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把我怎么樣?”蕭稷仍舊微微地勾著唇,但眉目里已經有了涼意。
“在今日早上之前,我也沒想好要把你怎么樣。”趙雋嘗了口棗泥糕,說道:“就像你說的,我若是把你殺了,天下人肯定恨死我。而且朝上那么多忠于你的人指不定還會變著法兒地跟我對著干,別的人不說,至少韓顧董薛四家,還有沈家,卻是一定會的。
“可是我又不能留著你,留著你那是跟我自己過不去。
“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想個辦法,在不讓人詬病的情況下把你除了,而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往你頭上栽栽贓。”
蕭稷挑眉,“難不成你想栽我一個謀逆之罪?”
“謀逆什么的的確最好栽贓,但是卻缺少說服力,反而更加容易讓人猜到你是被冤枉的,這樣一來說不定我還沒來得及把你殺死,我就先以死于火fèng令勇士刀下。我才不會這么笨。”
趙雋微哼著,透著那么一絲不屑一顧。“對付聰明的人,我當然會選個聰明的法子。比如,我知道你到宮里來的時候肯定不止帶著陶行,剩下的人我猜想是你遣回去報訊了。這樣,沈雁和眉娘肯定替你著著急,擔著心。
“而倘若我今夜把你留在宮里,你猜她們會不會派人過來打探消息?
“當然我不會讓他們順利進宮的。他們不能順利進宮,眉娘肯定會忍不住自己來,等她一出來,沈雁身邊是不是就沒有人寸步不離地保護著?”
蕭稷神色驀地一變,“你想對雁兒什么?”
“緊張了么?”趙雋笑起來。一肘支在桌上,下巴揚起:“沈雁懷著胎兒,倘若是個男嬰,那我豈不是殺了你也還是無用?若讓她逃去沈家,十八年后我趙家的江山便又要面臨動亂了。所以我要做,自然就要做到斬草除根。”
蕭稷沉靜從容到如今忽然已不見蹤影,擱在桌上的一雙拳被他握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能捅向趙雋的胸膛。
趙雋輕輕揚袖。大殿三面的窗外忽然齊刷刷閃進來二十幾名蒙著面的侍衛,而另一面的屏風后也有六名侍衛蒙著臉持刀走了出來。
“你還是太相信我了。”趙雋笑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會只帶著陶行一人進宮。也肯定不會在殿門口把劍卸下。你憑什么那么相信我不會對你下毒手?”
“趙雋”蕭稷站起來,一雙眼已陡然紅了:“你若敢向我妻兒下手,我敢保證,就是再來三十個人。我今日也要將你葬身于此”
“二十一年前,你父親陳王。他也是在這里,也是這么樣手無寸鐵的面對宮中高手,那個時候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親,也如沈雁一樣懷著你們蕭家的后嗣。你和你父親的命運,真是太相似了”
趙雋也站起來,負手往簾櫳處走了兩步。然后站定回頭,“你今夜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你猜,沈雁在蕭家會怎樣?”
蕭稷額上青筋直冒,渾身上下已被寒意環繞。
趙雋接著道:“她再有主見,當她行動不便的時候也難免會六神無主。她肯定還會在眉娘出來之后立刻讓人送信去給沈家和韓家,蕭家離府的人越多,我想下手就越有利。我會派個人去蕭家,把她奸殺了,然后再放你回去。
“等你回去之后看到她的慘狀,還有她腹中即將臨產但卻未見天日就已夭折的孩子,你會對我派去的這個人怎么樣?”
蕭稷冷冷地瞪著他,不發一語。
趙雋笑道:“這個人親手殺了你的妻兒,你難道能不殺他嗎?
“你當然不會。而你若是殺了他,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依律法辦你了。就算看起來你殺人乃是情有可原,收入大牢是絕免不了的。等你進了大牢,你就成了我砧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了。
“你如今只是庶民,而我是皇帝,我想要光明正大除去你們,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而我只是隨便舉了個例子而已,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利用我的權勢用幾十種方法除去你。我趙家與你蕭家已是世仇,你可知道這個天下,這個朝堂,有我便沒你,有你便沒有我。”
蕭稷定眼瞪視了前方持刀的侍衛片刻,緩緩回過頭來,“我在你看來是太過自信,可知你在我看來,同樣太過自信?”
“哦?”趙雋挑了眉。“何以見得?”
蕭稷道:“我除了陶行之外,的確還帶了兩個人出門。那兩個人一個回府去了給內子送信。還有一個則去了給吳東平送信。
“所以就算你剛剛說的那個法子已在實施,那么你們也絕對討不了半點便宜。我雖然是個庶民,但是我卻有幾千個忠心耿耿的私兵,所以即便是我陷入了與我父親同樣的境地,你也不見得會像你的父親和祖父那樣得手。”
趙雋果然挑眉頓住。
蕭稷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又說道:“而即便沒有這層,你不是也始終得放我出去嗎?只要我得到一線生機,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聯合所有力量把你拉下馬來。我雖然不貪這個位置,但事情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也沒有什么好多慮的了。”
趙雋盯著他看了片刻,然后掃視著四面侍衛:“那還等什么?還不上?”接而又抽出壁上掛的一把長劍遞過來:“也別說我以多欺少,這個給你”
話音落下,四面侍衛手上的劍齊齊往蕭稷伸來,蕭稷飛快被卷入戰圈之中。
華麗的乾清宮,立刻變成蕭趙兩家的決斗場。
窗外的雪花愈發下大,紛揚無聲,人間漸漸素白。
趙雋在窗前站立片刻,轉身走到書架旁,也從架上取出一把鑲金砌玉的古樸大刀。
大殿里刀光劍影,如同雪花一般凌亂,這三十幾個人個個都是頂尖高手,蕭稷不敢硬拼只敢智取,忙亂之中倒也未曾讓對方沾身半點。
趙雋望準中間那一團紫,執著手上大刀,腳尖一點便直直往人群之中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