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廊下應差的小廝金裕見著福娘鋪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溜煙地沖進隔壁房,賊頭賊腦地沖浴桶里的韓稷道:“爺,小的剛才瞧見奶奶在著人鋪床。”
韓稷按捺了一夜一日的相思之情正在肚子里蔓延成了火,雖然明知道眼下不能圓房,但猛地聽到這鋪床二字,擦身的手還是立刻停下來,耐住臉上那絲不自然道:“她…她鋪床干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金裕兩眼閃著賊亮說道。
韓稷沉吟了下,立刻加快了速度從桶里站出來,披了衣服。
就是不能圓房,興許是準備跟他親近親近呢?
沈雁磕著松子想著下晌該辦的事,又琢磨著府里頭的丫鬟是不能往頤風堂放的,要能放的話韓稷早就放了,可又該怎么去跟鄂氏提這個買丫頭的事而不讓她拒絕,忽見門外人影一閃,韓稷披著頭濕漉漉的頭發就蹭地閃進門里來了。
沈雁嚇了一跳,“你這是干什么?”
韓稷兩眼往床上瞄了瞄,只見除了被褥換了顏色,一切又還是整整齊齊,不由清了清嗓子,順勢在她旁側坐下來,支吾道:“怕你等急了,所以就快速出來了。”被金裕那小子給騙了,一驚一乍的,害他被潑了盆冷水。
沈雁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見他隨意束起的頭發還滴水,遂從旁邊架子上抽了布帕丟給他:“還不快擦擦。”
他胡亂往頭上擦了幾把,正打算找點什么話來說說。福娘碧琴便就進來沏茶了。而后又有小廝進來替他梳發。一時間屋里人來人往,熱鬧得緊。
沈雁從旁瞧著,磕松子的當口也給他搭手遞個梳子什么的。韓稷卻心猿意馬,好容易等頭發弄干了,便就咳嗽著道:“都下去吧,我有事情跟奶奶商量。”
福娘她們看了眼沈雁,得到她挑眉回應,遂就下去了。
小廝們順勢將門掩起來。韓稷咬了咬牙,斜眼望著沈雁道:“還是我身邊這些人體帖我。”
沈雁笑了笑。知道他要做什么,手指尖一下下地撫著盤子邊兒。
韓稷就伸著手從她背后插入環住她的腰身。輕輕貼在她脖頸細吻她耳鬢的碎發。呼吸一開始還是均勻而沉著的,漸漸地雙唇觸及她方寸之間的肌膚,那清幽的膚香吸進鼻腔里,呼吸就不那么控制得住了。
而唇下她也微顯僵硬。微微地泛著熱。他忍著心跳將她轉過來。抱到身上。眼望著近在咫尺的她的鼻唇,近乎像是進行著某種儀式一般地注視她,莊重地輕吻她臉頰。眉眼,然后是雙唇。
雖然說之前已經有過這樣的行為,可是那次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而且沈雁還是微帶抗拒的,但眼下不同了,他們是正正經經的夫妻,只要不突破那道防線,理論上他們無論做什么都是可以被默許的。這樣情況下,當然需要鄭重些。
沈雁因為身份轉換,也變得從容柔順起來。
她的心也跳的跟擂鼓似的,原本因為前世里的經歷對這種事還有些遲疑,可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自己親手選的丈夫,是自己心儀的人,漸漸地也就放開來。
他的吻有些小心翼翼,而且帶著生澀,可是,這份生澀又更讓人臉紅心跳。
交頸了半晌,趁著他松了松的工夫,她退開來,頂著張透紅的臉道:“你這么一本正經,弄得我好緊張。”
他的氣息落在她臉上,說道:“我是頭一次娶妻,你得體諒我。”
沈雁眨巴著眼,“我也是。”
他心潮狂涌撲上來:“我知道。”
這次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他將她抱到床上,拔下她頭上的簪子塞到她手里,說道:“我從知道我這輩子少不了你的那天開始就想這樣抱著你了,我忍了那么多年,實在忍不住想這么天天地抱你親你,你拿著它,要是我真控制不住自己,你就拿它扎我。”
沈雁上下打量他,說道:“扎哪里?”
他頓了下,“當然是扎手臂胸口什么的,你以為扎哪里?”
沈雁嘿嘿一笑,挑眉瞄了眼他小腹以下:“我還以為可以隨便扎。”
韓稷怔住,片刻一張臉漲成了茄紫,完了努力繃起來:“你一個才過門還沒經人事的大家閨秀,居然說出這種話,我是不是要懷疑我娶錯人了?”
“說得跟你有多純潔似的。”沈雁輕哼著,順手從袖口里掏出本春宮拍在他胸口上:“這是剛剛福娘從你褥子底下翻出來的,你一個正經國公府的世子,打小受著正統教育的勛貴,私下里看這些東西你還好意思說我?”
她翻身下了地,坐回椅子上去喝茶。
韓稷望著手上那繪著千奇百怪姿態的圖樣,徹底沒臉了。這是辛乙給他的,當時被他啐了。但是當然,他私底下也確實拿來研究過,可他是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啊,偶爾也需要了解了解這方面的知識不是么…他垂頭躬腰走到她身邊,低聲下氣地道:“這東西我早就忘記了。”
沈雁板著臉:“我要去跟公公退貨。你表里不一,外表裝得正人君子,實則是個花花公子!”
“嫁都嫁了,怎么能退呢?”韓稷道,“這真是辛乙給我的,而且我也沒怎么看過!”
“沒看過?”沈雁笑得白牙森森的,反手就奪過他手上的冊子,翻到當中某頁,指著畫頁邊上的小字道:“沒看過這上面怎么會有你韓大爺的親筆批注?還什么‘可試’‘不可試’,普天之下會在這種東西上做批注的也就你韓大爺了吧?”
說完她將冊子丟回給他,簡直連罵都不知道找什么話來罵了。
她是過來人,知道男人到了十八九歲會有沖動這是正常的,但他居然在春宮圖上做批注、做批注!
真變態。
韓稷見謊話被捅穿,索性懶得遮掩,說道:“就是批注也沒什么,我只是想跟我妻子閨房之間和睦些,難道也犯法不成?”
沈雁冷眼掃過去:“犯法倒是不犯法,那您倒是別說娶錯人了呀!”
韓稷立馬軟了腰肢:“是我的錯,請奶奶恕罪。往后我再說這種混帳話,您就直接扎我!”
沈雁笑瞇瞇道:“扎哪里?”
韓稷咬牙,視死如歸:“隨便!”
沈雁舉簪拍拍他的臉,嬌笑道:“早這么聽話該多好。”
韓稷黑臉圈住她的腰:“既然我這么聽話,那陪爺睡一覺,我一天一夜沒睡。”
沈雁推開他,板臉道:“白日宣淫,是想太太抓我的把柄?”
韓稷瞪了她一眼。
沈雁又揚唇捏捏他下巴:“不過我可以在外頭呆著,正好辛乙回頭要交帳,我可以邊看帳邊陪你。”
“妖精!”
韓稷一把將她壓下去,呲牙咬了她一口。
榮熙堂這里,鄂氏也在侍候魏國公歇息。
門外忽有人來稟事,鄂氏去了一轉又回來。魏國公道:“什么事?”
鄂氏走到床邊,替他準備著回頭要穿的衣裳,說道:“兩個人回房后就掩門在房里呆著,下人們來問我要不要派人去傳個話。”
魏國公凝眉,韓稷對沈雁本就情義至深,如今新婚燕爾,難免會有些沖動。再想想他打小又是個強勢的,怕闖出禍來,遂道:“雖是有交代在先,但也怕他們胡來,還是去著人提醒提醒吧。再者這大白天的,也未免失了規矩。”
鄂氏點頭出去。
魏國公卻忽然又喚住她,說道:“還是叫駱威去吧,就說我交代稷兒好生歇息,直到雁丫頭回門之前都不必操心國事,只管好生陪著他媳婦兒便是。但不能沒了規矩。”
鄂氏看了眼他,沒說什么,著人去喚駱威。
魏國公知道自己駁了她的面子,趁著駱威未來的當口,便就沖她招手道:“你不是頭疼么?我給你揉揉。”
鄂氏背朝著他整理桌上書籍,說道:“不疼了。”
魏國公微頓,下了床來,到她身后輕壓她的太陽穴,“等兒女們各自成了家,到時相伴到老就只有我們彼此了,我是你丈夫,有什么委屈苦處,你都可以跟我說。就是曾經做過什么偏激的事,你說出來,我也不見得不能理解你。”
鄂氏正心酸著,聽到這番話,不由轉過身來,望著他道:“什么偏激的事?”
魏國公不語。
鄂氏緊抿雙唇,片刻道:“我所做的事情全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你們,我從來沒做過什么需要你特別理解的事!”
魏國公拉住她:“你敢說你對我從來就沒有誤會?”
“沒有。”她搖搖頭,顯得有些疲憊,“明兒他們要回門,我還有事沒交代完。你先好好歇著吧。”
她把手掙出來,走了出去。
魏國公對著她背影緊擰雙眉,直到駱威進來才移開注意力。
東偏院這里,沈雁讓胭脂端了碗安神湯給韓稷喝了,而后便退到屏風這邊來看帳。
韓稷現如今并未當家,自己手上的產業還并不多,只有幾百畝祿田,五六間租出去了的鋪子,然后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珠寶玉器,這里大多都是來自于宮里賞賜,以及魏國公與各府長輩等的贈予,此外就是他的俸祿。看上去不多,但是其實對于頤風堂來說已經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