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我不聽你解釋!你如今長大了,主意多了,心思也深了,不將我一個老太婆的話放在心里,你富貴了,飛黃騰達了,倒是原來那些好的 “外婆,您消消氣兒,這次是我和宜姐兒故意演的一出戲。”
“又是故意?”馬氏聞言有些怔愣。
逄梟點點頭,低聲道:“這兩日著實發生太多事,圣設局要害我,還是宜姐兒幫我想到對策才讓我安安穩穩度過一劫,不但沒有任何損失,還平順的入了閣,做了英武殿大學士。我心里對她既敬又憐,哪里會始亂終棄?只是她家里出了一些事…”
逄梟將秦家人被綁架,匪徒以秦槐遠夫婦為人質,逼迫秦家人送秦宜寧入宮選秀的事說了。
姚氏和姚成谷都聽的面色沉重,他們素來心思深沉,已隱約猜出了一些端倪。
“這是…唉!這叫什么事兒啊!”馬氏幾乎捶胸頓足。
好好一個外孫媳婦,模樣品性出挑不說,還得逄梟的喜歡,更要緊的是聰明又孝順,她真是怎么瞧都順眼,誰承想,竟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宜姐兒是個好孩子,知道為家族著想。”沉默了半晌,姚氏摸了摸逄梟被揍的肩膀和手臂,“你也別太難過了,那是沒有法子的事,宜姐兒有自己的苦衷,你也不能不為了大局著想,大福,該放手的放手吧。”
雖知道母親是好意,可聽見姚氏這樣說,逄梟的心里還是堵得慌。
“娘,我們之間不會這么結束的。”逄梟說的十分篤定。
姚氏驚愕的道:“你不要執著了,以宜姐兒的容貌品格兒,只要參選,選是必然之事,若是圣喜歡她,難道你還打算沖冠一怒為紅顏?你不要命了!”
姚成谷也是想到了這一層,煙都沒心思抽了。
馬氏卻道:“你要真有膽子沖冠一怒為紅顏,也算你是條好漢!”
“娘!”
“孩他娘!”
姚成谷和姚氏都驚呆了,不約而同的拔高了聲音。
馬氏看了看逄梟,又看看那狐貍一般的爺倆,嘆了口氣:“你們爺倆是心思深沉,顧慮的多,想的也多,可人活一輩子,不是活個自在嗎?當初我若是也像你們這般計較得失,我會跟著你個沒啥本事窮的叮當響的窮小子過日子?”
姚成谷摸了摸鼻子,低聲嘟囔道:“難道不是因為你愛吃我做的菜?”
馬氏一拍桌子,杯盞都被震的一陣亂響,“我若是跟個達官顯貴,多少山珍海味吃不得?”
馬氏揪著逄梟的領子,道:“你別學他們似的,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那還能做成什么事?”
提著逄梟的衣襟讓他側坐在炕沿,馬氏語重心長的道:“人這一生的時間,你瞅著覺得很長?其實眨眼過去了!趁著現在有這個心,也有這個力,喜歡的去爭取,想做什么盡力去做!”
“你也不要擔心我和你外公,更不用擔心你娘,反正咱本來也是泥腿子,大不了一切從頭來,回去種地倒還落個輕松呢,怎么活不是活啊,不過你記住一點,最好的獵人都是最懂得把握時機的,你不能用蠻力,記住沒?”
逄梟聽著馬氏的話,心著實觸動。
馬氏的道理,以逄梟的頭腦未必不懂。可是越聰明的人,想的越全面,常常會被多余的條件限制。倒不如馬氏這般瀟灑快意。
自從跟著李啟天打天下,他漸漸的學會以面具示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了一步步登高峰,也為了保護自己,逄梟每做一件事,都要經過細心的琢磨,這才有了他如今的地位。
對于他這樣一直自律、壓抑自己的人來說,缺少的正是馬氏的那種快意。
逄梟的眼神晶亮,用力的點頭:“外婆,我明白您的意思。宜姐兒其實這次故意這么出去,為的是要解決選秀的事。”
“哦?”馬氏問:“她一個姑娘家的,能怎么辦?”
“這件事我不好出頭,礙于圣的那一層關系,我也只能沉默。所以出頭鳥要宜姐兒來做了。”
逄梟嘆息著搖搖頭,“總之,明兒不論你們聽到什么風聲,都不要擔心,我與宜姐兒的感情好著呢,現在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倆將來能夠走到一起。”
馬氏點點頭,一想到外孫媳婦不必換人,心里熨帖了不少。
姚成谷和姚氏卻一下子想了許多,只是看著逄梟那模樣,二人都沒有多說什么。
只不過父女二人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輕易結束,秦宜寧要想光明正大的推掉選秀,不去伺候圣駕,必須要做一番大事。
而事情的發展正如他們所料想的。
次日午后,姚氏正陪著馬氏說話,外頭有二門的小丫頭急急忙忙沖進來回話:“太夫人,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張張的。”姚氏蹙眉。
那小丫頭焦急的道:“秦家那位小姐,跑去順天府衙門告了王爺,因為茲事體大,王爺又身份尊貴,順天府并未受理,那位秦小姐居然去敲登聞鼓告御狀了!”
“什么?”馬氏驚的大張著嘴。
即便昨日逄梟已經與她說過“無論聽到什么風聲都不要擔心”,可事情都要鬧到圣面前去了,又哪里是小事?
“這宜丫頭到底是怎么想的?咱家大福如今才入閣,處境才剛好了一點,躲事尚且來不及,怎么還跑去惹事了呢?”
姚氏馬氏要鎮靜的多,攥著馬氏的手道:“娘,您先別急。”
隨即又吩咐婢女,“看看老太爺在何處,讓老太爺盡快回來,還有,王爺現在可在府?若是在,也將他叫來,快去。”
“是。”
丫鬟們也都知道事情嚴重,急忙去找人。
不多時姚成谷回來了。
可逄梟卻不在家,說是才剛被圣命人傳入宮去了!
“快請徐先生和謝先生來。”姚氏這下子也急了。
姚成谷卻是老神在在的抽著煙,道:“你們都稍安勿躁,不會有事兒的。”
“你這死老頭子,都這會子了你還抽。抽抽抽,嗆死人了!”馬氏平日不喜姚成谷抽煙,可也從來都不約束他,今日著實太過著急,情緒激動之下一把將黃銅煙袋鍋子搶來,將里頭剛點的煙絲都給浸在了茶碗里。
“哎呦,你!唉!”姚成谷搶救不及,伸長脖子看著在茶湯里滅了火的寶貝煙,終究還是沒敢重振夫剛。
“你說,這可是怎么一回事?將我給弄糊涂了。宜丫頭去告咱家大福,昨兒晚大福還信心滿滿的說宜丫頭是為了他倆的將來,可這不是主動將臉伸給了圣去么。”
姚成谷悶悶的道:“這你都想不通?我問你,宜丫頭是怎么來咱家的?”
“不是那日大福帶回…不,對外是說大福搶了宜丫頭回來的。”
“那不結了。大福搶了宜丫頭回來,雖然他們倆人清清白白的,可外頭的人看了怎么說可不一定了。宜丫頭利用的是這一點,選秀的女子哪里能有污點呢?那不是對圣的不忠?”
“啊?”馬氏驚愕的道:“可,可那樣的話,宜丫頭的名聲可…”
姚成谷慢條斯理的將煙袋鍋子從茶碗里拯救出來,寶貝的拿布輕輕擦拭。
“自她到了京都,被咱家大福帶回來,所謂閨譽大概已經置之度外了。宜丫頭去圣跟前告咱家大福一狀,依我看倒是好事,不但能給她自個兒正一正身子,又能讓圣親眼看看秦家與咱們家不和睦,更能夠給圣一個咱家大福的把柄,讓他用人用的也放心一些。”
“老太爺說的極是。”被姚氏的心腹丫鬟領進來的徐渭之和謝岳,走到門前正好聽見姚成谷的分析,都佩服的道,“的確是這個道理。”
二人到近前來行禮。
姚成谷和馬氏并不托大,客氣的吩咐人來擺椅子茶點,客氣的請二人落座。
馬氏嘆息道:“二位先生見笑了,我也是焦急王爺的安危。朝廷的事情復雜,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那么多,只想問問兩位先生,王爺此番無礙吧?”
徐渭之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回太夫人,這次的事情成與不成,全要看秦小姐在圣面前的表現了。若是表現的好了,王爺此番非但無礙,還能讓圣大大的放松戒心。雖叫外人看一場笑話,但是對王爺是絕無壞處的。”
“是嗎?”馬氏不由得又擔心起秦宜寧,“那丫頭還年輕,也不知沉不沉得住氣。”
家里人正聚在一起焦急等待之時,秦宜寧已經被李啟天身邊的大太監厲觀親自帶進了宮。
這是秦宜寧第一次進入到大周朝的皇宮,這宮殿是基于原本北冀國的宮殿翻新的,樸拙恢弘之下,又透出皇家特有的華貴和威嚴。
秦宜寧地垂頭,目不斜視的跟隨著厲觀的腳步,不多時到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