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恒和地上的蒙面狙擊手都很耐心。
就獵手而言后者無疑更為優秀,張恒曾在后世的文獻資料中讀到過,冬季戰爭有不少芬蘭游擊隊員都是獵人出身,從小就在這片森林中捕獵,當目標從猛獸變為蘇聯軍人時他們的表現依舊出色。
可惜這并不是一場公平的游戲。
當那只黑暗中的烏鴉再次出現,就是一切結束的時候。
張恒將手指放在扳機上,做好了最后的準備,但下一刻蒙面狙擊手卻突然毫無征兆的做出了一個側翻。
張恒愣了愣,他因為聽不到聲音,有那么一刻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然而緊接著他就看到了子彈傾瀉在雪地上。
蒙面狙擊手的反應很快,他這一滾躲過了第一輪攻擊,緊接著立刻將槍口調轉了方向,扣動扳機。
這時就又暴露出影子狀態的一個缺點了,因為陽光是從一個方向斜射來的,導致張恒的影子方向也是固定的,他雖然可以通過把自己印在樹上來觀察周圍的狀況,但只能看到一面的,就算他轉動身體也只是看到另一面的樹皮。
因此現在的他只能通過眼前的狀況大致猜出,應該是剛才的交火聲把附近的蘇聯士兵吸引了過來,但是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少人,距離有多遠。
而且更坑爹的是他的陰影狀態就要到時限了,只留給他不到最后十秒鐘。
張恒暫時也顧不上去干掉蒙面狙擊手了,他必須先保證自己不被這兩波人給夾了三明治,于是他果斷離開了那棵白樺,用最快的速度繞開了蒙面狙擊手,貼到后者身后的另一棵杉樹上。
張恒不是不想跑的再遠一點,他的時間還有剩余,只是心中很清楚這兩撥人交手,如果是蘇聯人勝了,他還有跑掉的可能,可如果是蒙面狙擊手贏了那他一點逃掉的機會都沒有。
與其被人像獵物一樣射殺,還不如拼一把,因此張恒就近挑了個地方,距離蒙面狙擊手只有不到一米。
這么近可以最大限度的抵消對方的槍法優勢,就算是張恒這樣剛摸槍的新手也有很大概率不會射空。
四秒鐘后他的身體重新出現,另一邊的戰斗卻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
噠噠噠的子彈聲落在他背后的杉樹上,木屑飛濺,這伙人顯然比之前那只偵查小隊要兇悍的多。
以蒙面狙擊手的實力,張恒相信他是不會放著機槍手不管的,然而現在還有機槍在射擊,只能說明蘇聯士兵那邊一個機槍手死掉馬上就有人頂上。
不過蒙面狙擊手這時也重新找到了掩體,他隔一段時間才還擊一槍,但每次出槍都能干掉一個敵人,槍法準的簡直不可思議。
張恒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藏在樹后一動不動,避免被交戰的雙方發現。
又是一輪射擊過后,蘇聯士兵那邊的火力終于弱了下來,直到越來越稀疏,但蒙面狙擊手的射擊節奏卻穩定的可怕,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生變化過,就仿佛是一架沒有任何感情的殺戮機器。
然而這臺精密的機器卻在某一刻突然卡住了。
張恒知道對方是沒有子彈了,這家伙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兩場激烈的戰斗,很可能在來之前還經歷過其他的戰斗,身上的補給本來就不多,所以這會兒終于彈盡糧絕了。
這也讓張恒的心情變得非常復雜,他當然不希望有個這么恐怖的狙擊手整天在樹林中游蕩,然而在他原先的設想中這場戰斗會有兩種結果,要么蒙面狙擊手被那些蘇聯士兵射殺,他會不顧一切的拔腿就跑,拼一把運氣,要么蒙面狙擊手將那些蘇聯士兵都干掉,他再趁其不備突然沖出去干掉對方。
唯獨沒考慮過對方子彈先消耗光的情況,這樣一來那些蘇聯士兵肯定會慢慢向這邊接近,而他選的這個藏身點離蒙面狙擊手實在是太近了,交戰時還好說,兩邊都顧不上留意四周,但等交戰結束,或者蒙面狙擊手準備掉頭逃跑他都會被發現。
芬蘭游擊隊員現在正背靠在一塊兒石頭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應該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今天恐怕難以幸免了,抽出腰間的小獵刀準備做最后一搏。
就在這時,一顆小石子滾到了他的腳邊。
隨后他看到距離自己不遠的那棵杉樹后突然冒出了一個蘇聯士兵,不由一怔,顯然沒想到敵人已經摸到了他的身后,下意識的想要拿起一旁的步槍。
然而下一刻對方卻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就在半分鐘前,張恒忽然意識到這對他來說可能也是個機會,經過這四天的嘗試他已經明白想要一個人在這片森林中生活下去是不可能的,說到底他和那些蘇聯人也好芬蘭人也好,其實都沒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無論是他之前碰到的那個年輕的蘇聯機槍手,還是現在面前的芬蘭游擊隊員,這些人平時根本不會給他解釋自己澄清誤會的機會,一句話不合就要掏槍,偏偏這兩國的語言張恒又都不會。
然而現在對面那家伙子彈打光了,張恒倒是覺得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交流一下。
他指了指袖口的紅五星,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和那幫蘇聯人并沒有關系。
結果對面的蒙面狙擊手沒有任何反應。
張恒之后又脫掉了身上的蘇聯軍裝,露出下面的黑色羽絨服和牛仔褲,然而蒙面狙擊手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插在口袋里的轉輪手槍上。
張恒知道留給兩人的時間不多了,他已經能聽到那些蘇聯士兵的腳步聲,來者顯然不止一人,他對付不了,所以只能賭一把了。
張恒一邊再次握起木雕保持警惕,一邊將口袋里的轉輪手槍拋給了對面的蒙面狙擊手,這一次后者終于有了反應,飛快的撿起了武器,指向某人,片刻后終于又移開了槍口。
張恒松了口氣,這么看來他剛才那幾個動作也不是一點作用也沒有,隨后他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這些天他都在盡可能的節省電量,除了要辨認方向的時候打開一下,平時都處于關機狀態,現在設好鬧鈴,將手機拋出。
三秒后鈴聲在雪地中響起,立刻吸引了那些蘇聯士兵的火力,蒙面狙擊手趁機探出半個腦袋。扣動扳機,第一發是空彈。
就算是冒險張恒也會盡量把風險降低,考慮到對方拿到槍后先給他來一發的可能,他提前調整了子彈的位置,將兩發沒有彈頭的彈殼其中之一對準了槍膛,這樣一旦發生最糟糕的情況,他還能再使用掉最后一次變成影子的機會逃走。
蒙面狙擊手愣了愣,但很快就又開了第二槍,這一次卻是直接擊中了目標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