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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下了鵝毛大雪,天色又已暗淡,是以逄梟與虎子索性策馬疾行,趕在戌時落鑰之前回到了王府。
逄梟手握馬鞭快步進門,隨口問道:“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
門子垂首跟在一旁,聞言立即道:“今兒個安陽長公主又來了。”
“哦?”逄梟腳步微頓,“她來做什么?”
“說是要見您,小的回說您不在,長公主不肯走,后來徐先生出來應對了一番,深情底理的小的便不得而知了。”
“嗯。你做的很好。”逄梟拍了拍那年輕門子的肩頭,“天冷了,多穿一些仔細風寒。”
門子立即滿心歡喜的笑了起來,高聲道:“是!多謝王爺!”
逄梟點點頭,就吩咐虎子:“你先請徐先生和謝先生去書房等我,我先去一趟松鶴堂。”
“是。”虎子行禮退下。
逄梟就疾步的進了垂花門,直奔松鶴堂而去。
一到院門前,大黑和大白就飛跑著沖了出來,繞在他左右使勁兒的搖尾巴。
逄梟摸了大黑和大白幾把,就進了院門。
姚氏身邊的管事媳婦趙坤家的笑著上前來,道:“果真是王爺回來了,您可用過飯了嗎?”
“用過了。”
說話間上了臺階,小丫頭們一左一右的為他撩起暖簾推開門。
逄梟進門后,將披風和馬鞭都隨手扔給了姚氏的大丫鬟尋荷,快步進了側間。
姚成谷正在炕上盤腿抽著煙,姚氏和馬氏則是坐在炕桌的另一邊,一面剝花生吃一面說話。
見逄梟回來了,馬氏笑著道:“大福啊,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逄梟給長輩都行了禮,開門見山的問:“今日長公主來,可難為了你們?”
姚成谷叼著煙袋的唇邊就彎了起來,慢條斯理的吧嗒著,道:“沒有。”
馬氏快人快語的道:“你放心,一聽說長公主來了,徐先生就立即吩咐人來叫我們關起院門來裝作不在。不一會兒宜丫頭身邊的人又來囑咐了一遍。要我說,那長公主也沒啥好怕的,難道還吃人不成?”
“娘,人家長公主是金枝玉葉,徐先生和宜姐兒是怕咱們與長公主見了面受委屈。”
“有啥委屈?長公主還能將我一個老太婆如何?這人得勢了,就與從前不一樣了。真是!”
姚成谷將煙袋鍋子隨意在炕沿磕了幾下,道:“長公主人家是皇家人,咱們呢,是大福的外公外婆和老娘,那長公主瞧著咱家大福,喜歡的很,想著法的想進咱家門。可是我聽說,長公主都已經被賜婚給定北侯了。她這來,必定是帶著情緒來的。徐先生和秦家丫頭,那是怕長公主給咱排頭吃,委屈了咱們。”
馬氏想通了,就點點頭,轉而又對逄梟道:“長公主不是在宮里學了許多規矩么,難道還能故意登門來為難我們?”
姚氏笑道:“娘,若是長公主不為難咱們,見了咱們客客氣氣,咱們即便以禮相待,也難保不會讓長公主回頭在心里暗想咱怠慢了她,所以才最好不見呢。”
逄梟在炕沿側身坐著,聽著家里人的議論,知道長輩們沒有吃任何虧,著實放下了心。
馬氏就笑著對逄梟道:“你小子是個有眼光的,你身邊的這些事兒,徐先生和謝先生為你看的明白,那是他們身為謀士的本分,可宜丫頭卻也能看的這般透徹,人家有才有貌,配你小子,足夠了,你可不能欺負人家。”
逄梟笑了起來,“哪能呢,我哪會欺負她。”
姚氏道:“你禁足了人家,還不叫欺負?”
“我那不是迫不得已么。”
“人家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子家,被你當面斥責,又禁了足,名聲盡毀已經夠委屈了。今日長公主來,還點名見了她。”姚氏認真的對逄梟道,“娘勸你一句,你既然喜歡她,就對她多用心,多關心,咱們家可不出那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負心漢。你也學著細心一點。長公主是天之驕女,必定強勢慣了,來咱家見不到你外公外婆和我,見了宜姐兒還不知怎么刁難呢。”
逄梟聞言,徹底明白了今日之事,他竟然只顧著老人,忘了秦宜寧!
逄梟愧疚不已,站起身道:“娘說的是,我這就去看看宜姐兒。”
馬氏道:“快去吧,哦,對了。”回身從炕柜里翻出一個大包裹來,塞給逄梟,“你將這個順帶給宜丫頭帶去。咱們這里冬天冷著呢,她那小身子骨,我瞧著就不抗凍。可不要冷壞了她。”
逄梟打開包裹,里頭是一件紫貂絨的披風連帶著紫貂絨的兜帽,兜帽的邊沿和披風的領口上,都鑲嵌了三寸寬的黑貂毛,里頭鑲了厚實的里子,摸起來柔軟又暖和。
馬氏笑道:“你別看這顏色似乎老成點,可這皮毛可是好的,我叫你娘去挑的,重在暖和,用不著多出挑,反正宜丫頭本身長的就出挑的很。”
“我替她謝謝您。”逄梟笑著將披風和兜帽都包好,提了包袱出門。
馬氏還不忘了伸長脖子道:“唉,你告訴宜丫頭,有什么缺了的就吩咐人來告訴我!”
“知道了。”逄梟的聲音已在門外。
姚成谷笑著抓了一把花生,邊笑邊搖頭:“這臭小子。”
逄梟避開人到了溯雪園時,雪已經停了。
院子里鋪上一層白色的地毯,溫暖的燈光透過窗欞投射在地上,形成橘黃色的光影,隱約之間,窗子上映出了兩個人影。
逄梟笑了起來。這種有人在等著自己回家的感覺,令他前所未有的踏實。
院子里有婆子走動,見了逄梟拎著個包袱站在門口,忙行了禮。
行禮問候之聲驚動了屋內人,不多時就見纖云撩起了暖簾,“王爺回來了。”
“嗯。”逄梟提著包袱進了門。
“姑娘才剛還吩咐人給您預備了解酒湯,說是您今兒赴宴,定然會吃酒。不過姑娘是猜錯了,王爺這樣子也沒有喝醉啊。”
屋內傳來秦宜寧的笑聲:“沒喝醉也必定喝酒了,還是用一些解酒湯吧,對身子好。”
逄梟笑著進了屋,道:“喝一些,都預備好了,不喝浪費。你做什么呢?”
秦宜寧正靠著個大引枕,在炕柜和炕幾上點了三盞絹燈,借著燈光做針線。
“我給太夫人做個暖帽。”
逄梟笑了,“你想著外婆,外婆也想著你,怕你冷,特地叫我娘去給你買了這個。你穿上試試。”
將大包袱放在炕上,將里頭的東西給秦宜寧看。
秦宜寧放下針線,白皙的手撫過光滑的貂絨,將之抱在懷里,道:“真暖和。太夫人和老夫人有心了。你代我多謝他們。”
“謝什么呢,他們是真當你做我的媳婦兒了。”
逄梟看著她將瓷白的小臉貼在燈光下顏色頗深的披風上,可愛的像是一只小奶貓,他禁不住伸長手臂將秦宜寧抱在懷里,將臉埋在她的肩頭。
“宜姐兒,你真好。”
門前,纖云原本要端解酒湯進來,見狀急忙退了下去。
秦宜寧紅著臉摟著逄梟的脖子,“怎么了?”
“今兒個委屈你了。”逄梟笑著親親她的額頭。
秦宜寧搖頭:“哪里有什么委屈的?長公主并未為難我,我只管伏低做小不去觸怒她便是了。這等事我應付起來輕車熟路。”
說起今日之事,秦宜寧在他腿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覺得圣上挑撥你與定北侯的心思已經很明朗了。你要多留神才是。”
“嗯。”
逄梟是聰明人,秦宜寧想得到的,他經過與季澤宇的接觸和分析李賀蘭的行為,也已經分析透了。
“你放心,我對長公主沒心思,也不會給任何人攻訐我的機會。”
“那就好。”秦宜寧靠著他的肩膀,又問,“圣上到現在還是叫你繼續在家中休假嗎?”
“是,不過我想這種日子也過不得幾天了。如今燕朝降臣已經到達,該論功行賞的時候也要到了,圣上一味的叫我休養,也難以服眾。”
秦宜寧點點頭,“反正你要小心,我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了,你要多加防范才是。”
逄梟就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你只顧著操心我的事,秦家人今日已經住進迎賓館了,你就不問問他們?”
“問什么?”秦宜寧道,“我父親和母親沒回來,老太君帶著我二叔三叔等人住在迎賓館,相信他們已經聽說了我被你強搶入府的事。他們若是真的關心我,必定會先來尋我的,若是他們不來尋我,那就暫且兩廂安生,互不干涉也好。”
逄梟聽她這樣的語氣,便知她對秦家的老太君已是不喜到骨髓了。
秦宜寧畢竟不是圣人,老太君不當她是自己人,她也不想主動貼上去。
逄梟“強搶”之事傳的紛紛揚揚,滿城皆知,老太君若是關心她,一定會先來找逄梟要個說法的。
“我現在是在等著看老太君、二叔和三叔的反應。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想的,我才好決定房產的事。”
“房產?”
“嗯,我家里人都來了,也不能永遠都住在迎賓館吧?不論圣上給個什么官兒做。我們都是要在京城安家的。”
秦宜寧想了想,又道,“鐘大掌柜已經將大燕那邊的事安排妥當了,也留了合適的人手看著我的產業和田地,這幾天鐘大掌柜就要到京城,也會將我的銀子都帶來,我想先覓個合適的宅院,讓家里人搬進去。在考慮的是宅子的落戶問題。”