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腦子轉的快,問了問一旁服侍的大茶壺,便知道不多時陸喜就該回去了。若是現在提賣人的事,必定要與陸喜當面發生爭執,反而得不償失。
是以她滿面堆笑的回頭與逄梟商議:“公子爺,這會子拂雪還有客,不好立即就叫她出來,稍后奴一定親自派人將人給您送去可好?”
逄梟挑眉,故作不悅的道:“怎么,爺使了銀子還要受這等憋屈?爺的銀子就不是真銀子了?”
“哪里的話呀。”羽裳一拍大腿,搖著頭道,“爺是何等樣俊俏風流的豁達人物,哪里會與我們這樣的人一般見識。何況就算借給我們一萬個膽子,我們也不敢欺騙您啊。待會兒我一定將人給您送過去,若是沒送,我們這采香閣就在這兒呢,您回頭來砸了我的采香閣,我絕對毫無怨言,任憑您處置!”
逄梟聞言,仿佛這時才略有些順氣。
“好吧,既然你如此說,我爺便不為難你了。你將她賣身契先給我,咱們再寫一張契紙,回頭再將人送了來吧。”
“噯,到底是爺您通情達理。”羽裳咯咯的笑著,吩咐人去取拂雪的賣身契,又讓人立了字據以托盤端來,并按了手印。
秦宜寧上前接過這兩樣東西,看了看確定無誤后就呈給了逄梟。
逄梟仿佛不耐煩看這些,將東西隨手丟給了身后的虎子,就攬著秦宜寧的肩膀大搖大擺的走了。
羽裳看著逄梟帶著人走遠的背影,不由得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
老天保佑,終于把他們樓里的燙手山芋給甩出去了!
但愿陸家大少爺別來找麻煩。
不過即便陸家來了人也不怕,到時她就推說是有人強買了去的,只管摘出自己來就是了。
秦宜寧此時隨著逄梟回到畫舫。
冰糖和寄云端了茶點來,就退后到一旁。
秦宜寧端起粉彩茶碗吃了一口茶潤喉,“咱們將人買來,約莫著回頭陸家人就該找來了。你想好了怎么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那陸家再強橫還能強橫的過我?”逄梟湊到秦宜寧的身邊坐,大手不客氣的攔著她的肩膀將人往懷里帶。
秦宜寧噗嗤笑了,伸手去推他:“你這還摟上了癮?可不要養成習慣了,等回了家還這樣,怕不是要將家里人都給嚇壞?這樣不莊重,叫人瞧見了笑話。”
“怕什么,我本來就是個兵痞子,莊重個什么勁兒?再說了,軍營里那些大老爺們,多少都是扔下老婆孩兒出來打仗掙銀子錢,有機會回家了,誰不是先往婆娘被窩里鉆?你我聚少離多的,我恨不能天天把你揣懷里,難得有機會相聚你還要我守規矩?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
逄梟說著,大手還不客氣的在秦宜寧的身上亂摸,尋到她的癢癢肉不客氣的偷襲。
秦宜寧最是怕癢,哈哈笑著閃躲。
逄梟就收著力氣去逗她,最愛看她喘吁吁雙頰緋紅大笑著求饒的模樣,直將他的美人兒笑的眼角含著水光,又怨又嗔的瞪他他才罷手。
而冰糖和寄云兩個伺候慣了的,早就已經退了下去,絕不會沒眼色的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兩人笑笑鬧鬧了一陣,逄梟忽然豎起手指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秦宜寧疑惑的坐直身子看向他,這才發現虎子在岸邊與人說話,岸上還有女子壓抑的哭聲。
秦宜寧對逄梟的耳力佩服不已,剛才他們都在玩鬧,她可是什么異常都沒聽見。
兩人離開臥房,走到走廊憑窗向外看。
借著畫舫上大紅燈籠的燈光便可看到,兩個壯漢正押著個穿著小襖長褲,梳著大辮子的姑娘。那姑娘被按著跪在地上,正奮力掙扎,嘴巴被一塊破布堵住了,發出嗚嗚的哭聲。
秦宜寧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也是可憐人,等事情解決,就放了她吧。”
逄梟笑道:“都聽你的。”
兩人攜手走上甲板,逄梟笑著走到了踏板前,一手摟著秦宜寧,一手叉腰,叉著腿駝著背大咧咧的道:“叫你們采香閣送人來,怎么送的這樣晚?怕不是瞧不起本少爺吧!告訴你們,本少爺可是廣通號萬家的大少爺,將來整個廣通號都是我的!你們這些人可仔細點,得罪了我仔細你們的皮!”
秦宜寧聽逄梟這樣拿腔作調的說話,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忙將臉埋在逄梟的懷里,咧嘴笑了個痛快。
逄梟見懷里的人這樣,自己也差點忍不住破功,但還是憑借超強的意志力生生忍住了。
畫舫下,帶著人來的大茶壺連忙作揖,賠笑道:“公子爺息怒,咱們可不敢有那樣的意思,是這個丫頭不懂事,待我仔細與她說幾句,她立即就明白了。”
一轉身,大茶壺就變了一副嘴臉,彎腰掐住了拂雪的下巴將人的臉抬高,咬牙切齒道:“你這死丫頭,老子勸你識相點!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可是萬少爺跟前,豈能容你撒潑!
“你以為你那相好的能救你?說白了他身份在怎么高也就是個小廝,不過是仗著主子的寵行走罷了!主子賣了你,他卻依依不舍,繼續下去他早晚和主子離心,到時候自身都難保,還保你?你再看看這位!”
大茶壺一閃身,強迫滿臉淚水的拂雪去看船上:“這可是個大少爺!他既看上你了,你就跑不了,你莫不如從了他,將來混上個一兒半女的,開了臉給你做姨娘,你這輩子豈不是足了?
“樓里多少姑娘做夢都想有的前途,你好容易得到了,就別再鬧騰了,你認命吧!若是再鬧騰,我就將你扔湖里喂魚!”
大茶壺連說教帶嚇唬,拂雪果真消停了,她抬著頭,呆呆的看著甲板上站著的高大身影。兩側的燈光恰好將他那張英俊的面龐照亮,劍眉鳳目,風流俊俏,這般年輕英俊的人點名要自己?
大茶壺見她懂事,終于松了口氣,轉身就給逄梟行禮,“萬少爺,人這會子是已經懂事了,您看看要不讓人上去?”
“嗯。”逄梟拉長聲音,點頭道:“上來吧。”
兩個壯漢就嘗試著將手松開,見拂雪沒再掙扎,而是爬起來丟了口中破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低眉順目的跟著虎子踩上踏板,一步步的走上了畫舫。
大茶壺看人上了船,帶著那倆壯漢行了禮,趕緊撒腿如飛的跑了,終于甩開了燙手山芋,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虎子帶著拂雪上了甲板,就退后到逄梟的身邊站定。
拂雪跪下磕頭:“奴婢拂雪,給少爺請安。”
聲音嬌軟甜膩,婉轉動聽。
逄梟“嗯”了一聲,“起來吧。”
“多謝少爺。”拂雪站起身,順勢抬頭看向逄梟。這一看,當即就呆愣在了原地。
剛才在岸上,有些距離,又是夜里,即便有燈光也看的不甚清楚,如今近距離看清了人,拂雪一張臉都紅透了,嬌羞的低下頭道:“多謝少爺給奴婢贖身,奴婢從此以后就是少爺的人了,為少爺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少爺不論要拂雪作什么,拂雪都心甘情愿。”
秦宜寧挑眉看著拂雪,這位怕是看上她夫君了?
逄梟眉頭皺了起來,不動聲色的道:“你這樣的美人兒,少爺哪能讓你肝腦涂地啊。”
拂雪一顆芳心砰然震顫,飛速的抬頭看了逄梟一眼,又低下了頭:“少爺吩咐就是,就是要拂雪伺候少爺一輩子拂雪也愿意。”
原來是這樣的人。
逄梟冷笑,真是可惜了他家宜姐兒剛才的一片善心。
“伺候一輩子倒是不用了,我的畫舫上缺個粗使丫頭,你今后就在船上好好做事吧。”
“粗,粗使丫頭?”拂雪驚詫的抬頭,瞪圓了一雙眼,小巧的鼻頭一皺,委屈的抿著嘴,“少爺讓拂雪做粗使丫頭?少爺有所不知,拂雪從前是伺候筆墨的大丫頭,可以識文斷字,拂雪…”
“怎么,你不愿意?”逄梟苦惱的皺著眉,“本少爺不愛讀書,用不上伺候筆墨的丫頭啊,身邊伺候的美人兒也不少了。”說著還摟了摟秦宜寧的腰,“我這就缺個粗使丫頭,若是你不愿意也不要緊的,命人將你送回采香閣,讓羽裳退錢給我就是了。”
“少爺,別!”拂雪嚇的撲通一聲跪下了,哭的梨花帶雨,幽怨的道,“拂雪沒說不愿意,您吩咐,拂雪答應就是了,只要能跟著少爺,服侍少爺,做什么拂雪都愿意。”
逄梟這才滿意的點頭,親了秦宜寧一口,介紹道:“這是寧娘子,船上的主子。”
拂雪這才將黏在逄梟身上拔不下來的目光移向秦宜寧,一看之下瞳孔驟然一縮。
她笑容僵硬起來,勉強行禮道:“寧娘子好。”
秦宜寧柔若無骨的靠在逄梟懷里,從鼻子里擠出了一聲:“哼!”
拂雪緊咬牙關,低下了頭。
逄梟被秦宜寧那一聲“哼”惹得差點笑出來,心里不停的重復一句“我家宜姐兒怎么能如此可愛,怎么如此可愛!”怕多一會兒就要笑出來漏了餡兒,趕緊摟著秦宜寧進船艙去,隨口吩咐道:
“你們,交代拂雪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