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沈雁暗嘆。
她有兩世經驗,如果只憑這一世的觀察不見得猜得透劉氏的用心。可是她知道,前世華氏死時曾與沈宓爭吵過,沈宓深愛妻子,他久別妻子重逢歸來,理應該是小別勝新婚才是,所以當時黃嬤嬤她們都知趣的退了出去。可結果不是互訴離別之情,反而是爭吵起來,這又是何道理?
沈宓素來又是出名的好脾氣。對妻子更是好的讓人嫉妒。
所以沈宓會對華氏生氣,必然是華氏有什么事情令得他無法容忍。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沒有什么比妻子紅杏出墻更讓人氣怒的。
劉氏這個香囊看著沒什么大不了,可是沈宓雖然與華氏感情深厚,在他興沖沖回來的情況下,陡然一盆冷水潑來,他是圣人也會有脾氣。
于是兩人爭吵了,沈宓出府了。
這件事必然弄得全府皆知。可是等大家想起來看華氏的時候,她已經“服毒自殺”了。
連沈雁都不得不佩服這是個好計策!
當所有人都知道華氏與沈宓爭吵過之后,她的死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若再有誰適時地拿出這個香囊,那么就是華家上門前來也沒有什么話可說。于是前世華氏死后,沈家的態度那樣冷淡,而華鈞成雖然不相信妹妹是那種人,但話都由沈家人說了,這口氣也只能吞下肚去。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在華家那三年里,舅舅舅母自始至終都不曾提起母親的死,更不曾提起與沈家那場爭執,因為他們縱然相信華氏的清白,但在沈家上下眾口一辭之下,也覺得無法啟齒。
而她回到沈家之后也不曾聽到半絲這樣的傳言,則自然是沈宓下了禁令。
從此之后華氏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自殺而亡,誰還會去追查這幕后還有真兇?就連她自己,也只猜測過是沈宓逼死了她,而不曾想到其它。
“走,去三房!”
華氏陡然出聲,抬腿往門去。
“慢著!”
沈宓一聲沉喝,右手也已經將她拖住,他咬緊牙關望著門外,說道:“誰都不許打草驚蛇!”
沈雁目光灼灼,走上去:“父親想怎么做?”
沈宓望著她,緩緩道:“你不是說過,有人蓄意害你母親的性命嗎?”
沈雁望著他,忽然微笑點起頭來。
她就知道沈宓不會無動于衷!劉氏屢次傷害華氏,不但沒有受到重罰,反而還被沈夫人偏袒,已經令得沈宓忍無可忍,如今劉氏向二房行這樣的伎倆,若不是沈夫人縱容,她豈有這樣的狗膽?沈宓這句不要打草驚蛇,便已經表明了態度!
沈夫人和劉氏,一個都不能放過!
沈夫人是主使,而劉氏卻是劊子手!
在眼下最適合的破口的,就是劉氏!
劉氏或許是受沈夫人之命才向華氏下此毒手,可也是因為她的貪婪而起,因為她的貪婪,她助紂為虐,不但殺死華氏而且還毀她名節,害得她年幼喪母與父成仇,以至于她不肯接受父親而負氣嫁給秦壽去營救華家姐妹,而劉氏則攜著華氏的嫁妝帶著家人遠走他方逍遙法外!
她如何能便宜她?她若便宜了她,不是對不起自己么?
有了沈宓在前,她再也沒有什么好顧忌,她兩眼定定站在原地,不氣憤不激動,不失措不慌張,仿佛已不是個孩子。
父女倆在這一問一答之間,獨有的默契已然形成。
她走過去,與華氏道:“母親不用急著去尋她算帳。上次那事之后,您難道不覺得太太對她的態度有些異常么?她把香囊放在錦墊底下,目的絕不只為了給您添堵。我猜她的目的是為了挑起父親與你的矛盾,你不妨按兵不動,來個將計就計,看看事情接下來會如何。”
單純的華氏并不蠢。她凝著雙眉,看看沈宓又看看她,問道:“我跟你父親生了矛盾,于她又有什么益處?她花這么多心思,只是為了看我笑話?還是,你的意思是,這是太太在背后指使?”
當著沈宓面,沈雁卻不能跟她解釋太多。
“究竟會怎么樣,母親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必然會見分曉。”
“是啊,奶奶。”黃嬤嬤聞言走上來,“咱們且犯不著上火,有二爺作主,姑娘是個有主見的,咱們這次就聽二爺和姑娘的安排,看看她究竟要的什么如意算盤!”
這些日子黃嬤嬤緊隨著沈雁一路過來,她說的事情沒有一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如今她雖不知道沈雁為何這般胸有成竹,而且那么巧把沈宓給引了來,但劉氏這廝端底已經引起了她們震怒,這次若不狠狠治治她,她們心里這口窩囊氣便永遠也咽不下去!
華氏并不是相信沈雁,她只是疑惑,劉氏為何對她緊咬不放?如果是因為上回那事,在沈宓和她不曾去三房拿她是問的情況下,她很該慶幸才是,如今反倒這般斗膽再跟她使絆子,她是哪來的底氣?難不成真如沈雁說的,是沈夫人在后頭撐腰?
看沈雁面色鎮定,再想起這些日子她的機智沉穩,她想了下,點頭走回來:“我聽你們的。”
沈雁微微笑了笑,抱了抱她。然后轉向沈宓:“三嬸既然存心要離間父親母親,必然會想辦法誘使父親找到這香囊,依我說,不光是咱們得不假聲色,父親也得配合才成。”
沈宓帶著深重的愧色深深看了華氏一眼,然后凝眉看著屋里這些人:“從此刻起,爾等都聽我吩咐!”
傍晚時分,沈宓再度走出衙門,讓葛舟牽了馬,駕著往麒麟坊的方向慢步行去。
很快就到了坊外大街。
這大街是沈雁平日最愛溜達的去處,因為吃的多。
沈宓像大多數時候一樣下了馬,負手順著路邊的鋪面踱去。他經常會在這里轉上半圈,給沈雁帶幾包零嘴兒,或者給華氏帶幾個小玩意兒。
沈府在麒麟坊座立了百來年,沿途自有許多認識他的人上前作拱打招呼,知道沈二爺和氣又大方,也自有挎著籃子的人上前兜售各種貨物。沈宓不讓他們失望,每個人都買了點,小段路下來,葛舟就已經抱了滿懷的紙包。
正要上馬進坊,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忽然挎著一籃子花花綠綠的玉石絲絡來到了馬下。
“二爺買個平安石吧,可保家人平安康健的。”
女孩子聲音十分嬌脆,一雙眼睛瑪瑙似的明亮奪目。沈宓停了步:“哪里的平安石?”
女孩拿起幾個來道:“是求城外云佛寺的大師開過光的平安玉石,我都拿絲線打了穗子,只要放在平日里常坐的坐椅之下或者床頭,坐的人便會一輩子福壽安康多子多福!只要十文錢一個,聽說二爺與二奶奶十分恩愛,二爺就買幾個,給二奶奶求份平安吧!”
女孩舉著手上的平安石,眼巴巴地望著沈宓。
沈宓打量了女孩片刻,伸手從籃子里挑了十個,讓葛舟拿錢。
女孩高興地叮囑他:“二爺千萬記得,要放在奶奶的床枕下的平日坐的榻下!要不然沒效果的!”
沈宓揚起唇,眼角眉梢俱是冷意。
劉氏自打從二房回來,這大半日眼耳便全貼在二房的動靜上。
當她聽說沈宓中途曾回府過一次,她一顆心便提到了喉嚨口,他回的那樣快,她都根本來不及做準備,害她以為計劃將要打亂,還好沒多久他又急匆匆地回了衙門,想來只是臨時回府取東西什么的,如此一來,她就還有時間繼續下一步。
她不相信她精心籌謀的這一切會有失敗的可能,世間沒有任何一個男子會容忍妻子的房間里出現陌生的香囊,沈宓與華氏之間的矛盾,必然會成為她向華氏下手的一個絕好契機。所以為著這場爭吵,她做了多少鋪墊。
她從晌午等到日落,又從日落等到天擦黑,終于在晚飯后等來了腳步匆匆的秋滿。
“奶奶,二房不知為了什么事,二爺和二奶奶吵起來了!二爺氣得沖出了府,攔也攔不住!”
劉氏心頭熱血一涌,猛地站起來:“可當真?”
秋滿見她這般反應,不免有些訥然:“千真萬確,二爺剛剛出的府。”
“太好了!”
她猛地站起來,掐著手心抑制心內的激動,“太太在哪里?”
暮色越來越深,很快整個院子都被籠罩在沉黯的天色下。
二房里的爭吵很快傳遍了四處,沈夫人與劉氏彼此心照不宣,別的人自是分毫未曾察覺異樣。季氏帶著沈弋到了曜日堂,請示要不要去規勸,陳氏雖然沒過來,但是卻依在院門下望著二房處冷笑,果然老天爺有眼,二房里也有鬧騰的時候。
至于下人們,自然是議論得最熱鬧的一群,不是都說二爺夫婦感情好嗎?怎么也會吵得這么天翻地覆?可見富貴人家的恩愛都是假的,說的好聽重情不重子嗣,富貴人家不重子嗣又重啥?
大家都在看西洋景。
沈宓出房后直接出了府門。
剛剛站在坊門內,后頭秋禧忽然追上來,說道:“二爺!咱們莊子里有佃戶被牛斗傷了鬧了起來,老爺還沒回來,太太請您即刻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