
“呃…我認為她們沒出嫁跟你說的沒有半文錢關系。”回味覺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自己這個單純的小舅子,他真的是太單純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也想能快點頂壯門戶,現在二姐出了這么大的難題,我身為家中唯一的男丁,責無旁貸,只有我才能幫她,所以你快點去跟她說啦,我要去給她做助手!”蘇煙說著,又開始跺腳。
“為什么要我去說?她最疼你這個弟弟,你去磨一磨她說不定就同意了。”
“二姐雖然疼我,可她是很有原則的,絕對不會同意。”蘇煙扁著嘴咕噥,頓了頓,不悅地瞪了回味一眼,“所以我才來找你,要是二姐能答應我還來找你干嗎?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夫,人家都說姐夫小舅子一條心,你就是這么跟我一條心的?”
回味覺得新鮮,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問:“你喚我什么?”
蘇煙美麗的小臉一僵,頓了頓,負氣地把頭一扭,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姐夫!”
回味舒暢了,滿意了,得意了,唇角勾起大大的微笑,在蘇煙漂亮的小腦瓜上拍了拍:
“乖!”
蘇煙越發生氣,他這會兒又開始憎恨自己沒出息居然向這個討厭鬼屈服,氣鼓鼓地拍開回味的手,瞪了他一眼。
蘇妙正坐在房間里用一把小刀切煙熏火腿,將火腿切成細細的絲,再放進嘴里吃掉,切一會兒吃一會兒,切一會兒吃一會兒,十分愜意的樣子,連回味進來的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自從來了蘇州,你胖了多少斤?”回味站在她身后問。
“再問一遍?”鋒利的刀尖搭在他的肩膀頭上,蘇妙回過身來,涼颼颼地道。
回味雙手舉起,唇角勾了勾,扯出一個訕訕的笑,一本正經地道:
“自從來了蘇州,你好像瘦多了。”
蘇妙滿意一笑,撤了刀子,順手拂去額角的碎發,羞答答地捧住臉頰:
“我也覺著最近瘦了,可能是最近比賽太密集沒好好吃飯的緣故。”
回味直勾勾地盯著頭頂的天棚:你不是每天都在吃嘛!
“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蘇妙笑瞇瞇地問。
“出去打一套拳精神精神。”
“哦。”蘇妙對于回味晨練時喜歡打太極拳的嗜好已經習慣性地接受了。
門外傳來老鼠似的“吱吱”聲,回味悄悄望過去,蘇煙探進來半只眼睛跟個耗子似的縮在門口示意他快點講正題,回味無奈地嘆了口氣,見蘇妙狐疑地望過來,含笑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在窗下的軟榻上坐了:
“妙兒啊,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什么事?”蘇妙被他的“我有點事想和你說”給弄蒙了,疑惑地問。
“是這樣,還有兩場秦安的廚王賽就結束了,這個節骨眼兒上陳盛受了傷,助手的數量顯然是不夠用的,必須要快點找一個來頂替,可時間這么緊張,從豐州調是不可能了,從外面現找一個更不可能,我不是不能從我這邊想法子給你調人,可你肯定不愿意,所以…嗯…所以這個…不如讓煙兒來做這個頂替的人選,你看如何?”他看著她變得嚴肅的臉,僵硬地呵笑起來。
蘇妙秀眉一挑,看了他一會兒:“煙兒馬上就要鄉試了,鄉試可不是每年都有的,就剩這幾天,若是因為煮菜傷了手,鄉試時你替他去考?”
回味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可蘇煙好容易拜托他一次:
“你想太多了,哪里就會受傷,你經常呆在廚房里不也是好好的,鄉試和比賽又不沖突。再說他是真想上臺,你不讓他上臺,他塌不下心反而不妙,你說是不是?”
“不,行!”蘇妙看著他,兩個字就把他的所有勸說全部否定了。
回味點了點頭,緊接著頭一扭,沖著門外喊:
“煙哥兒,你姐不同意,你自己進來和她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