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深邃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還要明亮,似凝著水光,上面泛著一抹幽靜的墨色,深深地映刻進她的眸子里,蘇妙呼吸一窒,下意識別過臉去:
“沒什么。”
回味眉微揚,頓了頓,重新仰頭望向夜空中的繁星,一言不語。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這么并肩躺在一起,她還枕在他的胳膊上,雖然星辰閃耀,螢火動人,水波瀲滟,微風沁涼,可都這么一言不發的蘇妙總覺得有點怪異,過了一會兒,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
“說句話吧,這么干呆著感覺怪怪的。”
回味微怔,側頭看了她一眼,因為喉嚨微干說話時的嗓音隱隱有些黯啞,穿透力竟比往日越加強烈,似能直接破開她的胸腔鉆進她的心房:
“靜靜地干呆著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蘇妙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問,尷尬感更強烈,搔了搔臉頰,咕噥著說,“誰也不說話安靜得像什么都不存zài似的,總覺得有點…尷尬。”
“我并沒有覺得。”回味淡聲說,頓了頓,不是偏過頭而是直接轉過來直視她的側臉,白皙的指尖輕戳她圓潤的臉蛋,微笑著說,“只有心里混亂才會衍生出尷尬感,你現在很緊張么?”
他一針見血的話仿佛將她刺中了一般讓她微微一顫,尷尬感已經轉化為強烈的狼bèi感,她挺直了脖子仰躺在船板上。柔軟的身軀開始繃緊。
“才沒有!”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星空,硬聲反駁,頓了頓。似自語又像是低聲質問地咕噥了句,“你倒是從容不迫,感覺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和女人約會,明明連接吻都不會,約會的時候倒是游刃有余的。”
雖然風聲四起回味卻將這話聽了完全,望著她的側臉愣了一愣,緊接著噗地笑了:
“你是因為太緊張覺得生氣。所以用數落我來發泄你內心的慌張感嗎?”
“我才沒有生氣!我也沒有慌張!”蘇妙臉漲紅,炸毛了似的霍地從船板上坐起來,揚高聲調反駁。卻因為船體太窄她的動作太大,小船隨著她起身的動作猛烈地搖晃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回味順勢將她按在船板上讓她重新躺下,并穩住船身。
蘇妙怕翻了船。沒敢再亂動。乖乖地躺著。
徐風輕拂,搖動了螢火。
蘇妙歪頭盯著蘆葦叢中的流螢,過了一會兒,低聲問:
“你那一次說想和我成親,是因為喜歡我呢還是因為親過了所以要負責?”
“不喜歡不會親吧,那又不是和誰都能做的事。”他語氣平平地說。
“你到底喜歡我哪里?”
“干嗎突然問這個?”
“因為感覺很奇怪,你忽忽悠悠就說喜歡,我也忽忽悠悠就答應了。可是你到底為什么會喜歡我我卻完全搞不明白,你剛開始來的時候說你喜歡吃我煮的陽春面。你該不會是因為陽春面所以才喜歡我的吧?”蘇妙發揮著豐富的想象力,念叨著念叨著,越念叨自己越覺得心驚。
“在你眼里我是那種為了一碗陽春面就賣/身的人?太廉價了吧?”他很不滿意地說。
“這種事當然不可能,我只是假設一下。你喜歡我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回味輕松愉快地吐給她三個字。
蘇妙眉角一抽,盯著他的側臉重重說:“長相和身材至少選一樣吧,再不濟說喜歡我的性子也行,就算都說不出來至少也應該說‘就是沒有理由地喜歡著你’這種話吧!”
“那種像騙人的話就算說了你也不會信吧,再說你對所有人都溫柔的性子我一點也不喜歡。”
蘇妙被打擊到了,盯著亮閃閃的星空訥訥無言,她還沒有發火他說“不知道”,他已經先用否定她的性格筆直地將她擊敗了。
“說這個之前我更想聽你說,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我可沒說過‘喜歡你’。”蘇妙硬邦邦地道。
“不喜歡你不可能會答應以成親為前提和我交往吧。”
蘇妙語塞,手伸出船舷在冰涼的湖水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撥著,想了半天,悶聲道:
“說實話我也想不明白,就是覺得雖然你很麻煩,但是放著不管的話又做不到,不管你站在哪里我都想靠過去。”說到這里,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狐疑地望向他,詢問,“莫非你是磁石做的?”
“你是鐵塊嗎?”他看了她一眼,淡聲反問。
蘇妙扁扁嘴。
回味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用有些生硬的口吻咕噥道:“竟然說我‘麻煩’,真讓人生氣!”
蘇妙盯著他的側臉,涼涼地道:“時常認不清路、總是不耐煩、洗澡洗一個鐘頭、毫不顧忌對方感受地向同行發起毒舌攻擊、心里煩躁時總是用可怕的表情嚇唬學徒、經常神游太虛躲進自己的世界里、只聽自己喜歡聽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人,偶爾反省一下如何?”
“你在教訓我嗎?”回味咬了牙,陰惻惻地問。
“我只是在敘述你的性格,你那面無表情之下豐富又纖細的內心,我很感興趣。”她語氣幽幽地說。
回味微怔,從未聽過這樣直白的評判,雖然她表達愛意的方式有點奇怪,但他很順暢地就接受了。胸口處仿佛被重重敲擊了一下,他感覺到了很少能夠品嘗到的喜悅,心臟因為這股喜悅歡快地跳動起來,臉頰微微泛紅,此時的他很想笑。
“我也并不是討厭你待人溫柔的性格。”他輕輕地說,“你若是問我喜歡你哪我也答不出來。不過和你呆在一起是我最自在的時候,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總覺得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不管走去哪里都是輕松自在的,看著你時心里總是很平靜,雖然你也很有本事惹我生氣。”
“嗯?”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天上的星斗,發出百轉千回的一聲輕哼,頓了頓,揚眉,“這大概是我聽到的最奇怪的夸獎了。”
“我沒有夸獎你。”
“不過…感覺還不壞。”她偏過頭。望著他的側臉笑說。
他看著她在夜色的映襯下顯得異常柔魅的笑容,眸光微暗,充當她免費枕頭的手臂在她細膩的臉頰上輕輕地摩挲著。她覺察到一絲異樣。眼波微顫,有些尷尬,才想正過腦袋望天以表示她絕對沒有亂想,他突然勾住她的下巴。阻止她欲逃開的動作。猛然吻上她的唇,這一次并非觸碰即止,而是深深的、綿密的、熾烈的吻住了她。
她尚未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唇已經在他的唇齒下變得滾熱發燙,連腦袋都因為過于熾熱膨脹變得嗡嗡作響。他撬開她雪白的貝齒,長驅直入,翻攪得她又痛又麻又癢,一股奇異又迷人的曼妙感覺滋長開來。使她越發昏昏沉沉。胸口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起伏膨脹,似馬上就要炸開了一樣。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頭上,并隨著他越來越炙熱的體溫逐漸收緊。春蔥般修長的手指徐徐向上,滑過他的脖頸,最后落在他的后腦上。他的發柔軟濃密,觸感極佳,她忍不住去糾纏他的長發,不經意間挑開那月白色的發帶,三千青絲如瀑般披垂下來,盡數落在她的臉頰,讓她覺得癢癢的。手下意識插進他濃密的黑發里,無意間施加給他的力道讓他與她貼合得更加緊密,他呼吸一窒,變得粗促。
不想離開卻又不想太放肆,握在她腰間的手掌上移撫在她的臉頰上,用力地吮著她那一雙已經快要滴出血來的紅唇。她感受著他灼熱的呼吸、僵硬的身體、激烈的心跳,環住他的手臂收得更緊。
他突然銜住了她的耳珠,讓她柔軟恍若失去骨骼支撐的嬌軀劇烈一顫,唇齒間溢出一聲柔媚的低吟。
“跟上次相比完全不一樣了。”她輕聲咕噥道。
“第一次我本不想嚇著你,你倒是把我嚇著了。”熾熱的唇落在她雪白的頸項上,他磨蹭著,說。
“你的意思是你是故作青澀?難道你之前和別人親過?”她皺起眉,推開他,問。
“怎么可能。這句話我倒是想問你,那樣熟練地到處點火,誰教你的?”他雙手撐在她耳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我可是有姐姐的。”她總不能說她上輩子曾仔細地研習過,“再說過后我仔細想了想,你不讓我也不可能伸進去,你是故意的吧?”她黑油油地盯著他,噘起嘴質問。
他輕笑出聲,在她的嘴上擰了一把:“強詞奪理!”埋下頭,再次吻上她。
潺潺的湖水,閃閃的流螢,瑩瑩的星辰,迷人的夜的芬芳…
清晨,陽光寧靜淡雅,透過薄薄的霧氣溫柔地灑在萬物上。涼風徐徐吹來,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著葉子滑落下來,歡快地跳躍著,綠油油的蘆葦在晨光的輕撫下醒來,在露水的沖刷下顯得越發翠綠。
蘇妙是被回味戳醒的,他玩她的頭發絲玩夠了就拿指尖戳她軟綿綿的臉,蘇妙迷迷糊糊醒來時只覺得嘴唇上癢癢的,張開惺忪的睡眼,卻見他正在拿纖長的手指全神貫注地摩挲著她的嘴唇中央。
停了兩秒之后,她啊嗚一口,咬住他的指尖!
他提著被咬住的手指晃動兩下,她仍緊緊地咬住,他又搖晃了兩下,她還是不松口,于是他溫柔地摩挲了兩下她的頭:
“乖小狐,不可以咬人,快松口。”
蘇妙一把拍開他的手:“我又不是狗!”
“小狐是狐貍,狐貍也是有自尊心的,你不要總罵它像狗。”
蘇妙腰酸背痛地坐起來,揉著脖頸。不要誤會,她只是睡落枕了,他們昨晚什么都沒做,準確的說是他什么都沒做。她上輩子大半時間在世界各地游蕩,算不上開放但也夠不上保守,自由自在慣了即使現在披了一層古代皮還是信奉開心就好,他卻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土人,居然說“不成親不能做”,讓她非常榮幸地看到了活的出土文物。
“什么時辰了?”她手搭涼棚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說。
回味亦抬頭看了看太陽,回答:“不知道。”
“回去吧,一夜未歸娘會擔心我。”
回味點點頭,看她掬起清澈的湖水洗了臉,站起身,拿過竹篙輕輕一撐,小船逐漸離開蘆葦叢,向湖岸駛去。
“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成親的日期?”他立在船的一頭,默了片刻,說。
蘇妙抱膝坐在船里,聞言微怔,看著他,白皙的指尖撫上紅唇,頑皮地擠了擠眼睛,笑瞇瞇問:
“你是不是后悔了昨晚說‘不成親不能做’,若是一直不成親,你會不會就這樣忍到爆體?”
回味的臉刷地紅了,手中竹篙一歪,小船劇烈搖晃差點翻過去。蘇妙雙手抓住船舷,回味卻因為站著差一點跌進湖里去,好不容易才穩住平衡。
“嘖嘖,技術比昨晚差了好多,欲求不滿嗎?”她笑吟吟地望著他,問。
回味的臉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瞪了她一眼,底氣不足地訓斥道:
“別胡說,哪里學的這些不正經的詞,你這樣還像個未出閣的姑娘嗎?”
“怎么不像。”蘇妙不滿意地反駁,在膝蓋上單手托腮,一記勾魂攝魄的媚眼拋過去,“我可是如假包換的黃花閨女。”
回味心頭一跳,臉越發滾熱,別過頭去不再看她撩人心弦的笑顏,蹙眉勾唇,忍不住咕噥了句:
“小妖精!”
蘇妙笑著,面容卻變得平肅正經起來,頓了頓,說:
“雖然現在說這些好像有點晚,但我還是要說,我是不會放棄品鮮樓離開豐州的,就算大姐和嬋兒都出嫁,煙兒也娶了媳婦,我也不會放棄品鮮樓。我并不討厭相夫教子,但同樣的,我也喜歡有屬于自己的事做。小味味,你是因為在梁都受到了很大的挫折才會逃離那里跑到這兒來的吧,之所以會有那么大的打擊是因為梁都有著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不會問你我和你那些重要的東西誰更重要這么蠢的問題,可我也不會接受異地戀和兩地分居,你是真的想清楚了才提出想要和我成親的么?和我在一起,你或許會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你真的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