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折騰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一年到頭，也就是田地里出苦力的那幾天才能吃這么好。
大部分時間不過都是也餓半飽的過日子。
不過這也難怪，這等開鑿河道的土方工程，本就是重體力勞動，一點不比農忙時候輕松了。
若是不吃飽，還真沒有力氣干活！
每天有著飽飯吃，偶爾還有著一點葷腥油水。
再加上每天都是按時發放工錢，這就足以讓這些干活的百姓們十分滿足，恨不得這工程永遠不要結束了。
“這伙食還算不錯，能夠吃飽，就是差了點油水。”
張日藻從那工地上視察而過，見得這些百姓干活，還有吃食，不由得點頭。
此次，為了南水北調這個大工程，差點可謂是下了血本。
秦黨更是完全當成了政績工程來抓，啟用了一大批像是張日藻這些的年輕，官位不高的官吏來監察，甚至是直接負責。
這些剛剛出道的年輕人，一個個血氣方剛，還沒有被磨平棱角，再加上都想要立功，以后飛黃騰達。
幾乎個個都是實心任事，像是以前那些老油條們般推諉油滑的就少多了。
這才能夠保證這些役夫們能夠吃飽飯，拿到錢。
而不是以往那般，朝廷就算是撥款下來，一大半也是裝到了各級官員腰包之中。真正落到百姓手上的，頂多兩三層…
這莫要說是工役如此了，就算是賑災的時候，也都往往如此！
不過在這次朝廷下了狠心，一連斬殺了十多位四品以上的各級官員。
再加上張日藻這些年輕官吏的監督，這才算是保證了五六成以上的銀錢用在了百姓身上。
聽著張日藻說沒有油水，一位負責的官吏就苦著臉叫道：“大人，能夠讓這些役夫吃飽肚子已經很困難了。
這么多人，想要油水…那哪里有可能？”
張日藻冷笑：“我又沒有說每天都有油水，不過隔個三五天，總要讓這些役夫見到吧？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又不是牲口，怎么能夠一點不見葷腥？”
其實在古典社會，想要吃到油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不說肉了吧。
就說油…
不要說動物油了，單說那植物油，搞不好更加貴重了。
一般提起植物油，最先想到的是香油，芝麻磨出來的…價格可想而知了。
至于什么大規模種植，產油的作物根本就沒有。
像是棕櫚油，花生油這些東西…干脆沒有！
而菜籽油這東西，也是前世建國以后引進栽培，大規模的種植的…
所以，這般時代想要獲取脂肪，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人這是在難為小人，我到哪里弄這么多的油水…”
那負責人差點哭了出來。
“也罷，我就不說三五天一頓了。十天一頓，你若是再不能安排，就休要怪本官翻臉不認人了！”
張日藻冷笑。
那負責人盤算了半天，弄點雞頭牛尾，各種下水，弄點便宜魚蝦之類，卻也能夠勉強湊合。
這般就閉著眼，心痛的點頭應是。
“很好！”
張日藻大笑：“你這段河工若是修好，本官一定親自為你向朝廷請功！”
大棒揮過，總是要給點胡蘿卜吃吧？
要不然，這些人哪里還有心情做事？不搗亂就好了。
安撫了那負責人幾句，張日藻行色匆匆的，又往下一個工地而去。
“這兩年天氣也真邪性，干旱面積越來越大，希望這河道能夠早日修好，將南方之水調集到北方去…”
這般想著，憂心忡忡，恨不得腳下就再快一點。
每一個王朝，就算是到了末世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才…
像是張日藻這些有責任，有能力的官吏總是還有一批的。
不過之所以是王朝末世，便是死氣沉沉，就算是有能力責任之輩，卻也出頭不得，只能沉淪下僚。
而這般的超級河工，卻就是能夠讓朝廷上下全部動起來。
一旦動起來，那么情況就不一樣了，有能力的總會脫穎而出。
而死氣沉沉的組織，卻也能夠恢復幾成活力。
這就是這般超級大工的意義所在。
當然，這要建筑在朝廷上層還沒有徹底爛透的情況之下，才能為之。
就比如若是放在前世明代，萬歷中前期還是能夠行得通的。
那個時候，朝廷風氣還沒有徹底敗壞，還能做事。
但是到了萬歷中晚期之后…
隨著萬歷有意報復，數十年不上朝，不補官員，故意破壞文官體系。
這般下來，到了中晚期之后，風氣就徹底敗壞，黨爭就開始興起。
到了天啟時代，整個朝廷風氣已經破壞的差不多了。
只能用宦官來當做攪屎棍了。
只是這么一來，卻又激得黨爭越發激烈，甚至變成了閹黨和東林的戰爭。
朝堂上原本健康的生態體系幾乎已經徹底破壞。
到了崇禎時代，幾乎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也幸好這個王朝雖然已經到了晚期，不過大約應該相當于萬歷之前，朝堂上的生態環境還沒有徹底惡化。
也就是說，上層還沒有徹底的敗落！
這才有著能力，進行這種大工的同時，進行自我的更新，變革。
王真靈默默的看著這么一幕，對于人道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這朝廷上下還是有很多能人么！果然人道如火…重在折騰。
一個王朝就是不能平靜下來啊，平靜下來，很快就意味著自我毀滅。
所謂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就如同火焰，本就是一個散發狀態，讓其靜止，就意味滅亡。
這時候朝廷官府一動起來，就能夠看出朝廷官府還是很有能力的。做的遠遠比王真靈料想之中的要出色的多！
原本朝廷收稅分為役稅兩塊，一個是勞役，就是每個成丁，每年都有義務為朝廷無償勞動一段日子。
原本官府一旦修建什么工程，比如修城池，管道，河渠，甚至是皇陵這些，都是需要百姓自備干糧前去為官府服役。
這種勞役在古代最為厲害，一個不好就能夠讓人傾家蕩產，客死異鄉…
是百姓們最為抵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