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大掌柜說到此處,也覺得非常驚訝。
當日情況他雖未曾親眼所見,但閑談之時也聽秦宜寧提起過當日情況,能夠想象得到沙漠之中情勢有多嚴峻。被拷問之后的人,不辨方向,沒有水源,他們是如何走出來的?
別人如何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秦宜寧蹙眉問道:“這兩人是聯絡了廖堂主和喬堂主他們,還是單獨聯絡了盟眾其他某位弟兄?他們可說了要做什么嗎?”
“回王妃,他們聯絡的是廖堂主,廖堂主因知道當初廖太太已殞命沙漠時候身邊就是跟著這兩個人,覺得此事不對,就與喬堂主商量了一番,這事兒都沒敢聲張,兩位商定之后就悄悄地給我傳了消息過來。
“聽廖堂主的意思,是覺得這兩人太過可疑,恐怕會有什么與寶藏有關的動向,因怕耽擱了您的事,就讓我趕緊來給您回稟一聲,請您的示下,接下來這事兒該怎么辦。”
秦宜寧緩緩點頭陷入了沉思。
她對青天盟并非懷疑,只是擔心盟眾們有人受不了人類本能貪欲的誘惑,誰看到那么一大筆寶藏有可能為自己所有都會想要得到的。
對方聯絡廖知秉,可能正是因為考慮到有廖太太的這一層關系在,廖太太去了,廖知秉若如大多數人那般應該都會認為那筆寶藏應該有自己的一份,或者干脆覺得寶藏應該獨屬于自己。
就連秦宜也是這樣猜測的。
但現在,廖知秉將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訴了她。
若是廖知秉有獨吞寶藏的心,他只需要對此事閉口不談,瞞著她就是了,又何至于特地找鐘大掌柜來給她送信?
廖知秉的為人素來都值得信任,就連夕月所在之地他都是知道的,這么長的時間,也沒見廖知秉因廖太太的事報復她什么,甚至當初營救父親,也多虧了廖知秉帶著人及時趕到。
如今廖知秉剛得到消息就緊忙讓鐘大掌柜遞消息過來,租客證明他的忠誠。
這讓心存防備的秦宜寧有些赧顏,實在是她小人之心了。
心思百轉不過眨眼之間,秦宜寧想了想,便示意鐘大掌柜稍坐,到外面去尋了個穆家的下人來:“你去請王爺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
那人趕緊行禮,滿臉敬畏的快步去了。
不多時逄梟與穆靜湖就趕來了。
鐘大掌柜趕忙起身給逄梟行禮。
逄梟笑著單手攙扶:“老人家請起。”又轉身給他介紹穆靜湖,“這位是穆公子。”
鐘大掌柜與穆靜湖有過幾面之緣,自然而然的相互打了招呼。
穆靜湖吩咐人重新上了熱茶,四人依著身份落座,屏退下人后,逄梟安排了人在外面守著。
秦宜寧就讓鐘大掌柜將廖知秉回稟之事細致說了。
逄梟聽的有些驚訝,隨即便感慨道:“廖堂主乃是真正的好漢。”
“是啊。”秦宜寧也點頭。
鐘大掌柜一直是秦宜寧信任之人,且將來與青天盟傳遞消息,少不得要勞動鐘大掌柜,是以秦宜寧也不避開他,直接道:“如此一來,打探輝川的事,倒是可以放心的交給廖堂主了。”
逄梟笑道:“我也是這么想,不光是打探輝川縣的消息,我想,廖堂主的身份之便,還可以與那兩人好生聯絡一番,通通氣兒。有廖堂主在,總不至于咱們兩眼一抹黑。”
“你說的是。”秦宜寧感慨道,“也怪我當初不在意,并未太在意廖太太身邊的隨從都姓甚名誰,否則咱們也能多一個調查的線索。”
逄梟對秦宜寧安撫的笑了笑。
“你也不要太為難自己,當初那樣的情況,在沙漠里險些都要餓死渴死,你能夠活下來就已經做的不錯了,你還想要求自己做什么?”
秦宜寧搖了搖頭,到底沒有多言壞了逄梟的心情。
其實在她的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按著尋常女子那般來要求她了。若她真與尋常婦人一般只想著相夫教子,怕是如今墳頭草都要三尺高了。
鐘大掌柜雖聽的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輝川縣出了什么事,且還是與青天盟那兩個暗中聯絡廖知秉的人有關的事。
鐘大掌柜道:“恕老朽多言,廖先生老朽也打過多次交道,此人眉目清明,一身正氣,雖出身草莽,卻并非奸詐狡猾之人,做起事來極為認真,老朽私下以為此人可以信任。”
逄梟愛護秦宜寧,對秦宜寧身邊的人自然都非常尊重,何況鐘大掌柜是早年就跟在秦宜寧身邊的老人了。
“鐘大掌柜都這樣說,想來廖堂主是值得信任的了。”逄梟垂眸沉思了片刻,颯然一笑,“如此看來,倒是省去了我出門的功夫。況且我若去輝川縣,路途遙遠不說,目標也太過明顯了,拜托廖先生去打探,恐怕還能的出一些不一樣的結果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秦宜寧道,“青天盟的人混入市井之中打探消息的能力實屬一流,況且對方又有心聯絡廖先生,廖先生只需要佯作順應,便能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消息了。”
逄梟笑著道:“正是。鐘大掌柜來的太及時了,消息也太有用了,否則我怕是已經要出門去了。”
鐘大掌柜連忙起身,行著禮道:“這都是老朽分內之事,王妃當初對老朽全家有救命之恩,事關王妃,老朽不敢有絲毫的耽擱。”
逄梟又感謝了鐘大掌柜一番,還親自送他出門去,鐘大掌柜得如此禮遇,滿心都是歡喜與感動,臉上都激動的泛出了紅暈。
待逄梟回來,穆靜湖問道:“你全家人都要走了?”
“是啊。”逄梟直言道,“我擔心他們留在此處有危險,即便短時間內還沒什么事,做起事來難免也會掣肘。如今有了安全的所在,索性讓一家人都去安穩的地方。”
穆靜湖皺著眉頭,一根手指點著太陽穴,“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想讓珊珊和焱哥兒去安全所在。但是她不會答應的,她一心想奪回秋家,想為她祖父報仇的。”
“她的心情我能夠理解。”秦宜寧苦笑道,“當初傳回我父親出了事的消息,我恨不能直接一把火將養心殿給燒了…那種心情,真的只有經歷過才會明白,那是寧肯自己拼個粉身碎骨,也要出了那口氣的,否則一輩子都要過的渾渾噩噩,活在自責和悔恨里。”
逄梟心疼的拍了拍秦宜寧的肩膀。
他背后找寄云和冰糖問過了。那段時間真的是極為艱難的時光,可他卻遠在南方,根本鞭長莫及,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穆靜湖道:“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情。現在焱哥兒還這樣小,即便我說要讓焱哥兒跟著你家人去安全之地,珊珊怕也不會答應的。”
秦宜寧嘆息著搖搖頭:“有時候事情真的逼迫著到了那個份兒上,即便做娘的舍不得也要舍得了。不過現在情況還沒有那么危急,飛珊也不是被主要針對之人,你們只需要提高警惕,倒是不必現在就動作。”
“你說的有道理。”穆靜湖想了想道,“你們家里人都走了,將來打算怎么做?還繼續在南方?”
逄梟聞言就看向秦宜寧,“宜姐兒,我還沒有告訴你圣上下旨催我回京的事吧?”
秦宜寧面上笑容一窒,緩緩的搖了搖頭。
逄梟就將李啟天在他們不在的這段期間傳口諭最后傳圣旨的事說了。
“圣上怕是已經氣急了。”秦宜寧心里發寒,面上卻是灑脫一笑,調侃道,“當你為了尋我,抗了三十三道圣旨,如今加上這八道旨意,你也算是本朝第一人了。”
逄梟原本擔心秦宜寧會害怕或者憂慮,如今見她如此,不免頓生豪情,哈哈笑道:“我著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抗旨四十一道,說出來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隨便一個抗旨不尊都能直接砍了我的頭了,這次回京,怕是見面就是一番彈劾。”
秦宜寧想起了當初她與逄梟回京時被彈劾的十大罪。
“你如今在南方站穩腳跟,是天子始料未及又最不愿意見到的,我們回京必須要仔細做好準備。”秦宜寧詢問的看著逄梟,“改日請謝先生和徐先生來,我們一同商量出個章程,最好將回京有可能遇上的問題羅列出來,再想出對策,以保完全。“
“你說的是。我打算先去再請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雖已有歸隱之心,可到底智潘安的名聲不是虛的。”
二人商議了一番,時辰便已過至晌午。
穆靜湖請了逄梟和秦宜寧一起去用飯,飯畢便開始舉行洗三的儀式。
前廳里擺設了香案,供奉了眼光娘娘、痘疹娘娘、催生娘娘、碧霞元君等十三位神像,香爐里盛放的是小米,穩婆將上了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詞的拜了三拜。
年長的嬤嬤便將銅盆端了過來,這里頭盛放的是艾葉熬成的水,據說可以洗去晦氣和前世的孽債,從此以后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